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再遇趙虎


    白皮青年帶著灰衣少年,越過長長的隊伍,站在了大堂內之前他所指的那個空位上。


    少年剛站定,就發現一道道憤怒的目光向自己投來,他心中納悶兒不已,轉頭一瞥,就看到白皮青年,一臉若無其事的站在自己身後。


    少年嘴角抽抽,暗道這人不地道。


    他本以為白皮青年帶自己過來,是要把他的站位讓給自己,沒想到他隻是帶自己過來插隊的。


    這讓心思單純的少年,平白生起一股,做了惡人的錯覺,心裏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那一道道憤怒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猶如利劍加身,讓他渾身發寒。


    腳步挪了挪,但最終,還是站在了原地。


    因為,他非常急切地想要知道,淬體丹對他的經脈能否起效?自己的武道之路還能否延續?


    少年心中有愧,隻得不斷的默念:“對不起各位,我不是有意要插隊的,我也是被坑的,你們冤有頭債有主,找那個不要臉的白皮青年去……”


    頂著這麽多憤怒的目光,他渾身不自在,許是白皮青年的緣故,那些弟子,也隻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這讓他內心不由得稍稍鬆了口氣。


    要是這麽多人,不顧一切衝上來,莫說是他,就算是白皮青年,他那將近百把斤肉,也得撂在這裏。


    這也讓少年越發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測,白皮青年的身份地位在這群弟子中,定然非同尋常。


    許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那些憤怒的目光上,少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白皮青年聊了起來。


    “師兄,如何稱唿?”


    “免貴姓白!”


    “姓白呀?難怪長得這麽白!”


    “……”


    “家裏有幾畝地?有沒有兄弟姐妹?”


    “……”白皮青年受不了少年的傻缺問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荊無淵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從小到大,他也隻與落雪和老乞丐親近,人際交往方麵實在是匱乏,更別提主動與別人答話。


    哪怕是和方木一起吃飯聊天,也多半是方木起話頭,他靜靜的聽著,偶爾問幾個問題就閉上了嘴。


    聊天,少年屬實不擅長,甚至可以說是他的命門,死穴。


    沉默一陣後,少年又發現了一個問題,當即便問了出來:“白師兄,這裏怎麽好像隻有我一個灰衣記名弟子,其他的怎麽沒看到?”


    青年聞言,眼皮一抖,生怕少年看出什麽破綻來,趕緊扭頭四顧,佯裝尋找一番後,不由得幹笑道:“可能……他們還在忙吧……,記名弟子畢竟不是正式弟子,他們想要晉升,還得努力賺取貢獻點,提升境界才行。”


    還算說得過去的解釋,少年聽完微笑點頭後,便沉默了下來。


    他此時的內心,警惕與凝重並存。


    白皮青年不自然的表現,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有所隱瞞。至於背後真正的原因,他不說,少年也不願去深究。


    因為此時,已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動搖他拿淬體丹的決心。


    但,眼看離領取物資的櫃台越來越近,少年的心,卻是逐漸緊張了起來。


    到了這一步,他居然膽怯了,倒不是怕別人對他圖謀不軌,而是怕淬體丹達不到他所預想的效果。


    沒有經曆過絕望的人,是不會懂得猶如溺水之人的少年,對手中所抓的‘救命稻草’抱有多大的期望。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份期望太過於沉重,他才會感到躊躇不安。


    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他無法想象自己滿懷希望的心,再次沉入穀底,所帶來的的打擊……


    彷徨,遲疑,猶豫……各種複雜的心緒交織在少年心間,卻是隨著一口濁氣吐出,被生生壓下。


    心雖生怯,但,意,未曾動搖半分。


    大堂門口


    三個白衣青年,緩步而入,一人在前,兩人在側。


    為首之人,身形高挑,麵相冷肅,一雙煞眉粗獷烏黑,如劣質狼毫,隨筆勾勒。目似銅鈴,眼角微吊,內有精芒隱現。


    他嘴角斜翹,笑意輕蔑,下巴微抬,傲意盡顯。所過之處,門中弟子盡皆避讓,目光遊移躲閃,或低頭不敢與其對視,好似自己的目光會觸怒對方一般。


    另外兩人緊隨其後,左右顧盼間,目露不屑,麵帶鄙夷。


    在這人人排隊的大堂裏,三人閑庭信步,如逛自家後花園一般,似乎根本沒把這裏的規則放在眼裏,一路暢通無阻,很快便來到隊伍的前端,同時也經過灰衣少年的身旁。


    少年心緒初定,察覺到自己視角處有人影晃動,便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剛一側目,神色不由得為之一愣。


    因為他發現視線裏的三人,那個神色倨傲的高挑青年自己居然認識,而且他們之間還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


    大概在半月前,他去任務堂接取任務的時候,因為在堂口走神,被人極為粗暴的踹了一腳,當場跌了個狗吃屎,可謂是顏麵丟盡。


    下‘黑手’的便是此人,名叫趙虎!


    就因為此事,他還被另外一個同門當眾嘲笑。


    當時他躲在人堆裏,看得清清楚楚,自然是不會認錯人。


    “怎麽就又碰上了!”


    少年暗感無奈,本就凝重的心,又沉了幾分。


    他倒是沒有把讓他顏麵丟盡的那一腳記恨在心裏,但以趙虎那霸道蠻橫的行事風格,保不齊會再次發難,畢竟上次他被另一個同門嘲笑的怒火中燒,含恨離去。


    少年將自己那單薄的身子,往隊伍裏擠了擠,隻求別被發現,淬體丹到手在即,他可不想另生事端。


    有時候上天就是喜歡跟人開玩笑,你越不想發生的事,它就越要發生。


    隻能說冥冥中的因果,不可捉摸,也不能捉摸。


    一念起,因果生。


    眼看趙虎三人從自己的身旁走過,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少年不由得鬆了口氣,自以為躲過了這一‘劫’。


    哪知這個時候,趙虎身旁的一個青年,突然附耳於他,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高挑青年忽的一扭頭,一個輕蔑之極的笑意就落在了少年的眼裏。


    被發現了?


    荊無淵唿吸一滯,臉色驟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半月前,趙虎那蠻橫霸道的一腳,給少年留下了陰影,從而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趙虎的這一抹笑意,給他的感覺比起之前那些同門意味深長的笑,無疑要沉重太多太多,都快讓他有種窒息的錯覺。


    自己……這是怎麽了?是在……害怕?


    少年感受著胸腔裏亂跳的心髒,一時間靜默無語。


    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因趙虎一抹笑意陷入恐慌時,他身後的白皮青年也因為這個笑,臉色變得陰沉如水,目光猶如螞蟥一般,死死地盯在趙虎身上,內有火焰隱隱升騰。


    大堂裏數百人,唯有他知道,趙虎的這個笑,是對他在笑,是他在挑釁他。


    白皮青年,一雙白皙的手掌不由得緊握了起來。


    趙虎收迴目光,帶著另外兩人越過眾人,直接到了物資領取的櫃台處。


    正在核對領取身份信息的門下弟子,直接被其推開,臉上剛有惱意,但看清來人時,立馬點頭哈腰,笑臉相迎,主動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對方。


    對於他們這種明目張膽的插隊行為,門下弟子連怒都不敢,就連櫃台處辦事的執事都是一臉平淡的表情,顯然是已司空見慣了,而相比於之前少年插隊時,眾人的反應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讓少年不由得有些好奇趙虎在門中的地位了。


    “白師兄,你說趙虎這麽橫,在門中的地位定然不一般,該不會是某個長老的私生子吧?”


    荊無淵做出一副八卦的表情低聲問道。


    他雖不善言辭,不善談吐,但論在陌生人麵前的偽裝,他可是相當的有自信。


    這畢竟是他當乞丐時的生存技巧之一,多年下來,被他運用的極為嫻熟,有時候甚至會因為某種目的或‘利己’,而自然而然的表現出來。


    從剛來千葉門,身處陌生環境中,他主動邀請方木,就可窺一斑。


    白皮青年聞言,嘴裏發出極為輕蔑的冷哼:“他有什麽地位可言?江湖草莽出身罷了,仗著自己有幾分武道天賦,便在門中拉幫結派,欺淩弱小。”


    “一群蠅營狗苟同流合汙,隻知道在普通弟子門前顯擺威風,在真正有地位,有身份的人麵前,他一樣得低下高傲的頭顱,給人當狗。”


    白皮青年言語極為不屑,甚至對趙虎這個人都諸多的看不起。


    “原來是這樣!”


    荊無淵微笑頷首。剛才他還在納悶兒,以趙虎這麽蠻橫霸道個性,上次被人當眾嘲諷怎麽表現的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原來是碰上了真正的‘大人物’。


    在他們說話間,趙虎和另外兩人領取好自己的物資便離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少年總覺得趙虎在離開之前,似隱隱的向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隻一眼,便讓其頭皮發麻。


    但,好在他走了!


    少年輕舒一口氣,暗自琢磨自己領取物資後也得盡快離開,以免多生事端,至於身後對他暗藏詭心的白皮青年,他心中自有計較。


    少年表麵話少,但他心思卻是非常的活躍,然而也正是這活躍,才讓其思維複雜化。


    對趙虎心生畏懼的他,自始至終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趙虎蠻橫霸道,心性高傲,對於曾經踹了一腳的灰衣弟子,他有必要記得清清楚楚?於他而言,當時在任務堂堂口,不過是隨腳踢開了一塊攔路石罷了,根本沒有把這塊石頭放在眼裏。


    但少年卻因為後來趙虎被人嘲笑,含恨離場,生怕其遷怒於他的心態,而將今天相遇的事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第一眼看到趙虎時,他就怕他秋後算賬。


    但這一切隻是他‘自作多情’,趙虎根本沒有認出他來,無論是輕蔑的笑意,還是不屑的眼神,都是對他身後的白皮青年所做的挑釁。


    少年可謂是白擔心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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