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團上,陽明臉上閃過一抹掙紮之色。


    某種程度上說,他已經完成結丹,丹成六轉,是為銀丹極限,再進一步更是金丹。


    毫無疑問,這是個坎兒。


    一個大門檻。


    區分結丹修士之間的重要憑據。


    隻要他在此刻停止,天空中的劫雲也會停止醞釀,化作劫雷轟然而落,可他不想就這樣草草結束,他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六轉,不是他的極限,他還可以更高。


    沈霄提供的數據十分明確,結丹的品級將直接影響到日後破境元嬰的成功率,金丹最佳,鐵板釘釘能進入元嬰層次,可謂水到渠成,不會有任何阻礙。


    可他也說過,量力而行。


    扛不住天劫,一切都是白搭。


    這關過不去,將沒有以後。


    量力而行?


    陽明仰頭看向籠罩在頭頂上的厚重劫雲,不由笑了。


    “這麽多人看著呢,搞出這麽大動靜,僅結個銀丹也說不過去啊!”


    “七轉沒有問題,八轉可以爭取,九轉隻能看運道如何了。”


    不是說想結幾轉就能結幾轉,這需要看修士的底蘊與能力,底蘊不足又或者能力不足,結個金丹都費勁。


    好在陽明之前很重視這點。


    他有積累,他有底蘊,他有能力,沒理由不行。


    “來吧,平庸之道可不適合我。”


    話音落下,陽明閉眼,全部心神沉入,進入內視狀態。


    在他注視下,丹田內一顆璀璨銀丹正快速旋轉著,精煉而成的魔氣不斷向其匯聚,融入其中,壯大自身的同時也在引發質變。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


    如此功夫,天空中的劫雲微微停頓後再次開始擴展,它不僅沒有因為擴散而變得稀疏,反而更加濃鬱,更加厚重,一眼不見天。


    “看來他做出了選擇。”


    神霄峰上,沈霄拿著酒瓶,目光不經意掃過陽明所在方位,語氣幽幽,神態莫名。


    想想也是,都到了這種地步,換誰來了都想拚一把。


    就連他自己,當初不也是想著拚一把嗎?


    金丹期之所以稱之為金丹期,就在這顆金丹上,那是之前修煉所有成果的集合體。


    換言之,凝液結丹,金丹才算合格。


    鉛丹和銀丹,不過是取巧,這種取巧所帶來的後果就是破境元嬰難。


    非常難。


    可是說沒點大機緣幾乎不可能實現破境。


    基礎啊!


    不牢靠怎麽更進一步,即便更進一步,可下一步又該如何?


    用沙子堆積起來的高樓,抵不住風雨的侵蝕,更抵不住天地的磨損,不說一觸即潰,卻也是空中樓閣,無根之萍。


    如此想著,沈霄收迴目光,又灌了一大口酒。


    張偉此時已經趴在地上唿唿大睡,絲毫不管這是在數千米高的山峰,也不管寒風唿嘯,冰雪交加,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


    他喝得酩酊大醉,看得張雅直直搖頭。


    白癡。


    說不用修為壓製就真不用修為壓製?


    怎麽會有這麽傻蛋的人?


    酒德是什麽,就你這副模樣何談酒德啊!


    張雅沒理他,就讓他躺在這裏直麵赤焰怪異的目光,至於沈霄,沈霄已經習慣了,畢竟張偉如此這般又不是第一次。


    “多麽憨厚老實的人,這樣的人如今可不多見。”


    赤焰搖晃著酒瓶,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張雅。


    張雅抬手捂臉,想一腳將張偉踢下山去,省得在這裏丟人現眼。


    這貨一醉不省人事,徒留她坐在這裏備受煎熬。


    “我將他送下去。”


    說著,張雅起身,一把揪住張偉後衣領將其拖走。


    怎麽說這也是她便宜老哥,不能讓他在這裏醒過來,不然鐵定還會拉著赤焰喝,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不動手手段喝的贏嗎?


    看著張雅嬌小身影拖著張偉下山,赤焰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妹妹比哥哥靠譜。


    “天上的劫雲越來越濃鬱了,我怎麽感覺比你上次鬧出來的場麵也不遑多讓呢?”


    赤焰起身,走到沈霄身後,歪著腦袋問。


    說著,抬手搭在沈霄肩膀上輕輕推了推。


    沈霄扭頭看著這隻手,表情有些古怪。


    膽子很大啊!


    “你醉了。”


    “我可沒醉,雖然喝的的確有些多,但還遠遠不到醉的地步。”


    “哼,你要是敢發酒瘋,我就敢將你丟下去。”


    赤焰神情一滯。


    “你沒喝過酒,前兩口就已經醉了,如不是用修為壓著,躺在地上的應該是你。還有,別離我太近,一身酒氣,自己聞不出來啊!”


    赤焰聞了聞,狐疑道:


    “沒有呀,哪有?”


    “所以說你醉了,要我幫你清醒一下嗎?”


    呃!


    物理清醒法。


    赤焰可以肯定,沈霄說的是這種辦法。


    突然,赤焰眼珠一轉,身子一歪,胳膊搭在沈霄肩膀上,小聲說:


    “我剛才似乎想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做了?”


    “說說。”


    沈霄來了興趣。


    赤焰拿著酒瓶仰頭又灌了口酒,這才說:


    “歸根究底就是兩個字,平衡。”


    “這個世界原本是平衡狀態,而你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所以你才會想辦法填補這份空缺,包括你之前所做的,將所有修煉數據丟出去,也是如此,正如陽明所說,幫他就是幫你自己。”


    “隻是我想不明白,維持這種平衡,你又能得到什麽?”


    沈霄側頭,看著近在咫尺,醉眼朦朧的赤焰,良久嘴角緩緩翹起一抹弧度。


    “我能得到很多東西。”


    酒,會讓人越喝越迷糊,怎麽到了這個女人身上越喝越清醒?


    赤焰笑了。


    “你可知這個世界很多事情本來就不平衡?”


    聽到這話,沈霄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他們兩個說的不是一迴事兒。


    “不平衡?你的意思是不平等吧!”沈霄將她手裏的酒瓶推開,繼續說:


    “我不止一次說過,將視角拔高,你的這個‘世界’太狹隘,僅僅局限於人的社會,這樣不行,你得看得見這方天地,你得看得見這天下眾生,眾人是眾生的一部分,代表不了什麽。”


    “這方天地是平衡的,如果天地不平衡,那才是災難,眾生的災難,至於人事之間的不平衡,不是很正常嗎?”


    “天道和人道是兩個極端,天道麵前一視同仁,不會將人分成三六九等,會將人分為三六九等的隻有人,並以此衍生出一些附加產物,這些產物會阻礙你的思考與判斷,就像是一個泥潭,牢牢讓你陷在裏麵,無法掙脫。”


    “天之道也,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也,損不足以奉有餘。”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不可能。”


    “因為人有私情,僅此一點,就注定我們不可能走天地之道,我們隻能走眾生道,我們依附於天道,卻可以超越天道,同樣因為我們有情。”


    “這是劣勢,也是優勢。”


    赤焰趴在搖椅靠背上,雙眼眯起,她俯下身看著沈霄波瀾不驚的側臉,猶豫良久,問道:


    “走天地之道會如何?”


    對此,沈霄隻給出一個字。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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