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婆年事已高,子孫又多,加上她娘家的弟兄都是長壽的人,這次的事情辦的比較其他人的傳統。


    下午的時候,娘舅馴話儀式開始了,這種儀式是由請來的娘舅家的人問孝子,給孝子提意見,問孝子在老人生前是否對她孝順?提意見是死後的葬禮是否得到了精心的操辦?這時候死者娘家門上來的 所有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無條件的答應,如果他們中間任何一個人不高興,子孫們就別想讓去世的老人入土,三婆的兩個70多歲的弟弟,表情嚴肅的坐在炕桌後麵,其他小輩坐在炕桌的左右兩邊,嘴裏叼著煙,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勢,三婆的兒子和孫子按照輩分依次跪在炕沿底下,兒媳和孫子媳婦則全部都跪在屋子外麵,全都是披麻戴孝,白茫茫的一片,三婆的大兒子先向炕上坐的娘舅匯報,他們在三婆生前是如何照顧老人的,還匯報了沒照顧好的一些事,說完他又詳細的匯報了這次如何操辦母親的喪事,匯報完後,所有的孝子給娘舅磕了個頭,等待娘舅提出意見,


    這時候總管上場了,他先是給每個娘舅家門上的人敬了一杯酒,又每人發了一支煙,說“老人生前兒女們照顧的都不錯,有些沒照顧到的,請你們原諒,現在老人由於年事已高,正常去世了,喪事的辦理請你們提出意見,如有不滿足,讓孝子們盡力彌補缺憾,”話剛說完,孝子們就低下頭等待娘舅家的質問,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顯示死者在娘家有地位,娘家門上的人總要提一點意見,顯示一下他們的權威,為首的兩個親舅舅嚴肅的盤著腿坐著,耷拉著臉說“活著的時候,伺候好沒伺候好就不說了,今天就說藏禮的事,我們的要求就是穿7套衣服,還要念大經,再一個就是柏木棺材,要重底卷蓋的,這麽多兒孫,一定要辦的風風光光,”所有的孝子都緊張的聽著,誰也想不到會提出這樣的條件,站在外麵幫忙的村裏人開始議論起來,“差不多就行了,衣服都穿好了,棺材也拉迴來了,這都啥年代了?”


    三婆的大兒子給娘舅磕了三個頭說“本應該按照舅舅說的這樣辦,隻是我母親的壽衣都穿好了,棺材也買迴來了,如果再換壽衣,又得扒掉身上穿的衣服,我們於心不忍,棺材也都刷好了紅漆,再去換人家肯定不同意,至於您老人家提出的念大經,要念7天時間,和下葬的時間對不上,”他舅舅閉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這就是心裏不願意的表現,氣氛一下子緊張了,這時候,坐在娘舅旁邊一個年輕人說“人家這邊啥都準備好了,就按他們說的辦,別再難為人家了,盡力就好,”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這明顯看出來就是想整孝子,兩個親舅舅沉默了一會,說“那就按你們的辦吧,都起來吧,”跪在屋裏屋外的所有孝子趕忙向炕上坐的娘舅磕頭,迎接完了村民們送的花圈和祭奠之後,第二天就要起喪了。


    在總管安排好晚上守夜的人之後,其他的人都各自迴家了,我沒安排在守夜的人當中,就迴家了。


    第二天早上,總管安排好的八個抬棺的年輕人都準備好了,前麵兩人手提長條板凳,是在路上歇息的時候停靈用的,村裏經常用的陰陽手裏拿著早就畫好的符,另一隻手拿著陰陽專用的鈴鐺,走到棺木前,一邊搖鈴一邊念,象征性的燒了幾道符?又叮當叮當的念了一會,轉過身喊道“起喪了,”大炮小炮煙花一起轟鳴的響起來,嗩呐開始吹響哀樂,棺木被早就選好的這八個年輕人抬起來,三婆的大兒子把手裏捧著的一個瓦盆使勁往地下一甩,隻聽見啪的一聲碎成了幾瓣,二兒子扛著引魂帆走在頭裏,孝子們依次跟著,後麵是拿紙貨的人,舉著花圈,扛著紙馬,手裏捧著童男童女,孝子哭著出了院門,大門口也點燃了柴火,緊接著村裏每戶人家的大門口也點燃了一堆堆柴火,棺木在村頭象征性的停留了一下,三婆的兒媳和孫媳婦不能跟到墳上,隻能在村頭這裏一直跪著,一直等著去墳上的人迴來,給每個人磕完頭才能迴家,重新起棺後隻有男孝子才能跟著到墳上去,嗩呐也停止了吹響,所有的人都在安靜的走著,好不容易才把沉重的棺材抬到了墳上,在挖好的墓地上,陰陽開始表演了,孝子們跪在遠處敬畏的看著陰陽,陰陽拿出了羅盤,用一根紅頭繩在其他人的幫助下,閉著一隻眼上下左右的看著墓穴是否在一條線上,沒問題後就指導著將棺木吊入墓穴,陰陽不停的用羅盤指揮著,如果稍有偏差按照迷信的說法就會給後人招災惹禍,棺木下葬以後,人們就開始不停的往裏麵填土,墳堆起後,陰陽開始又念起了經,前麵念完後麵念,陰陽念完經後在墳前釘一根桃木枝,以後每年上墳填土的時候作為中線的參考,陰陽又向墳堆撒了熬好的中藥水頭也不迴的走了,這個時候村裏幫忙的人們開始燒各種紙貨,還有三婆生前穿的衣服,葬禮就全部結束。


    人們三三兩兩的開始往迴走去,在村頭,孝子們會點起一堆柴火,每個送完喪事的人都要從這堆火上跨過,而孝子們則跪在地上給每個人磕著頭表示感謝!


    辦完喪事後,熬了幾天幾夜的我一迴到家就睡著了,一直從白天睡到第二天早上,從買完牛,又給人家送牛,迴來之後又到銀行去還貸款,再加上三婆的喪事,這一連串的事情,身體和精神都有點撐不住了,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可在我內心深處還有許多擔心的事,擔心其他債主知到我賣完牛後,把錢還了銀行的貸款,沒有給他們還1分,會來鬧事,但是又一想,不管是給誰還,隻要能還掉一部分,就能長鬆一口氣了,現在唯一的心病就是能夠說服這些債主再等等,等著我拿到受災補助款了再還。


    我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到院子裏。忽然,我聽到一陣敲門聲,心裏不由得一緊。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鄰村的李叔,我當初借李叔10萬,雖然每年清著利息,但是自從他聽到受災以後,和其他債主一樣,就急著把本金收迴去,


    李叔一臉憂慮地看著我,說道:“小劉啊,我聽說你把賣牛的錢都還了銀行貸款,我的錢怎麽辦呢?”


    我連忙請李叔進來說話,並解釋道:“李叔,您放心,我一定會盡快還錢的。隻是現在手頭確實比較緊張,等我拿到受災補助款,就立刻還給大家。”


    李叔沉默了片刻,點點頭說:“好吧,小劉,我相信你是個守信的人。不過,你也得想想辦法,畢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容易。”


    李叔是這些債主裏麵最好說話的一個,送走李叔後,我感到壓力更大了。但無論如何,我都要努力去解決這個問題。我決定先去找其他債主談談,看看能否爭取到一些時間。


    我挨家挨戶找到其他債主,向他們說明了情況,表示一定會盡快還款。盡管有些債主不太情願,但看在多年的交情上,還是答應了再寬限些時日。


    但是還是有一些債主不同意,每天電話不斷,甚至找上門來在家裏鬧,一時間村裏傳的沸沸揚揚,每天麵對各種無理取鬧,聽著辱罵話和侮辱話,感覺活著就是多餘,有一個債主態度特別強硬,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他要把我的兩個拖拉機賣掉還債,為此我和他爭吵了兩個多小時,差點打起來,我大聲的指著他說,“隻要你敢動一下我家裏所有的東西,我就和你拚命,不好過誰也別想過,我是欠你的錢,但是我每年付著高額的利息,又不是白用你的,話又說迴來,我不是不還,我也是受害者,隻要我拿到政府的補助款,一分都不會短,給你說了這麽多,你就是不聽,非得把我逼到絕路上,”他聽到我態度如此堅決,也沒再說什麽,就這樣,雖然暫時都安穩了,可是每天網貸的催收電話還是不斷的打來,恐嚇,侮辱不斷,最可氣的是他們竟然暴打了我的通訊錄,每天不但要接催收的電話,還得向每個親朋好友解釋,就像萬能膠一樣,一旦粘上,永遠別想擺脫。


    每當有催債的人到家裏來,爭吵過後,父親就氣的坐在炕上一聲不發,他知道自己說什麽也不管用,兒子現在的局麵已經無法挽迴了,隻能看著兒子忍氣吞聲,無力的解釋,誰能理解兒子的苦處呢,不管兒子對與錯,終究兒子是為了這個家才落到如此地步。


    就這樣每天接著催債的電話,在村裏人議論聲中煎熬的活著,為此母親再也不去人多的地方,隻要一有時間,母親就扛上鋤頭不停的在地裏幹著,母親雖然痛苦不堪,但兒子終究是自己的親骨肉,隻能每天忙碌的盡量不去想這些事,也不願意聽到任何人說兒子的不好,生活就是這樣,它會無情的把你打倒在地,再踢上兩腳,吐兩口唾沫,你既無法還嘴,又無法還手。


    負債像一座無形的山,壓在我的胸口,讓我難以唿吸。我開始逃避,逃避賬單,逃避催債的電話,甚至逃避朋友和家人的關心。我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是個累贅。那些曾經充滿夢想的夜晚,如今都被焦慮和恐懼所取代。


    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們常常會麵臨各種挑戰和困難。有時候,我們覺得自己已經到了生活的極限,仿佛無法承受更多的壓力和困境。然而,當我們深入分析這些困境的根源時,往往會發現,壓垮我們的往往不是現實本身,而是我們內心的恐懼和焦慮。


    人們常常用\"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來形容這種內心的恐懼和焦慮。當我們遇到困難時,往往會產生各種負麵的想法,比如\"我做不好\"、\"我無法應對\"、\"我會失敗\"等等。這些負麵的想法會引發內心的恐懼和焦慮,並讓我們覺得自己已經被困境所壓垮。


    時間已經到了三月中旬,這天氣也漸漸暖和了,村莊周圍的山上已經全部變綠了,人們都趕著地裏還有濕氣,開始種各種蔬菜了,今年母親在家,她已經把種菜的地都刨平了,塑料薄膜也鋪上了,等著菜苗一來,就可以直接栽了,這天早上,母親叫醒了我,說,“你起來吃一點飯,去鎮上買些菜苗,趁這幾天天氣好,趕緊把菜給種上,要不過幾天氣溫一變,就遲了,”起來之後,我急急忙忙的吃了一口,就開著車去鎮上買菜苗。


    這次買的比往年都多,總是害怕萬一再有個啥災難,一家人會挨餓,經曆了這麽多事以後,不得不讓我對每件事都產生悲觀的想法,所以在去年凍土前,我把家裏所有的地都犁了一遍,準備今年全部種成糧食,也是為萬一有災難,不至於挨餓,買的菜苗太多了,我和母親又平了一塊地,經過我和母親三天的努力,終於把所有的菜苗全部種上了。


    下午的時候,妹妹打來了電話,說“哥,你看一下10萬塊錢給你打上了,你先用著,不夠了再給我說,我在想辦法,別太灰心,把你的身體照顧好,隻要人還活著,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掛斷電話後,我看了一下短信,收到了妹妹打來的款,我趕緊給妹妹迴了一條短信,


    遠處的大山安靜的矗立著,在毫無覺察之中太陽漸漸下山了,我從地裏站起來,感到渾身酸痛,尤其是兩個肩膀的骨縫,像是被什麽撬開一樣,我從地裏走到路上,既內疚又心酸,沉甸甸的這筆錢,承載著妹妹無數個日夜不停的工作和親人對美好生活的盼望,希望這個冰冷的家能夠變得溫暖,一家人溫暖著一起吃飯,一起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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