好在這頓飯並不算為難,飯後,長輩們在屋裏說話,放任小輩們閑玩。


    中間,沈聿修被沈誠遠叫走。


    顧曼晴打算找個綠蔭處坐會兒,畢竟飯桌上消息都沒有迴。她路過石桌前,見兩個少年依然膠著在棋局中,竟忍不住背手在一旁看了看。


    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


    但看著他們兩個皺著眉,難以動手。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可以說話嗎?”


    兩個少年相視一眼,又看了看她。隨後,點點頭。


    顧曼晴微微笑著,伸出的手又頓了頓。


    “那我就動一步?”


    在征得他們的同意後,她抬手,落在一顆白子。


    棋局豁然開朗。


    少年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眼裏滿是驚訝。隨後,輕輕撫掌。


    顧曼晴示意他們繼續,圍棋這事她算不得精通。但從前外公好棋,藏了不少的書籍。閑暇時又總愛帶著她和人下棋,接觸久了也就稍稍懂了些。


    她在樹蔭邊的藤椅坐下,正要給陳映書迴消息時,就見那雙黑色高跟鞋出現在麵前。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抬眸,就看見了蔣妙儀。


    她們現在,算是什麽樣的身份?


    情敵?


    但總不能說她是沈聿修的前女友吧?


    “曼晴?”蔣妙儀臉上是寡淡的笑,隨即就在她身邊的位置上坐下,“剛才也沒有和你說上話,應該不介意我坐這裏吧?”


    顧曼晴迴道:“當然不會。”


    可當她們這樣坐著後,卻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顧曼晴發消息的速度都跟著快了起來。消息發出後,她抬眸看去,就見蔣妙儀也正在看她。


    蔣妙儀美豔的眸子似有攝人心魂的感覺,她也招架不住這樣的打量,擠出一個笑道:“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


    顧曼晴的話,讓女人收起了笑。


    蔣妙儀微微靠在藤椅上,頗為慵懶地看著她:“我隻是好奇,能讓聿修動心的女人是什麽樣?看起來,你很不同。”


    顧曼晴也保持放鬆的狀態,應道:“我隻是普通人。”


    蔣妙儀輕輕撩了撩發絲,繼續說道:“顧小姐太自謙了,能讓他沈聿修認定的人,又怎麽會普通呢?不過冒昧地問一句,你似乎讓我有熟悉的感覺?”


    “或許,我們在桐城中學曾見過。”


    “哦?顧小姐也是桐城中學的。是幾班?”


    “三班。”


    顧曼晴並沒有打算隱瞞,畢竟,他們是校友的這件事,隻要稍稍一打聽就都會知道。但她思忖,蔣妙儀究竟想要說什麽。


    顯然,對方應該不隻是對她是哪個班這件事感興趣。而更想知道,自己和沈聿修之間的事情吧。


    “我和聿修……”


    顧曼晴並不打算在她的口中聽到關於她和沈聿修的事,畢竟,這些事無關緊要。


    “我知道,你們高中時關係就很好。而且,你們兩家本就是世交,有這樣的關係也是自然的。”


    蔣妙儀有短暫的錯愕,沒有想到顧曼晴會如此直白。的確,她和從前出現在沈聿修身邊的女人都不同。


    她正要開口說什麽時,遠遠就見沈聿修走了過來。


    “在聊什麽?”


    蔣妙儀瞥了眼顧曼晴,先開口道:“沒什麽,我和曼晴一見如故。而且,大家都是桐城中學出來的,少不了後麵還能有聯係,是吧?”


    最後的話是問顧曼晴的。


    她理所當然地順著話迴道:“蔣小姐說的是,將來少不得要請蔣小姐過來喝一杯喜酒。”


    她特別加重“喜酒”兩個字,在某人的強壓笑容的眼神裏又收了收。


    沈聿修咳嗽兩聲,對蔣妙儀道:“姚奶奶準備迴去了。”


    蔣妙儀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表情變化,隨後起身淡淡道:“我會在國內待上一陣,曼晴,改天有時間我們一起喝茶。”


    顧曼晴微笑點頭:“好。”


    也許下一次她們見麵,就不是這樣平和的畫麵了。


    不知道為什麽,顧曼晴腦海裏跳出這樣一個想法。


    或許,是本能感覺到,來自蔣妙儀身上那無形的壓力吧。


    她腦海中都是零碎的,卻被一旁的人牽著就走。


    “幹什麽去?”


    “當然是……過節。”


    顧曼晴差點都忘了,今天不隻是錢瑛的壽辰,而且也是端午。


    往年在家過端午,不過就是吃個粽子就當過了。但是,據說在沈莊還保留不少傳統的過節儀式。


    他們過去時,院子裏已經另外擺了一桌。


    放了好些東西,頂上頭就是蜀葵、菖蒲、石榴、枇杷、蒜頭這五樣。中間放了各樣式的粽子,均係了五彩繩。又有白瓷瓶,上頭插了幾朵新荷,甚是清雅。


    錢瑛坐在正中間,長輩們坐兩邊,小輩們圍著站。


    他們過去時,正好在分香包。


    小孩子們先領,到沈聿修和顧曼晴時,剩下最後兩個。


    “端午安康,百病消散。”


    錢瑛慈愛地看了看他們,將香包遞了過去。


    顧曼晴雙手小心地接過,繡花針腳細密,繡的是五毒。


    “謝謝奶奶。”


    兩人同聲道,隨後退到一旁。


    這還是顧曼晴第一次收到香包,淡淡的藥香撲麵而來。她對藥材懂得不多,但這味道卻能夠給人心神安定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歡喜。


    “這是奶奶親手繡的,為了公平,她每年呢給大家的都是一樣的。裏麵的藥材也是奶奶處理後配的,能安神、平心,有助於失眠。喜歡嗎?”


    她的注意力其實都在香包上,沈聿修的話倒像是在催眠一般。可她依然聽了全,迴道:“喜歡,奶奶的手藝真好。”


    他們家沒有什麽複雜的規矩,長輩們間相處也和善。拿了香包後,幾位長輩們又分別在孩子們的額間點雄黃。


    沈聿修拿著瓷碗,作勢就要點在顧曼晴額頭。


    她眼疾手快,先出手將他的動作製止住。


    “別動。”


    他便真的不動了,安靜地站著。


    顧曼晴用食指沾了點雄黃,在她墊腳前,某人很自覺地微微曲腿,好讓她能夠勾到。她的動作輕,反複沾了兩遍,點在額間。


    “嗯……頗有風采。”


    錢瑛打眼看著他們,會心一笑。


    “來,分粽子吧。”粽子是錢瑛提前準備的,“今年特別準備了不同的餡,看看你們啊都有什麽好福氣。”


    眾人圍上去,各自挑選。


    顧曼晴挑了個小的,正要拆時,看到不遠處的沈誠遠眉頭一皺。隨即像是吃癟般,表情頗為複雜。


    “媽,您怎麽連楊梅都放……”


    現場一時笑得歡,但聽錢瑛語重心長道:“昔日東坡居士寫‘不獨盤中見盧橘,時於粽裏得楊梅’,可見,這風雅都給你了,還不樂意?”


    沈誠遠點點頭,將剩下的粽子吃了幹淨:“您說的對,那我得接上這福氣。”


    眾人又歡笑一番,開始分享自己的粽子餡。


    有人是白粽子,有人是肉粽子。也有加了蜜棗、板栗、鬆子、核桃等等。


    顧曼晴在沈聿修的注視下,咬開一個角。


    “是什麽?”他滿眼好奇。


    顧曼晴用手擋住,笑著道:“此物最相思。”


    沈聿修了然於心,直接答道:“紅豆。”


    “你的呢?”


    沈聿修輕巧地解開粽葉,似與沈誠遠有同款表情。


    待咽下後,他看向她:“莫嫌一點苦。”


    顧曼晴輕輕地“嗯”了一聲,柔軟的嗓音道:“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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