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吹。”蘇明玥說,“心情好了,身體自然恢複得快。”


    盧俊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真的?可是我娘和那些大夫都說我不能吹風?”


    蘇明玥鬆開他,讓他自己獨立行走。


    “你弱不禁風?”


    盧俊陽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才不是。是他們不讓我吹風,不是我自己不敢。”


    蘇明玥輕笑了一聲說:“以前的大夫是害怕,怕保護不好導致你病情加重,自己受責罰。你娘是關心你,愛護你,保護過度。如今,我是你的大夫了,我敢讓你吹風。”


    蘇明玥能理解以前的大夫。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既然別的大夫都說不能吹風,盧俊陽的身子又確實弱,他們自然不敢主動提出來讓他到外麵多走動。


    萬一吹了風,導致病情加重,自己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於是,這麽多年下來,盧府形成了一個共識。


    那就是,盧俊陽必須受到特別保護。


    蘇明玥側頭看著盧俊陽喜悅的小臉,有點心疼。


    這十幾年,這孩子就是被人以愛的名義綁架,生活在重重枷鎖下。


    他擁有足夠的愛,但是這些愛也太沉重了。


    “盧公子,你能跟我說說,你第一次遇見王伍的事嗎?”


    蘇明玥擁有知心姐姐的技能,她在問這句話時,使用了這個技能。


    盧俊陽突然覺得蘇明玥特別貼心。


    這一刻,她不像大夫,倒像是鄰居家知心的大姐姐。


    至於什麽是鄰居?


    盧俊陽不懂,沒有體會過,但他此刻不知為什麽,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他想把心裏話都說給她聽。


    盧俊陽迴憶著當天的情形。


    那是對他人生影響比較大的一天,他印象很深刻。


    “那天,我很困乏,腦袋昏昏沉沉的,隻想睡覺。我聽見娘在我身邊哭,我知道,她以為我要死了。


    然後,我看到一個球飛到我腳邊。我好羨慕它,它可以到處飛到處跑。哪怕是被人踢著飛,踢著跑,也是能飛能跑的,不像我,隻能坐著躺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那個球是王伍的。他進來撿球,我舍不得球離開,就讓他踢給我看。


    後來,我的病情有了好轉。他們說王伍是我的福星,從那以後就老是讓他來陪我。”


    他說的話,跟蘇明玥猜測的差不多。


    蘇明玥問:“你看到王伍踢球的時候,心情是什麽樣的呢?”


    盧俊陽側頭想了一會,說:“我好像很開心。就好像,胸口突然被人打開了一道口子,很舒暢。以前總是悶悶的,那會兒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暢通了一樣。”


    “那後來呢?”蘇明玥繼續問,“我聽說,後來隻要你一生病,王伍就會陪著你。他陪著你的時候,你是什麽感受?”


    盧俊陽一張小臉現出苦相,先前的喜悅都不見了,變成了厭惡。


    “我不喜歡他,一點都不喜歡。他長得很猥瑣,說話也很難聽。我聽說他經常做壞事,還對家裏的丫環使壞。雖然大家都想瞞著我,但我還是聽到一些關於他的事情。我不想讓他陪,可是娘說,隻有他陪著,我的病才會好。”


    蘇明玥再問:“每次他陪著你之後,你的病當真好了?”


    盧俊陽點點頭:“不過我有吃藥,說不定,我是吃藥治好的。”


    蘇明玥跟盧俊陽東拉西扯閑聊了一陣,帶著他往迴走。


    “你臥床習慣了,鍛煉得少。今天走這麽久差不多了,明天可以出來多待一會。”


    盧俊陽有點失落,不過沒有反對,乖乖地往迴走。


    今天能夠出來散一會步,對他來說已經是天賜的幸福了。


    他哪敢奢望更多。


    在進屋前,他轉過身,最後望了一眼天邊的晚霞,戀戀不舍走進屋去。


    那眼中深深的眷戀,讓蘇明玥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以後再也看不見晚霞了似的。


    盧夫人一直提心吊膽站在廊下,直到盧俊陽進屋,這才鬆了一口氣。


    “扁大夫,借一步說話。”


    盧夫人把蘇明玥請到離盧俊陽較遠的花廳,請她坐下。


    “扁大夫,俊陽出來吹風,真的沒事嗎?”


    “這點子風沒事的,”蘇明玥說,“把他悶在屋子裏,他心情不好,病更難治好。他那屋子,好人都悶出病了。盧夫人,把公子保護成這樣,是你的主意吧?”


    盧夫人羞慚地低下了頭。


    她太寶貝這孩子。


    盧俊陽三歲那年,得了病,她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照顧得特別精心。


    依稀記得曾經有一個大夫也說過,公子可以養得稍微粗放一點,被她痛罵了一頓。


    再後來,大夫們都不敢再提這事了,都順著她的心意,說公子身嬌體貴,應該精心照顧。


    時間長了,盧俊陽需要精心護養這一點,已經深深地刻進了她的骨子裏。


    而剛才,她在盧俊陽的眼中看到了歡喜之色,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健康的紅暈。


    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


    “盧夫人,你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蘇明玥打斷盧夫人的思緒。


    她看得出來,盧夫人找她,肯定不光是為了這事。


    盧夫人定了定神說:“府裏使壞的人我已經找到了,正是那個雲彩。她在俊陽的吃食裏下了毒。”


    盧夫人眼中噴射出憤怒的火焰。


    蘇明玥可以想象到,雲彩的下場該有多淒慘。


    她能照顧盧俊陽的藥食,可見盧夫人有多信任她。


    這樣的信任一旦被辜負,產生的怒氣會很可怕。


    蘇明玥提醒盧夫人:“單靠雲彩一個人,肯定做不到這一點。她也未必有動機做這事。而且我懷疑,給公子下毒,不是最近才有之事。”


    她的提醒,點到為止。


    盧夫人恨聲說:“多謝扁大夫提醒。幸好我沒打死那賤人,還留著她一條命。我非讓她把背後搞鬼的人交待出來不可。”


    蘇明玥便起身告辭說:“盧夫人,公子的藥按照我說的量給他服用。明天下午,我再來複診。”


    “好的扁大夫,真是太感謝你了。”


    盧夫人讓人奉上診金,親自送蘇明玥上了盧家的馬車。


    蘇明玥怕馬車暴露自己的身份,去福康堂都是步行。


    今天來盧府,乘坐的也是盧府的馬車。


    蘇明玥掂了掂手中的盒子。


    盒子沉甸甸的,份量不輕,心中滿意。


    看來,盧夫人給的診金很不少。


    不過等坐上馬車後,蘇明玥打開盒子,仍然被這診金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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