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惶恐,岑大人對臣有此誤會,許是受了什麽誤導,陛下願給臣與他當麵對質的機會,臣感激都來不及,又怎會介意。”顧汐寧自然不敢說自己有意見,連忙接口。


    “愛卿能這麽想就再好不過,你與岑程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不世良才,被喻為我大靖文武雙驕,無論誰被汙蔑、受委屈,朕都於心不忍,嶽卿,帶岑程上殿。”


    嘉和帝一臉欣慰的點了點頭,接著轉目對負責值守的方中嶽道了一句。


    “是。”方中嶽領命而去,沒一會就帶著岑程進來了。


    岑程身上穿的還是囚服,不過已經換了身幹淨的,頭發也洗過,梳得整整齊齊的,被一根木簪固定在頭頂,臉上幹幹淨淨,身姿挺拔,目光清澈,神態平和。


    除了身上的囚服有些紮眼,他看上去就像從畫裏走出來的嫡仙。


    不認識他的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此人已經蹲了一個多月的牢獄。


    “臣見過陛下。”岑程走到皇帝麵前,從容又不失恭敬的行了一禮。


    “岑程,一晃五年沒見,你這容顏是一點變化沒有啊,老天對你還真是偏寵。”


    嘉和帝看著眼前這個年過三旬,哪怕穿著囚服,卻依然俊雅出塵的讓人嫉妒的男子,一時頗為感慨。


    “陛下過獎,容貌乃父母所賜,真論起來,臣應該感念的是父母,而不是上天。”岑程微微一笑。


    “你這脾氣還是一點沒改,好了,不嘮家常,說正事。


    五日前,你指證顧卿,說你所背負的叛國罪名,完全是拜她所賜,如今當著朕的麵,也當著顧卿的話,能否把話說清楚?”


    嘉和帝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繼而話鋒一轉。


    “當然,這件事說來話長,臣就長話短話,我與顧侯一見如故,惺惺相惜。


    顧侯打破了臣對女性的偏見,她做到了這世上絕大多數男子都做不到的事,對她,臣由衷的佩服。加上我們倆還同出一門,如有選擇,臣萬萬不願與她反目。


    但資敵叛國這樣的罪名,承臣擔不起,擔不住,更不願無緣無故的去背這個黑鍋。”岑程轉目看了顧汐寧一眼,神色一整,肅容開口道。


    “關於你的罪名,是諸多實證擺在眼前得出的結論,為何你開口就喊是背黑鍋,並認定這個鍋與顧卿有關?”嘉和帝微微挑了挑眉。


    “原因很簡單,那些證據來的太過容易,也太過翔實。陛下,以你對臣的了解,這件事若真是臣所幹,臣會留下這麽多漏洞和線索嗎?”


    “確實不會,這也是為什麽朕在看到這些證據之後,執意要將你押解迴京候審的緣故。


    可即便你是被人陷害,陷害你的人也不見得是顧卿,畢竟以她的立場,實在沒有理由這麽做,為何你如此肯定此事的幕後黑手就是她?”嘉和帝一臉的好奇。


    “因為偌大的西境,有能力做這件事,並如此完美的將所有的證據和矛頭都轉到臣身上來的人,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糧草是在雲雀山西脈失蹤的,那裏離臣所在的豐陽郡足有三百裏,離顧侯所在的夕寧城卻隻有一百餘裏。


    顧侯為了保證糧道暢通,這一段路都派有精兵接應把守,加上朝庭派的押糧官也非等閑之輩。


    在那種情形下,別說是臣,確切來說,是任何人都沒有本事不聲不響的從侯爺手中奪走那批糧。


    可這批糧草卻偏偏失蹤了,還是在轉交的過程中失蹤的。


    那瓶糧草的失蹤,差點導致了我軍的大潰敗,也將本該兩個多月就結束的戰事足足延長到了四個多月,傷亡人數亦因此而增加了數萬。


    出了這麽大的事,西境戰士無一不是滿腔怒火,朝廷不可能不給他們一個交代。


    果不其然,戰事一結束,陛下就派了欽差去秘查。


    陛下既然派了人去追查,這件事就必須要有人承擔。


    而整個西境,論替罪羊大概沒有第二個人比臣更合適當。


    至於真正的罪魁禍首,除了鎮西侯之外,誰還有這樣的能耐?


    至於原因嘛,很簡單,鎮西侯擔心狡兔死走狗烹,她需要為自己樹立足夠的威望,高到讓朝廷即便是忌憚,也不敢輕易動她。”


    岑程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語氣也沒什麽波瀾。


    可聽的人,渾身的汗毛都不自覺的立了起來。


    明明是嫡仙般的人物,口中吐出的話,卻比這世上任何神兵利器都可怕。


    所謂殺人不過誅心,岑程這番話,誅的顯然不是一個、兩個人的心。


    他此言一出,偌大的殿堂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唿吸在這一瞬間都輕了幾分,視線則是不由自主的往顧汐寧身上匯聚。


    他這番話出來之前,這大殿裏沒人相信這批糧草的失蹤會和顧汐寧有關。


    這其中包括莊王,周相和嘉和帝。


    無他,這一仗打的太過兇險、艱難,稍有不慎,就是國破家亡的下場。


    最後,大靖勝了,這才一舉奠定了當世一強國的地位,顧汐寧也因此一躍而成為大靖軍神。


    這場戰爭並不是由大靖發起的,作俑者是西梁。


    西梁假借議和,聯合北蒙,南越,集結三十餘萬兵力,企圖一舉叩開大靖的西大門,打進奉安,覆滅大靖。


    嘉和帝與顧汐寧將計就計,一邊虛與委蛇,麻痹西梁,一邊悄悄布兵遣將。


    這一仗無論是投入的兵力,人力和物力,都是大靖建國以來規模最大的。


    為了打好這一場,嘉和帝全力以赴,傾盡全國之力支持西境,這一戰稱之為國戰,也絲毫不為過。


    這場戰事下來,西梁聯軍先後投入的兵力高達四十餘萬,大靖也投入了三十多萬,至於這背後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更是不計其數。


    顧汐寧擊潰西梁聯軍到時候,西梁的四十餘萬兵馬,所剩已不足十萬,大靖這邊也傷亡過半。


    這一戰是勝了,若是戰敗,主帥顧汐寧就是國家的罪人,會被釘上曆史的恥辱柱,其家族也會被抄家滅族。


    在這樣的前提下,別說顧汐寧,換任何一個坐在那個位置的主帥,隻要沒瘋,都不會去幹拿己方的糧草資敵這樣的蠢事。


    可岑程這番話一出,很多人心裏卻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個念頭,好像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隻要她心裏有把握打贏這場戰爭,刻意給己方製造一些困難,將戰事拖長一些,讓國力消耗多一些,確實更能讓朝庭離不開她,不敢輕易動她,也更能提升她的威望。


    “顧卿,對此你有什麽看法?”嘉和帝斂眉沉默了很久,才將視線轉到顧汐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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