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被人煽動,才衝進宮來的禁衛軍們嚇住了,很多人不由自主的丟下了手中的武器。


    這兩千多人中,除了幾名主將,其它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是聽聞上官說陛下有危險,秉承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原則衝進了皇宮。


    哪知進來之後,事情的發展卻與他們預想的大不一樣。


    現被顧汐寧,胡德,還有太子一嚇,懵懂的腦子頓時清醒過來。


    嘉和帝在位三十餘年,實屬不可多得的明君,不論是在朝還是在裏,都極受擁戴。


    跟著上官衝進來的禁衛軍們聽說他安然無恙,心裏立即生出退意。


    被顧汐寧一箭撞倒在地的莊王爬起來之後,見狀又驚又怒。


    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滿臉怒容的瞪著著已經放下兵器的禁衛軍們:


    “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陛下醒沒醒誰知道?這胡德說不定早已與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了。


    再說了,事情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你們覺得自己還有退路嗎?如果今天我們敗了,接下來等待你們的就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這莊王性子不夠沉穩,平日裏遇到點事就躁動不安,沒想到真到了緊要關頭,倒有了幾分梟雄的氣魄。


    這不,剛放下武器的禁衛軍們被他這幾句話一激,剛萌生退意的心頓時躁動起來。


    對啊,不管他們一開始的初衷是什麽,現在打到皇帝起居的宮殿麵前,都沒有退路可言了。


    身為拱衛皇城的禁衛軍,在沒有皇帝的允許下,私自打進皇宮,這是赤果果的謀反。


    謀反,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是誅幾族的大罪,若蒙罪的僅自己一人也就罷了,可謀反的罪名一旦成立,受牽連的就是他們身後的整個家族。


    既然已經沒有退路,那還不如豁出一切拚上一把。


    念及此處,剛丟下兵器的禁衛軍們不由自主的又彎腰將兵器撿了起來。


    隻是剛撿起兵器,還沒來得及有其它動作,便見皇帝在方中嶽的保護下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走出來之後,目光落在遠處的一應禁衛軍身上,冷冷的開口道了一句:“怎麽,你們準備公然造朕的反?”


    隨著皇帝和方忠嶽的出現,兩千虎賁軍像幽靈般無聲無息的從四周走了出來。


    看見皇帝出來了,又看見了虎賁軍,心裏剛升起反抗念頭的禁衛軍頓時麵若灰死,手裏的兵器不斷的跌落在地,再無一人有鬥誌。


    “方中嶽,你,你明明帶著虎賁軍出城了,你,你怎會在這裏?”莊王看到突然出現的方中嶽,眼睛陡然瞪大,就像見了鬼一般。


    方中嶽沒有吭氣,就像尊木雕般,鼻管眼眼觀心的站在皇帝身邊。


    “逆子!”嘉和帝手撫胸口,滿臉怒容的瞪著莊王。


    “逆子?哈哈,哈哈哈,你從來就沒將我這個兒子放在眼裏,我逆與不逆又如何?


    不過相較父皇的手段,我這個逆子確實沒什麽值得讓你看重的地方。


    你瞧瞧,我們費盡心機才籌謀出的今天這個局麵,結果一切卻都在父皇你的掌控之中。”


    莊王愣了片刻,繼而放聲狂笑起來。


    這一刻的莊王,覺得自己就像個十足的小醜,上竄小跳了幾十年,到頭來不過是場笑話。


    “方卿,將這逆子帶下去。”嘉和帝的心被他刺得疼痛不已,麵上卻半分不顯,冷冷的盯了他半響,轉目對方中嶽道了一句。


    “臣遵旨。”


    “胡德,你帶人去將周貴妃帶過來。”嘉和帝又道。


    “是。”胡德很快帶著人去了頤和殿。


    “陛下,既然宮裏已經沒什麽事,請容臣告辭。”胡德和方中嶽離開之後,顧汐寧稍稍猶豫了一下,上前開口道。


    “你暫時不要離開,這件案子接下來的善後,由你和方中嶽一起處理。”嘉和帝將目光轉到她身上。


    顧汐寧表情一滯,下意識的想說上一句,我已經是個辭官的閑人,這種事讓我插手不太合適吧?


    可瞧著皇帝的那張陰雲密布的臉,這句話含在口嘴裏,終沒敢吐出來。


    一場蓄謀已久的嘩變,就這麽無聲無息的被鎮壓了下去。


    這件事造成了兩百餘禁衛軍,以及數十名太監和宮女的死亡。


    皇帝不許顧汐寧離開,她就隻能陪皇帝一起杵在這裏。


    “父皇,你大病未愈,不宜過於勞神,不如先入殿休息?”謝瑾澈瞧著陰著一張臉、站在殿外的嘉和帝,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了一句。


    嘉和帝看了他一眼,沒有吭氣,不過依言轉身走進了殿內。


    嘉和帝進殿的時候,並沒有讓顧汐寧進去,她隻能繼續站在殿外當門神。


    胡德離開了大約有三刻鍾左右的時間,就押著周貴妃來到了養居殿。


    周貴妃來到養居殿,看著像木樁一般立在門口的顧汐寧,腳步一頓,眯著眼打量了她兩眼,冷笑著開口道:“顧侯好手段!”


    顧汐寧就當沒聽見一般,鼻觀眼,眼觀心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胡德,將人帶進來。”周貴還待再言,嘉和帝的聲音已從殿內傳了出來。


    “娘娘,請。”胡德朝她做一個請的姿勢。


    周口貴妃將吐到嘴邊的話咽了迴去,她看了顧汐寧一眼,隨胡德一起跨進內殿。


    “父皇,兒臣先行告退。”眼見胡德將周貴妃帶了進來,謝瑾澈站起來起身告辭。


    嘉和帝朝他揮了揮手,殿內的宮女太監們很快都退了下去。


    待裏麵隻剩周貴妃,胡德和自己的時候,嘉和帝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周沅,朕自認這些年沒有虧待過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陛下沒有虧待過我?你說這話虧不虧心?我十六歲嫁給陛下,一路風雨相隨,不離不棄的陪著你走過了四十年,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麽?


    你心裏始終隻有陳瑤那個賤人,哪怕她死了這麽多年,你心心念念的也隻有她的兒子。


    我與周家,當牛做馬的為幫了你幾十年,結果到了最後,卻要落過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陛下想讓我們耗費了幾十年所獲得的一切拱手送給謝瑾澈,你讓我如何甘心?”


    哪怕是被胡德押進來,神色依然從容的周貴妃皇帝聽到這句話,平靜的麵孔終於裂開了,她抬起頭,滿臉猙獰,竭斯裏底的瞪著嘉和帝咆哮。


    “朕從沒有想過要將你們狡兔死,走狗烹,朕給煜兒的封地是大靖除了奉安之外最富庶繁榮的封地,準備近期就讓他去封地。


    同時給澈兒下了遺旨,隻要煜兒不反,在他有生之年,絕不許做對你們母子不利的事,結果......


    你總認為朕偏心澈兒,卻從不曾去想,煜兒是什麽性子,以他的心性為人,如何擔得起一國之君的擔子?


    若大靖太平倒也罷了,可如今大靖,看似繁華似錦,實則西有西梁這個強敵,北有北蒙,國內豪族爭利等等一係列的為題,可謂是危機四伏。


    以禹兒的性子,他若上位,勢必不會允許澈兒這一係的人生存,屆時良才猛將失去大半,隻怕用不了幾年,就會斷送我大靖的江山。


    至於你們周家的功勞,大靖能有現在這樣的局麵,靠的是朕和所有臣民一起的努力,而絕非你周家一家,真要論起功勞,陳家,顧家,乃至蔣家,哪一個比你周家差了?


    你總認為朕對你不夠好,若朕不念舊情,能讓你掌管後宮大權幾十年?若朕不念舊情,能讓周家一步步坐大至此?若朕不念舊情,能讓康樂嫁到蔣家?


    你和你的父親費盡心思,為康樂謀取蔣家那份婚事的時候,朕選擇默認,不是不懂你們的算計,而是故意給的恩典。


    你和煜兒向來與澈兒不睦,你們這一係多握些籌碼,待朕過世之後,也能多些自保之力,同時,對於平衡朝堂也有好處。


    可惜啊,朕的這份恩典你們當成看不見,你們眼裏心裏隻有朕屁股下的這張至高無上的椅子,壓根就不去想煜兒合不合適這個位置。


    沅娘,朕就不明白,以你與周相的智慧,難道真的認為與其去做一個頂受著亡國之君罵名的君主,比當一個逍遙的富貴王爺好?”


    嘉和帝靜靜的與周貴妃對視著,足足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緩緩開口道。


    周貴妃聽得呆住,不過很快她就冷笑起來:


    “陛下說煜兒不是合格的君主,難道謝瑾澈就是?謝瑾澈看似英明,實則優柔寡斷,他對鎮西侯一往情深,以鎮西侯那鬼神莫測的手段,陛下就能斷定你百年之後,謝瑾澈一定握得住這大權?”


    “你不用挑撥了,顧三和你們不是一類人,你們所追求的東西對她沒有吸引力。


    她是那真正有大智慧,卻又淡泊名利,同時心懷天下的賢者,澈兒為君,隻要不是太昏庸,不會因為無需要的猜忌去對付顧家,她絕不會有不臣之心。”


    “陛下這是在自欺欺人。”


    “不,朕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之前一段時間,朕就是鑽進了牛角尖,挖空心思的去猜忌她,防備她......


    算了,不說這些了,這些話你大概也聽不進去的。


    我讓胡德將你帶過來,原本也沒想將你怎麽樣,隻是想和你聊聊,不過在見你之後,發現沒什麽好聊的。


    我不會要你的性命,你就在冷宮好好呆著,我會下一道旨意,你除了不能出宮門一步之後,其它的一應吃喝都按之前的標準。


    你的身體比我好,隻要自己不去尋死,或許還能活上十幾二十年,你不信我的判斷,不妨好好活著,親眼見證一下後麵的發展,用自己的眼睛來證實到底是你的眼光好,還是我的眼光好。”


    嘉禾第一臉疲倦的閉上眼睛,並朝胡德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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