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寒月當空,山下的村民們都已入睡,唯獨沂羅就著微微燭光,手中墨筆在一張皺皺巴巴地草紙上擬寫著。


    看樣子是留給村民們的臨別信了,似乎就是從前幾天開始,沂羅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冥冥之中似乎覺得是時候該離開了。


    這段時間她跟村民們過得很開心,似乎也是因為有了她的庇護,村民們一掃山賊妖怪帶來的陰霾,彼此間也沒那麽多愁容了。


    除開帶著村民操練武功的時候,沂羅大部分休息時間都跟兩個孩子在一起,阿蘭和小虎那純真無邪的笑容,給她那冰冷的心靈帶來一絲溫暖。


    因此不知道是不是母性在這一刻散發開來,沂羅時常迴想起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倘若當年沒有那場變故,如今的孩子也該有阿蘭這般年紀了吧。


    村子裏沒多少人識字,因此沂羅也不準備留下太多話語,在最後一個字落筆結束後,沂羅收起了草紙,將它好好折疊好然後放在了木桌上。


    她知道村民們舍不得她,因此也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想到了這個辦法,她當初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裏,現在悄無聲息地離開也是最好。


    她此刻正在想象著明天一早村民們看到這封信的樣子,或許其中也會有些人會責怪她這麽不辭而別吧,但是她相信更多的人會理解她並且把支持她的選擇的。


    “該走了啊。”沂羅低聲自說道,然而就在她剛準備去背起包袱離開的時候,兩股突如其來的妖氣從天空中掠過,讓沂羅那揪住包袱的手瞬間停了下來。


    “又有妖怪?”沂羅心頭一緊,瞬間警覺了起來,莫非這個小村字真就這麽不幸,那些跑到人界撒野的妖怪似乎總是能誤打誤撞來到這裏。


    她握緊了拳頭,謹慎地等待著,如果妖怪真是衝著這村子而來,那她沂羅絕對不答應!


    幸運的是,妖氣隨後越來越淡,似乎是預示著妖怪已經飛遠了。沂羅這才送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她便想到,妖怪既然來到人界,那多半是為了為非作歹,這個村子躲過一劫那就意味著下一個村子將會遭殃。


    沂羅覺得既然已經準備走了,那不妨追上這兩個妖怪前去,假如他們真的去襲擊別的人類聚居地,那沂羅自己幹脆出手將他們擊殺,永絕後患為好。


    就這樣,沂羅心頭一個念頭的改變,獵物和獵人的位置就換了邊,現在她要去追逐這兩個妖怪,然後捕獵他們。


    她推開房門,向著那妖氣消散的地方前進幾步後轉過身來,對著這一片寂靜的村莊微微低了一下頭,算是感謝村民們這麽久以來地照顧吧,隨後她便轉過身,朝著前方踏步飛奔而去。


    好巧不巧,這兩道妖氣正是寒霜跟蕭天,這兩個家夥也真是有些肆無忌憚,根本不怕有人找上門來似的,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飛來飛去。


    “少尊主,從打聽的消息來看,貌似淩寒一路上動的手不少啊,見過他們的人不下百人了。”蕭天有些欣喜地說道,他本來還擔心淩寒在他手上吃了一虧,以後行事估計會小心謹慎一些,沒想到那個青年根本沒有一絲絲收斂的意思。他很高興淩寒這家夥不長記性,不然茫茫人海找一個人,還真是有些困難。


    “我們的任務是抓住柳辰,等這件事辦完了,你再去尋你的仇人也不遲。”寒霜並未有像蕭天那般歡喜,之前替蕭天去血洗秦家已經算是給他麵子了,要是因此再多出一些瓜葛誤了事,那他估計也不會放過蕭天。


    不過隨即寒霜便發現了有些不對勁,沿途他們一直在暗中搜查柳辰的蹤跡,不過一路尋來聽說最多的反倒是那淩寒的名聲。


    這讓寒霜心中有了一絲疑慮:“莫非淩寒也在追尋柳辰嗎?“


    想到這裏那寒霜反而是心中一喜,如果真是如此,那大可一網將他們打盡。那淩寒雖然名氣不小,但是先前聽蕭天講起,他是聯合兩個妖怪才將蕭天擊退,那麽也就是說他的實力或許強過秦家家主秦烈,但是在自己麵前卻隻是個十招之內就會斃命的家夥,他寒霜作為星辰殿的少尊主之一,絕非浪得虛名。


    然而此時二人還不知道,在他們身後已經被一個女人跟蹤了,沂羅跟他們始終保持著將近一裏的距離,這樣既能追蹤到他們身上的妖氣,又能使自己不被他們所發現。沂羅是亡者,身體內沒有活人的氣息,但是如果離的太近了,那股墳土的氣味依舊會引起他們的注意的。


    因此在這個距離之外,沂羅自然也是沒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不然的話光是聽到蕭天要對淩寒下手,估計沂羅的鐵拳就已經砸在他的狗頭上去了。


    而沂羅此時也逐漸辨認出了這股妖氣中的奇怪之處:妖氣並不純淨,因此可以斷定前麵兩個家夥並不是妖怪,而是半妖。


    對於這半妖,她是非常厭惡的,或許是因為之前烏骨和吞靈的緣故,她特別痛恨這些半妖之軀的人類。似乎因為那妖血能侵蝕人的靈智一樣,凡是換了血的人類身體內那股欲望便開始無限製地膨脹,或者反過來說,正因為人本身對力量的追求,才會導致不擇手段鋌而走險,而妖血鑄造的半妖之軀,恰好給了他們為所欲為的能力。


    而事實似乎也正是如此,這些後天半妖的人類,對自己族人動起手來的時候絲毫沒有手軟的意思。


    保險起見,沂羅即便是已經跟著奔襲了快一百裏的路程,也沒有動手的意思,畢竟二人的目的她一無所知,隻能等前麵的人先沉不住氣,不過這倒是為她跟淩寒的再一次相見創造了條件,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翌日清晨,一聲雞鳴將萬物從沉睡中喚醒,伴隨著天邊那漸漸褪去的暮色,一輪明日從山後升起,那縷縷陽光也逐漸灑向大地。


    村民們陸陸續續開始出門準備幹活,阿蘭從床上翻起身後便四下尋找沂羅,因為往常這個時候沂羅會帶著她姐弟二人去河裏捕魚,捕完魚之後再去上山采野菜。


    然而這會兒從臥房找到廚房,從後院找到大堂卻都沒有尋到沂羅的身影,阿蘭覺得奇怪,便叫醒了小虎,眼尖的小虎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一張草紙,便拉扯著姐姐的手吸引她的注意。


    阿蘭注意到了那張草紙,隻是姐弟二人都不識字,隻能拿著草紙去找村子裏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聽說是沂羅留下的,大致已經猜到她在昨晚就已經離開了,他微眯著雙眼看著草紙上的文字,隨後轉頭對兩個孩子說道:“你們的沂羅姐姐走了。”


    “沂羅姐姐……走了?”阿蘭眼神瞬間有些空洞,又再確認了一遍。


    “是的,她走了,她說她要去找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同時她也很感謝你們一家人以及我們全村人的陪伴。對了,她還說從今往後你們姐弟兩個要多練功,這樣才有能力保護你們的親人。”老先生一臉慈祥地微笑著,伸手摸了摸阿蘭和小虎的頭說道。


    “那沂羅姐姐還會迴來嗎?”小虎睜著大眼睛看著老先生問道。


    老先生遲疑了一下,轉頭又看向草紙,草紙中沂羅並沒有提及迴來的事,但是他稍稍思索了一會兒後,還是對姐弟倆說道:“她說她會迴來的,一定會迴來的,隻不過時間有些久,可能要等到你們再長大一些了。”


    “也就是說,我們長大了就能再見到沂羅姐姐姐了!”聽到這裏阿蘭並沒有太多離別的傷感,反而露出一股發自內心的喜悅。她想念沂羅,這裏麵既包含對沂羅的依賴,又有著證明自己的動力。


    阿蘭在被沂羅救下的那一刻,便暗自下定決心要成為沂羅這樣的能夠守護別人的俠客一般的人,就猶如剛剛拜師的徒弟總是夢想著追上甚至超越師父一樣,阿蘭是非常希望能讓沂羅看見自己的成長的。


    她一把搶過老先生手中的草紙,然後邊跑邊說道:“多謝老先生了!多謝老先生了!”然後一溜煙跑出了大門。


    小虎也是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阿蘭攥著草紙跑到村子門口,此時的她滿眼噙著熱淚雙手放在嘴邊朝著遠處大喊道:“沂羅姐姐!我迴一直等你迴來的!”


    這清脆的聲音在群山中一遍遍迴響,似乎那遠在天邊的人都能聽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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