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授課結束。


    扶箬喊住老黑。


    “最近幾天先辛苦一下,我這兩日再去城外挑一批鬼,他們上手後你們便不用再這麽辛苦輪班。”


    “另外,你們迴去練習時,可以帶一帶其他鬼。”


    扶箬暫定的計劃是兩批鬼輪著學習,之後他們相互學習,再以老帶新。


    老黑頷首:“大人放心,我們明白。”


    這個世界,術法都有師承家傳,很少有人無條件往外教。


    這次他們能學習,大人必定在背後付出了不小努力。


    一眾穿黑色衣服的鬼愧疚不已,感激涕零,無以言表。


    黑九忽然單膝跪地。


    “黑九原本隻是個孤魂野鬼,被大人收留,被大人所救,能混到如今修為,已經是三生有幸。”


    “今日又得以此等高超術法,大人對黑九再造之恩,高於一切!”


    “此後刀山火海,龍潭虎穴,黑九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其他鬼也紛紛單膝跪地。


    “屬下等,定不負大人所托!”


    “屬下等,願為大人肝腦塗地!”


    老黑飄在一側,望著這一幕,視線逐漸模糊。


    多年前,他和老白也是在某一日下定決心,立下這樣的承諾。


    這世上如大人那般的人,平生僅見。


    但見之令人忘俗,觀之令人神往。


    遂,以死隨之。


    -


    奪心鏡疲憊躺在石桌上休息。


    教一個和教一堆還是不一樣的。


    後者會更累!!!


    玉修羅悠閑地躺在桌上曬太陽,賤兮兮出聲。


    “哎呀,今兒個的太陽可真舒服,適合曬背。”


    奪心鏡耷拉著臉,翻身不理他。


    “小鏡子,笑一笑嘛,多笑笑心情就沒那麽煩悶了。”


    玉修羅不出聲還好。


    他一出聲,扶箬立即把視線轉向他。


    “我差點忘了,還有你。”


    “玉修羅你好歹也是個正經出身的修真界鬼修,一起開班授課吧。”


    “奪心鏡單日教授課業,你雙日。”


    玉修羅:“……”


    “我不!”


    扶箬淡然開口:“那你就別想我找辦法放你出來。”


    玉修羅氣結,他上次怎麽就忘記和那仙君討個恩典放他出來。


    害得他至今還被扶箬死死拿捏。


    玉修羅無語望天,內心千行淚。


    奪心鏡不聲不響地從桌子上起來。


    鏡麵波動,對著玉修羅一照。


    裏麵出現他哭喪著的臉。


    然後鏡麵微微波動,那張臉勾出一個歪嘴龍王笑。


    意思很明顯。


    你笑啊,你怎麽不笑?


    是生性不愛笑嗎?


    玉修羅哪能看不出這鏡子是在報複他剛才幸災樂禍的話。


    “啊啊啊,死鏡子,你怎麽能用小爺我這張臉做這種表情?”


    亭子裏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扶箬屏蔽聽覺。


    半晌,還沒消停。


    她默默離開池塘,出門尋找合適的鬼加入他們。


    扶箬這次去了峻城。


    峻城靠近浮雲州,是信奉她的城池裏最偏遠的一個。


    南樊囯這邊,情況最糟糕的便是浮雲州。


    而峻城鄰近,自然也跟著變成那幾個城池裏最難處理的。


    扶箬安排老白駐守在這。


    她一入城就被黑白組織的人發現。


    兩個長相相似的姑娘分別一身黑衣一身白衣。


    “屬下黑十九,白十九見過大人。”


    扶箬觀察了一下她們的魂魄。


    “實力進步很迅速。”


    她上次見她們,還需要打著傘出門。


    十九二人組很開心:“多謝大人誇讚,我們姐妹會繼續努力的。”


    她們是一對雙生胎,出生時雙雙有心疾,年終十九歲。


    恰好那時候按排序也到了十九。


    扶箬問:“老白呢?”


    “白大人在後城門。”


    扶箬還沒到地方,距離城門有一段距離,就感覺到鋪天蓋地的陰氣。


    其中夾雜著怨氣,恨意,憤怒……種種負麵情緒如滾燙岩漿翻滾。


    幸而,這附近人家都貼了各種淨化符篆,平安符什麽的就差串起來當門簾掛了。


    半空中,一股陰冷邪氣想要突破城防大陣。


    老白拎著哭喪棒就是一棍子。


    扶箬飛到城牆上,瞧著他手裏的武器怔住。


    “這東西你從哪薅過來的?”


    老白將哭喪棒拿在手裏轉了幾圈,轉身朝著卷土重來的邪氣又一棒。


    隨後一套流利棍法打出去,那邪氣徹底消散。


    老白打贏了,驕傲地摸了摸哭喪棒上的白布條。


    “這不是那天突然遇上了攻擊,我又沒個趁手武器。”


    “剛好城內下方路過出殯隊伍,我就將哭喪棒借來用了。”


    “還別說,這玩意怪好用,舞起來虎虎生風。”


    老白覺得自己以前應該是練棍兒的,不然不會一拿起來這棒子就能用的得心應手。


    老白拿著哭喪棒的形象,不自覺和扶箬逐漸模糊的上輩子記憶重合。


    她曾經待過的世界,神話誌怪故事裏,白無常拿的正是哭喪棒。


    扶箬掃了一眼城下猙獰的惡鬼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個世界沒有關於無常的傳說。


    這究竟是巧合意外,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城牆下鬥爭愈發激烈。


    一隻惡鬼連吞十幾個小鬼,力量瞬間壯大一倍。


    它背著沉重怨氣,操縱周遭無主的惡劣情緒撲了上來。


    扶箬收迴思緒。


    她往城牆大陣加注了大股魂力。


    魂力加滿後,又取了自身功德補在護城大陣陣眼上。


    那惡鬼身下如同樹根,深深紮在下方逃脫不開的小鬼身上,不停抽取力量。


    它身形扭曲,隻有幾根血管神經掛著的眼珠在半空旋轉。


    它猛地張開漆黑利爪,陰森森嚎叫衝了過來。


    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隻出來一半就戛然而止。


    惡鬼剛撲上來,就撞到金光閃閃的大陣。


    一息之間便被灼得魂飛魄散。


    老白豔羨:“還是大人實力強悍,有了這次補充,我又能輕鬆月餘。”


    扶箬笑道:“你可輕鬆不了,明日就到你去跟著學習術法,你得把兩日的工作量壓縮到一天。”


    “等下一批人手成長起來你才能真的輕鬆些。”


    “唉--”老白想到接下來的忙碌日子,看下麵那些惡鬼邪祟更覺得討厭了。


    都怪它們不消停。


    思及此,老白出手更狠了。


    扶箬從城牆飛身而下,一路掠過這些鬼祟。


    這些鬼都是被怨氣恨意裹挾,被執念控製,完全失去理智的惡鬼厲鬼。


    其中有小部分魂魄純白些,但意誌不堅定被操控過來。


    扶箬將他們點醒送走。


    這些不符合她選人標準。


    扶箬去往更遠處,她朝著那幹枯的野草堆一抓,揪出來一隻不到大腿高的小孩鬼。


    那小鬼死的時候應該隻有四五歲。


    長得像貼在年畫上的福娃娃,身上還穿著紅肚兜。


    魂魄劇烈掙紮,想要跑沒能跑開。


    然後那小孩嘴巴一咧,就開始哭。


    “嗚嗚嗚嗚--”


    “救命,救命,有老鬼欺負小鬼了!”


    扶箬將他拎起來,對上那雙半滴淚沒有,冷靜又深邃的眼睛。


    “你確定你是小鬼?”


    “道行有二百年的小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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