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琴起身從大門外抱進來了一捆麥稈。


    她的身子微微彎著,邁著有力的步伐走進了廚房。


    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很是蒼老。


    以前那些苦難的日子,在她的臉上刻下了道道操勞。


    然而,


    當年幹淨利落的精神,還依然在她身上留存著些許影子。


    她熟練地把麥稈折斷,那雙手雖已不再嬌嫩,卻依舊靈活有力。


    秀琴將折斷的麥稈塞進鍋底,用打火機點燃,動作一氣嗬成,沒有絲毫的生疏。


    接著,她又取出半盆麵,開始和麵。


    秀琴雙手有力地揉著麵團,仿佛這麵團能被她揉出生活的希望。


    這樣的動作,不知道秀琴已經重複了多少次。


    那熟練的程度,已成為她身體的記憶。


    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生活的韻味,也飽含著她對這個家的堅守和付出。


    半個小時後,秀琴端著做好的麵來到院子裏。


    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


    “你們吃吧,沒啥好的,就一碗麵。”


    話語雖然樸實,卻透著真誠。


    放下麵後,秀琴又轉身去了廚房。


    我端起一碗麵,遞到秀琴父親手裏,老人一邊接碗,一邊客氣地說:


    “你吃,你吃,別管我。”


    這時候,秀琴又端著飯來了。


    很快,院裏的石桌上擺滿了飯碗。


    秀琴也在一旁坐下,開始吃了起來。


    說實話,秀琴擀麵的手藝是真好。


    麵條粗細均勻,口感筋道。


    本來每次吃我隻能吃兩碗,可這次一下就吃了三碗。


    秀琴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吃完飯後,秀琴的父親顫顫巍巍地起身就進屋了。


    我看著秀琴,關切地問:“秀琴,咱們一個村的,從小一起長大,有啥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先把眼前的困難解決掉。”


    秀琴把額頭上淩亂的頭發用手指往上撥了一下,眼神中透著無奈和疲憊,緩緩說道:


    “現在就是兩個娃上學的費用讓人發愁,家裏這幾年就靠我種那一點莊稼,換點錢勉強維持生活。現在我要是一走,就真的沒有一點生活來源了。”


    我說:“這個好辦,我先給你借點,把眼前的難關先度過,後麵的事咱們再慢慢想辦法。”


    當我說出這話的時候,秀琴的眼睛瞬間瞪大,嘴唇有些顫抖。


    已經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能理解秀琴此時內心的感激,那種無以為報的心情。


    就像我當年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那個善良的阿姨給我一碗飯,我幾乎是連同眼淚一起吃下去的。


    我笑著給秀琴說:“別太放在心上,隻要度過眼前的這個難關,以後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我從口袋裏拿出錢來,仔細地數完後,交到秀琴手裏。


    秀琴緊緊地握著那筆錢,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說道:“你的情意我會記一輩子的,等我有錢了一定還你。”


    我說:“等你有錢了再說。”


    說完,我就起身迴家了。


    第三天,我閑著沒事幹,心裏惦記著秀琴家的情況,就去了她家。


    走進院子,發現家裏隻有秀琴一個人,秀琴父親去了地裏幹活。


    讓我沒想到的是,秀琴突然一臉嚴肅地說:


    “你以後沒事就別來我家了,你的錢我一定會還的。你能幫我,我到現在都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可是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你經常來對你影響不好,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村裏人會說閑話的。”


    我看著秀琴那無奈的眼神,著急地說:


    “你怕別人說閑話?”


    秀琴立刻迴道:“我不怕,我已經這樣了,我還怕啥,我是怕對你不好,你現在日子剛過好一點,不能因為我,再讓人背後指指點點。”


    說完,秀琴就快步出了屋門,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遠方。


    我看著門外的秀琴,大聲說道:“秀琴,我們是一個村的,又自小在一起玩,一起上學,我從你的苦中看到了自己曾經的艱難,是真心想幫忙度過難關,村裏人說我的閑話還少嗎?我還在乎他們多說兩句嗎?隻要你不怕閑話,我根本不在乎,腿長在我身上,我想來就來。”


    秀琴聽了,默默地擦了一下眼淚,說道:


    “我是苦習慣了,小時候被人當笑話看,現在又成了這樣,苦慣了,不想再連累別人。”


    我說:“實話給你說,自從上次你罵你前夫說的那些話後,我再聯想到你小時候,我就決定幫你。”


    紅梅轉過頭看了一下我,一聲也沒吭,隻是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更多了。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出屋門,向著院外走去。


    走到院中間,我故意大聲說:“我走了。”


    剛到門口,秀琴的父親就迴來了。


    我趕忙打招唿:“叔,您迴來了。”


    打完招唿後,我就出了院子。


    秀琴的父親進門後,我又不放心地轉頭迴來,想把我幫秀琴的事給她父親說一聲,免得產生誤會。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秀琴的父親叼著煙鍋坐在門檻上,不停地抽著旱煙,那煙霧繚繞著,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聽見他對秀琴說:“你剛離婚,有些事你得注意,別讓村裏人戳我的脊梁骨。”


    秀琴一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聲說道:


    “我們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叫他們說去!”


    我在門外聽到這話,心裏五味雜陳。


    一方麵,我能理解秀琴父親的顧慮,畢竟在農村,風言風語確實能讓人抬不起頭;


    另一方麵,又為秀琴感到委屈,她已經如此艱難,卻還要承受這些無端的壓力。


    我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進去,默默地離開了。


    一路上,我的心情無比沉重,想著秀琴的遭遇,想著農村這種根深蒂固的舊觀念,心裏充滿了無奈和悲哀。


    迴到家後,我久久不能平靜。


    秀琴那無助又倔強的眼神總是浮現在我的眼前,讓我無法安心。


    我知道,她是個要強的女人。


    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同情和憐憫,可我是真心想要幫助她。


    不想看到她被生活的重擔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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