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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日暮之時,白敬玄登上肅州城北麵城牆正樓。無垠大漠與長空相接之處,如血殘陽緩緩西沉。北風蕭瑟沙塵席卷,陣陣肅殺之意溢滿胸腔,使人平生無盡感慨。


    近十年來,北方突厥屢屢南下進犯,首當其衝的肅州城,便多次在城牆下與突厥攻防交互。


    憑借著城牆地勢,肅州軍多次抵禦突厥來襲,護住大唐邊境國土免遭侵占。


    白敬玄雙手拂過城牆,青石之上的斑駁刀痕浸滿幹涸的暗紅血跡,見證著無數將士曾一次又一次在此浴血廝殺。


    忽然,蕭瑟北風中,一陣獨特馨香幽幽傳來。


    白敬玄大喜,連忙轉身,城牆正樓台上,一席翩翩白衣如期而至。


    隻見身後,一名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亭亭而立。如此刺骨北風之下,竟隻穿得單薄紗衣,卻不見絲毫冷意。


    “夕雪!”白敬玄跟身跑去,張開雙臂欲將白衣女子擁入懷抱。


    女子聞聲盈盈轉身,美眸之中目光清冷,抗拒之意不言而喻。


    一席紗衣隨風飄舞,身材單薄卻凹凸有致,如瀑青絲隨意飄散,清瘦臉頰雖略顯蒼白,卻更平添幾分惹人憐愛的病嬌美感。左邊眼角之下長有一粒細小淚痣,給人一種泫然欲泣的奇異之感。


    如此清瘦身段,仿佛隨時會迎風而倒,小腹微微隆起,顯然是懷有身孕,卻並不影響白敬玄眼中對其驚豔容貌的愛慕之色。


    白敬玄停下腳步,收起伸出的雙手,勉強掛上迎奉笑意掩飾尷尬。


    “夕雪,一月不見,你與胎兒可還安好?”


    “尚可。”依舊是如冰霜般冷淡的迴應,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勉強施舍。


    “那便好,那便好。”白敬玄搓著雙手點頭賠笑,全然無平日身為將軍的威嚴風範。


    “那群蠻夷在肅州城下日日辱罵,你竟也能大關城門高掛免戰,‘平夷神將’當真是好脾氣呢!”話鋒一轉,白衣女子望向白敬玄的目光陡然淩厲,悅耳動聽的嗓音卻是話語如刀,字字句句盡是譏諷。


    “我......夕雪,你再給我一些時間。聖上已經派李靖將軍領兵前來支援肅州,不消半月便可兵分六路清繳突厥。”白敬玄一時語塞,隻能再度搬出那套拖延說辭。


    “還等?!五年了!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多?早知你如此窩囊,當年我就不該冒險救你!我怎就這般眼瞎,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白衣女子話語依舊毫不留情,全然不顧眼前男子,正是腹中胎兒的父親。


    “此次前來,我隻為告知你,我體內的蠱毒愈發的嚴重,幾乎日日發作。你若再不出兵攻打突厥取迴解藥,就等著給我和你未出世的骨肉收屍罷!”


    “夕雪......”


    仿佛是對白敬玄下達最後通牒,白衣女子說完,便不再多看白敬玄一眼,清瘦身軀騰空而起轉身離去,身形轉瞬便消失在北方的無垠大漠之中,隻餘白敬玄獨自留於城牆,在蕭瑟唿嘯的北風之中久久佇立。


    白衣女子不是人,是妖,卻也是“平夷神降”白敬玄心中唯一深愛的女子。


    白衣女子毫不留情地離去,白敬玄收迴不舍目光,心似萬千刀割。一拳擊打在城牆之上,濺起一片刺目猩紅。


    “鐺~~~鐺~~~鐺~~~”


    夜色漸起日暮西山,肅州城北外,穿雲而上的孤山巍然聳立,一聲悠然晚鍾自雲端之上幽幽傳來,將這荒蕪大漠,更添幾分淒切之感......


    十二、


    “我該如何處之......”一月一次的相見,仍是意料之中的不歡而散。白敬玄喃喃自語,心中苦澀無處宣泄。


    他何曾不想縱橫沙場大破突厥重振當年雄風,隻是,當年自己急功心切一意孤行導致兵敗,一手培養的三千親衛精兵盡皆慘死眼前的場景至今仍舊曆曆在目。


    五年過去,唯一幸存逃迴肅州城的白敬玄,未曾有一日安睡,無盡愧疚懊悔在其心中根深蒂固,至今備受煎熬。


    三千親衛臨死之際的絕望哀嚎、家眷遺孀撲在將士遺體上的悲愴無助,這樣的景象反複重現夢境,使其不得心安,也成了白敬玄無法掙脫的心魘。


    怕嗎?白敬玄承認,他的確是怕,而且是怕到了骨子裏。卻不是怕死,而是怕當年的淒慘場景再次重現。


    當年所經曆之事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白敬玄至今都無法解釋清楚,當年自己帶領三千親衛精兵,連夜殺入突厥大營之後,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隻是無比確信,那次根本就不是常理可以度量的兵敗,那恐怖詭異的力量也根本不是肉體凡胎可以與之對抗。


    哪怕將事實說出來,又有幾人能相信?恐怕隻會恥笑是他為當年魯莽兵敗開脫,而捏造的荒唐借口罷了。


    雖說如此,三千親衛的慘死,他難辭其咎。早知如今任人奚落境地,不如當初就隨同親衛一同死去,還能落得個護國殉職的磊落名聲。


    至於白衣女子,與自己有過約定,也有過魚水之歡。如今白衣女子腹中更是懷上了自己的骨肉,也成為白敬玄僅有的牽掛,支撐著他繼續忍辱苟活的唯一念想。


    “再次上山罷,再次迴到當初與夕雪相識相約之地。”


    定下主意,白敬玄轉身走下城牆正樓,趁著夜色出走北門,頂著刺骨寒風,望北門之外的險峻孤山獨自走去。


    ......


    肅州城北去十裏,自古以來,便有一陡峭的無名孤山傲然聳立。孤山之上怪石嶙峋險峻無比,仿若一柄利劍直穿雲霄。


    萬千年來各朝興廢更替,而孤山依舊一成不變,仿佛是一尊從天而降的神祗,對世人的爾虞我詐冷眼旁觀,滿眼冷漠又心懷慈悲。


    肅州城北有孤山,孤山之巔寒山寺,山寺住有一僧人,僧人法號曰“歸玄”,孤山不倒僧不滅,萬千慈悲度世人。


    這是肅州城內自古就有流傳的一首打油詩,城中百姓無論男女老少皆會唱誦。


    當年突厥禍亂未起之時,逢年過節肅州城中百姓都會自發組織前往孤山腳下禱告祭拜。


    後來突厥大肆起兵來犯,城中百姓便在無人敢冒死前往祭拜,本就極為寂冷的孤山,如今更是變得毫無生氣。


    而孤山之巔,遠在雲端之上,山體陡峭亦無人敢於攀爬。至於孤山之上是否真的有寒山寺,寒山寺內是否真的有僧人,從來無人知曉。往日的禱告祭拜,也不過是百姓對美好願望的信仰寄托。


    但,唯獨白敬玄除外。打油詩中所述雖極為荒唐,卻皆是確確切切的真實存在。


    白敬玄是唯一對此知情之人,無比確信孤山之巔的確有寒山寺,寒山寺內也的確有一法號“歸玄”的神僧。


    隻因寒山寺是五年前他親眼所見。在他夜襲兵敗,被突厥追殺性命垂危之時,也正是寒山寺方丈“歸玄”法師,施以援手,將其收留救下。


    五年來,每當飽受夢魘煎熬不得解脫之時,白敬玄便會孤身一人上山拜訪,滿懷虔誠跪求神僧指點解惑。


    歲月蹉跎,白敬玄原本俊朗的臉龐已有蒼老之色,可寒山寺的方丈“歸玄”,卻不見半分衰老,依舊是白發袈裟,依舊是神色淡漠。仿佛真如打油詩中所言,“孤山不倒僧不滅”。


    這更使白敬玄確信,“歸玄”法師是降身人界的真正天神。


    麻木地步行許久,當白敬玄終於走到孤山腳下之時,已是三更時分。


    夜色濃重,寒風唿嘯愈發兇悍,抬頭望向雲端之上,險峻山巔令人望而生畏,白敬玄卻並未退卻,反而無比堅定地跨步往山頂邁去。


    路過一處石碑之時,白敬玄停下了腳步,伸手撥開石碑之上覆蓋的冰雪,屈膝跪地伏身下拜。


    “三千將士英靈在上,罪人白敬玄,前來參拜。”


    不分晝夜的風雪侵蝕,石碑之上所刻字跡早已被打磨得模糊不清,依稀可辨得石碑上的字樣。


    “肅州軍三千英靈之幕”。


    石碑之後,是碎石壘砌而成的簡陋空墓,其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雪。


    跪拜懺悔許久,白敬玄緩緩起身,繼續往孤山山巔,踉蹌行去。


    眼前所見正如當年敗逃之時,不堪迴首的往事,又在眼前一一重現。


    ......


    十三、


    時間追溯迴五年之前,當時的白敬玄平步青雲風頭正勁,一手培養的三千親衛,更是在其帶領之下縱橫沙場,數次擊退來犯突厥。


    是時,突厥兵馬聽聞敬玄之名,莫不膽寒。


    肅州城上下,將臣百姓無不交相擁戴,送稱“平夷神將”,一唿百應。更有好事者,編撰出:“平夷神降一日在,萬千蠻夷皆虛妄”的狂妄口號,千裏傳頌。


    當時的白敬玄,功成名就雄姿英發,頗有些當年周公瑾談笑滅擄睥睨天下的豪邁氣勢。


    而這等狂熱擁戴,在白敬玄迎娶將軍之千金張雅知,接任肅州城主將之位後,更是直達頂峰。而敬玄娶雅知,英雄配美人,也成了傳唱一時的佳話。


    接任肅州城主將不久之後,白敬玄入主將軍府。


    “報!”


    一日,白敬玄坐在將軍府書房中,正伏在案前批寫文書,處理軍中事務。傳令小卒卻突然神色慌張跑至案前,說軍中有緊急要事稟報。


    “說。”白敬玄頭也不抬,批改文書的手依舊從容奮筆直書。


    “稟報將軍,昨日肅州軍派出一支百人小隊,在肅州城附近行巡查敵情之任,卻突然失去音訊。而在方才,一個突厥騎兵策馬而來,將一個麻袋拋在城門之下便揚長而去,說是送給將軍您的禮物。”


    “今日負責值守的士卒,將麻袋拖入城中打開,裏麵裝著的物事,竟是……是……”


    “是什麽!快說!”意識到事有蹊蹺,白敬玄停下手中墨筆,抬眼看向傳令小卒,淩厲如刀的目光,將小卒嚇了一個趔趄。


    “是......是昨日出城巡邏將士的頭顱,經過統計清點,百人小隊頭顱一個不差。”


    “那......那裝滿頭顱的麻袋上還留有一張紙條……”


    “那紙條上寫了什麽!”白敬玄身形前探,雙目之中怒火升騰,幾乎凝為實質。


    “紙條上說:小小敬玄,妄稱神將,卻龜縮高牆之內,不過一介鼠輩,不足掛齒。”傳令小卒畏畏縮縮報讀紙條內容,生怕受到怒火牽連。


    “混賬!如此要事怎不及時稟報!一群飯桶!”聽到此處,白敬玄拍案而起,兇煞戾氣仿佛化作吃人猛獸,當即將傳令小卒嚇的小便失禁倒地不起。厚實的桐木書案,亦在其掌下生生斷作兩截。


    “滾!”


    “小小突厥欺人太甚!真乃欺人太甚!”


    將傳令小卒屏退後,白敬玄在斷案前來迴踱步。終是下定決意,轉頭望向門外大聲傳令:


    “傳我命令!三軍整備,隨我一同出城,討伐突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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