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真的疼。


    自修煉至今已有一年又半載,沈霄從沒遭受過這等嚴重的傷勢。


    很慘。


    護甲碎裂成片,零星少許耷拉著附著於表,僅靠幾根絲線連接。


    隨著他掙紮起身,這幾根絲線也隨之崩裂。


    霎時間,沈霄渾身上下隻剩內襯,長靴都沒了。


    內襯由雷炎絲煉製而成,在如此威能麵前倒是扛了下來,不然他現在就是一絲不掛。


    蓬頭垢麵,衣衫襤褸,身上傷痕累累,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些隻是外傷。


    真正麻煩的是內傷,尤其是丹田內金丹所受影響,哪怕第七道天劫已經過去,金丹依舊動蕩不休,顫鳴不止。


    表層更是彌漫著細小雷弧,閃爍不停。


    它們在侵蝕,它們在瓦解,它們在試圖崩裂這顆金丹。


    金丹光芒略顯黯淡,卻依舊堅挺。


    沈霄震碎雷弧,他不能放任其附著於金丹表麵,不然在接下來的天劫中持續加持,金丹極有可能扛不住。


    別說金丹扛不住,他自己都扛不住。


    避雷法器沒了,接下來隻能由他自己硬扛,用盡一切辦法扛過去。


    隻要扛過去,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廣袤天地大有可為。


    從懷裏掏出儲物袋,沈霄打量一眼後將內部所有能用到的東西全部取出,各式丹藥法器,材料全部轉移至係統空間內。


    做完這一切後,他將儲物袋隨手一丟,拋下山去。


    這東西扛不住接下來的天劫。


    天劫之下他也打不開這玩意兒,別說它打不開,就連係統背包也打不開,他所在區域仿佛存在一股封禁之力,這片空間全被封鎖。


    借著這喘口氣的功夫,沈霄幹脆一次性取出備用。


    抓一把丹藥塞入嘴裏,趕忙煉化。


    有增益效果、有治療效果、有恢複效果,有穩固效果……不管什麽效果,能有點作用就成,他現在連丹毒都顧不上。


    接下來該玩命了。


    第八道。


    沈霄持劍而起,飛身而上,抬手間道道流光飛掠,圍繞周身。


    他筆直衝了上去。


    雷光一閃而逝。


    “雷盾。”


    一麵菱形盾牌擋在身前,隨之是第二麵,第三麵,第四麵……一連九麵盾,屹立虛空,沈霄手中長劍一橫,周身紫芒大盛。


    “雷法,我也會。”


    然而二者根本不是同一個級別,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


    雷劫唿嘯而下,雷盾沒有起到任何抵擋效果。


    觸之即潰,潰之而裂,裂之而崩。


    一聲炸響後,九麵雷盾盡數崩裂,化作碎片席卷八方,唿嘯而去。


    這是第八道,它擋不住。


    沈霄沒有意外,他很清楚這個結果,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去擋,擋不住就隻能硬扛,頗有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一道道流光頂上,一道道流光崩碎,它們三品法器,是沈霄所能煉製的極限水平,但現在它們隻不過是消耗品。


    為了搏一個機會,它們不得不毀。


    下一秒,沈霄與天劫迎頭相撞,他的身影瞬間淹沒在浩瀚雷光中。


    雷光一往無前,筆直轟在半山腰,碎石飛濺中,整個山體隨之一震,沈霄再次被轟入山體幾十米深。


    天空中劫雲籠罩範圍越來越小,已經縮減至不足八十公裏,而且它還在快速縮小,盡數向中央聚攏,最終將會徹底消散。


    不過在此之前,它會給予最後一擊。


    晴天霹靂。


    “嗬嗬嗬嗬……”


    破開的山洞中,突然傳出一陣笑聲,一隻手探了出,隨之是另一隻手,然後沈霄爬了出來。


    “還沒死呢,繼續。”


    “你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重新站起身,沈霄抹了一把臉上血跡,留下五道指痕,渾身浴血,狀若瘋魔。


    他在笑。


    笑得肆意且張狂。


    他手裏還握著之前那柄青鋒,不過長劍已然斷裂,隻剩下半截,上麵時不時閃過一絲雷弧。


    疼痛、麻痹、燒灼、震蕩……沈霄已經感知不到了。


    他隻知道一件事。


    金丹還在。


    有這就足夠了。


    “沒有誰能阻止我向上爬,我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向上爬,爬到那所謂的頂點,即便是天地也無法阻止我……”


    說著,他一步一步向上走。


    腳踏虛空,身體雖是搖搖晃晃,步伐卻是穩健異常,每一步踏出,他都會驀然消失,然後出現在數百米高空之上。


    他的速度很快,不到十秒便再次登上山巔。


    隨手抓起一把丹藥塞進嘴裏,就著血水咽下,牙齒咬得哢哢響。


    他狀態很差,前所未有的差。


    為了擋下那一擊,他幾乎抽幹了體內法力,所有法器盡數被毀,唯一所留也不過手中這柄斷劍,但他還是站在這裏。


    他一無所有,他巍然佇立。


    天空中劫雲已經縮減至不足三十公裏,天地大亮,籠罩已久的陰霾已經散去,沈霄可以看見天邊那不斷向他靠近的陽光。


    越是靠近一分,他的處境越危險一分。


    當他被陽光照耀之時,便是最終一擊降臨之時。


    沈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住,可能會死。


    死,是一個值得令人敬畏的字,而他在死亡的邊緣反複橫跳。


    沒有人想死,沈霄也不想。


    可沒辦法。


    站在劫雲下,站在疾風中,站在這方天地間,他站得筆直。


    從係統背包中摸出手機,沈霄看著裏麵寥寥無幾的幾個電話號碼,他突然想找個人聊聊。


    聊什麽都行。


    聊聊吃喝玩樂,聊聊人生理想,聊聊這人世間的恩恩怨怨,艱難困苦和是是非非。


    然而他突然間發現,貌似找不到人聊。


    他在這裏一直都是一個人。


    從來如此。


    想到這裏,沈霄苦笑一聲,將手機用力一丟,直接丟下山去。


    “沒人聊就不聊了,來吧,讓我看看你最後的手段。”


    沈霄很清楚,這是最後一擊,也是最強的一擊,然而他已經沒有別的手段,隻能選擇硬扛。


    他沒放棄,他在抓緊最後幾秒鍾恢複。


    嗑藥。


    天空中劫雲已經縮減至不足一公裏,仙門山脈附近逐漸恢複正常,黑暗早已退去,天色雖未完全恢複也與外界相差無幾。


    現場所有人都清楚,最終答案即將揭曉。


    緊張而壓抑的氣氛在仙門山脈上空不斷凝聚,所有人都在等待,無論是雷霆等人,又或者張雅等人,乃至於進去這裏的魂體,都在密切注視天空中的動向。


    在眾人密切注視中,天色終究大亮,一道流光自下而上直衝天際,隨之天空中出現一道炸響。


    聲如洪鍾,響徹蒼穹。


    與之前相比,這種動靜算小的了。


    然而他們卻是沒有看見任何具體反應。


    沒了。


    就這樣沒了。


    天空恢複如常,那道直衝天際的流光也不見蹤影,消失不見。


    “成了還是沒成,好歹給點反應啊!”


    張偉問出所有人心中疑惑。


    怎麽說也是突破大境界,不說天地異象,霞光滿天,地湧金蓮什麽的,怎麽滴也得來點動靜吧,可是現在平平常常沒有任何反應。


    唯一能確定的是天劫已經結束,四周洶湧的靈氣潮汐正趨於平靜。


    難受。


    這種不明所以的感覺十分難受。


    就在這時,空中突然傳來唿嘯聲,一柄斷劍拋飛而來,筆直斬過庭院中那棵老樹插在地上。


    ‘轟!’


    飽受摧殘的老樹再也無法堅持,轟然到底。


    幾人相視一眼,不由麵麵相覷。


    “臥槽,該不會是出意外了吧!”


    張偉大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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