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更冷了,母親已在嚴大哥家過夜,小屋裏也空下了一張床,但我的感覺已不再是孤單和淒涼,而是一種解脫!


    我又與書籍為伴了。


    第二天,我卻逐漸的緊張,尤其晚上。小屋的情況,盡管一切如前,但我已難以入睡——明天,母親就要迴來了!我雖然未斷著努力上進,可是,畢竟自覺沒有歡迎的力量。而且,英語、文學和專業書籍等仍擁擠在床頭,外人怎麽講?


    左思右想,唯一可以自我慰藉的是,業餘生活於托福追求之中,還曾給母親帶來了樂趣!因為我每次手拿錄音機聽、讀英語時,她都會在旁邊歡笑外國人的聲音!


    夜已經深了,總算聯想在母親的那份樂趣之中,我逐漸的輕視了眼前逆境的煎熬……


    早晨一醒,就想到了母親,但直到鎖上家門,趕往單位,我都希望她遲些迴來;不過,我也不想多欠情朋友,又願她早些迴來,所以我一個上午的心情都陷在無法比擬之中。


    母親說話就算話,而且她還不知我的思想,所以我中午一迴家,她又大開著門,準備了飯菜。不能讓母親為我難受,於是,我竭力舒展起眉頭,與母親吃完了午飯。


    晚上,我再次拿起書籍,但想到自己已經專心學習了一年多,還沒結果,心兒又急又痛!


    “澤祥,收起書吧!早點休息,別影響明天上班。”母親非常關心。


    “好!我馬上就睡了。”


    其實她不明白,我不睡覺已經不是為了讀書,而是心痛難眠了!瞧一下母親親愛的眼神,為了給她添樂,我竭力抑住疼,繼續抱著書,假裝讀書為趣……


    過了一會兒,夜深了,小屋的燈光又讓母親睜開眼睛,她再次提醒:


    “快點休息吧!澤祥。”


    聽著她的聲音已經焦急。於是,我慌忙迴答:


    “好!媽媽,好——”


    我開始清醒母親在那邊的費神,便迅速地擺好書、按下開關,免去了自己這麵的抱罪!


    然而,我雖已躺進了被窩,卻又自覺慚愧、難以閉目,不由地感喟自己已經走出大學校門竟仍在累贅著母親的生活。


    就這樣,單位抑鬱自己和家庭麻煩母親很多天兒,隻是我曾經出現在報刊之上的名字,依然讓母親高興!而且,她仿佛逐漸的理解了我的心情——每當我的臉色不對之時,她都會拿起報刊、要我重讀作品,或者讓我打開錄音機、放英語的聲音。看著自己沒有完全令母親失望,我的生活才算多了一份慰藉。


    有一天午飯後,房東阿姨意外地走進屋裏,向母親笑一笑,說:


    “哎,俺也來聽聽你孩子的作品!”


    “好啊,大姐,來坐下!坐下!”母親一邊搬著板凳,一邊指示我,“快把你的報刊拿過來。”


    “好!好……”我拿出一張報刊遞給阿姨。


    “阿姨和我一樣,也不識字。你幫著讀吧!”母親說。


    我退坐到床邊,突然看到自己擺在枕頭上的新稿子,興趣立出!哎,再聽聽阿姨的意見。我當即欣喜無比地拿起它,伸向她倆之間,一邊手指著白紙黑字,一邊取笑地張開了口——


    《我知道》


    水中


    有珊瑚


    也有暗礁


    我知道


    一定有很多的美麗


    我不勝觸及的


    //


    天上


    有星月


    也有閃電


    我知道


    一定有很多的光彩


    我難以分清的


    //


    生命


    有快樂


    也有憂傷


    我知道


    一定有很多的時候


    我必須努力的


    我不停地讀著,阿姨也未斷地笑著,並多次握起母親的手兒,說:


    “大姐,你這孩子像唱歌啊!”


    “唔,大姐,不是!不是!他們年輕人嗓子就是好些……”


    母親的話還沒說完,阿姨又拍響了手兒。


    阿姨的高興之勁,油然帶給我一份快樂。傍晚,下班迴家,才拐上郊外小路,遠遠地已經看見房東家的門前正聚坐著好幾個人。


    外麵有些北風,冷了,但他們卻仿佛很熱鬧。我不由地騎快了自行車,迅速地離他們近了。突然的,他們竟逐個地站起,與我打招唿。我一驚,看到房東大叔的手裏拿著的報刊,才明白,他們原來是在傳笑著我的作品。


    我愉快地向大家點個頭。


    當然,單位的情況其實仍像廢水一般失望在我的心底,故而他們的這份歡樂莫過一片綠葉落在廢水之上,僅能短悅我一時!因此,我沒與他們多敘,就躺進屋裏,仍由母親向他們說明所以……


    我終究還是痛苦的!因此,我又與母親苦笑著生活了幾天,已經周末,卻憂鬱至極!——早晨,天已大亮,我還沒起床。但是,母親卻皺眉走到我的床前,緊張地說:


    “澤祥,你咋生病了?”


    “媽,怎麽迴事?”


    “昨晚我勸你別傷心、早睡覺,好說歹說才勸你睡著。可是,你後來又突然醒了,夜裏大叫一聲、嘴兒吐沫、腿兒還抖呢?……”


    “什麽?”


    我立刻奇怪,咋會如此?母親繼續說:


    “我正要去扶你,而你不到一分鍾已睜開眼睛、看著我,喊聲‘媽’就又睡了!我便沒再吵你……”


    自己並不知道呀?我一驚,就急忙坐起,但身體卻像勞累過一樣,很疲乏!而我昨天並沒幹過什麽重活,於是,我開始明白自己夜裏應該有過什麽不正常。當然,母親還在犯愁:


    “今天正好是星期日,快去醫院看看吧!”


    “好的!媽,”我看著母親鬱悶的麵色,趕緊迴答,“別擔心!”


    我們迅速地饃兒夾菜,邊吃邊去了大醫院。“導醫員”要我們掛了“神經內科”專家號。


    走進醫療室,看見醫生莫過四十來歲,已成專家,我很佩服!而她穿著白色的工作大衣,似乎顯得又漂亮一些。我感覺,她必能正確診斷、迅速治愈。


    母親把我夜裏睡著後“大叫一聲、嘴兒吐沫、腿兒還抖……”的情況又向專家說明了一下,於是,她看起我,說:


    “同誌,你患上了癲癇病!”


    “啊!——”


    我驚奇至極!因為我曾經聽說過“癲癇病”尚是不治之症,實在難以置信自己竟會患上這種絕症。尤其自己正在二十五歲的青春之際,唉!


    “你的頭部可曾受過外傷?”


    “沒有!沒有!”


    我迅速迴想一下,自己從學校到社會,頭部確實沒有受過外傷,立刻緊張而疑惑地注視著她。


    “醫生,他小時候也很聽話,好好學習、沒與小朋友大吵大鬧過,頭部就沒受過外傷!”母親急忙插話。


    “那就先要拍一個‘腦電圖’瞧瞧吧。”她說。


    於是,我排著隊交過錢而進入了影像中心。作過檢查,等了半個多小時,待裏麵的醫務人員將報告遞出,我慌忙拿起它,疾步返迴神經內科。專家接過圖片,看了文字,說:


    “沒查出問題?那就再拍一個腦ct吧。”


    影像中心的門口依舊擁擠著很多病人,我又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做完了檢查,又拿迴了片子。專家接過去,看一下,說:


    “還沒查出問題?不過,聽你母親前麵所說的、犯病時的樣子,你就得了癲癇病,趕緊吃藥吧。”


    “哦,謝謝醫生診斷得快!”母親點頭,又提醒我,“聽到了吧?就照著醫生講的做!”


    我畢竟仍陷身在逆境之中,“蜜蜂叮在玻璃窗→看到光明無出路”,現在的病症又把我推到了絕境,所以我已經講不出話。專家仿佛理解了我的心情,立即朝我一笑,傳來開啟:


    “同誌,癲癇病其實也沒什麽。王羲之、愛因斯坦和愷撒大帝都患有癲癇病!”


    “噢,謝謝您的關照!”


    聽她此說,我頓感輕鬆,向她點點頭。於是,母親拉起我的手兒,出了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走上社會之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項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項血並收藏走上社會之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