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那裏休息了幾天,這段時間地裏沒活了,這天,我起了床之後,和往常一樣,買了些吃的,就趕迴村裏去了,在村裏見到了我的偶像,他的事跡一直激勵著我,就是很少見他,他一家人搬去了市裏,過年的時候他迴來祭完祖就走了,我是以前聽父親說過他的情況,


    他就是劉春生,聽父親說,他小的時候就特別調皮,名字就安了個春生,其實在我們這邊(春)就是調皮的意思,因為沒這個字,就用(春)來代替,他是一個我叫叔叔的同村人,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見過麵,他的笑容永遠是那麽真誠。春生叔是我們村的能人,比我父親長三歲,按同村的輩份,我應叫他叔叔。他可是我心裏的榜樣,這還得從相互的家庭境況,相近的人生經曆,相似的秉性和性格說起。


    春生叔是個急性子。仗義直言,眼裏容不得沙子,做事雷厲風行,說話辦事從不拖泥帶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丁是丁,卯是卯。決不和稀泥。幹脆利落。旗幟鮮明。這在習慣於傳統思想,中庸之道的故鄉農村來說,他的個性難能可貴。


    聽父親說五十多年以前,父親上小學二年級,春生已是五年級的學生。一天考算術,有道題是一小時等於()分。填空。就這樣簡單的如常識題,老師都沒教過。二十多個學生都在懵圈。趁老師外出機會,他們也私下交流,10分?100分?無人確定。這時,大哥哥模樣的春生叔從破舊的窗戶伸進腦袋,作著鬼臉,用戲謔的口吻告訴班上的其他人60分!1小時等於60分!扭頭就跑了,班上其他舉棋不定的少數同學聽了春生的話,填了60分。而父親則堅持自己的判斷。一厘米等於10毫米,一米等於100厘米,一公斤等於1000克都是十,百,千的進位。怎可能是60分呢?這簡直是糊弄小孩兒。父親悄悄地填了100分鍾,偷看父親的其他同學也填了100分鍾,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大都填了100分鍾。結果可想而知。父親第一次出現了考試非滿分。讓父親大跌眼鏡。父親記住了這位表情滑稽卻口吐實言的大哥哥。


    父親上下學必經春生家門口,春生叔也是一位淘氣的大哥哥。不久,他的哥哥劉明生結婚了,父親跟著爺爺去吃席,去了春生家後,他家是一個長方形的院子,南北狹長,東西不寬。當時有個笑話,說媒的人告訴女方,“好人家!兩串院,七間房”。在婚姻重視房子的年代,女方心花怒放,按常理,兩串院是相連的兩個院子。七間房是相連的七間正房,況且後生還是礦機的工人,指定家資錯不了。可娶進家門才發現,兩串院沒錯,一個院子分了前後。七間房也對,前麵新房三間,後院破屋四間。都誇媒人的嘴,好聽話滿天飛。偷梁換柱換空間,換概念的本領真大。


    父親才知道,他家連塊玻璃也沒有,豎立的窗欞如生產隊的庫房,比我家還窮,窮的不隻是四間破屋隻有兩間能住人。後來春生叔叔到了二十大幾父母都去世了,就他一個人孤苦伶仃,他還光棍一條,家窮,沒人跟,偏偏這個時期,鄰村一個和父親,春生叔的同班同學,駿霞看上了他,圖他的急活,圖他的利爽,圖他的精幹,圖他的舍苦,一個農村莊戶人年輕小夥的所有優點都占了,就圖他這個人,或許是為了證明妻子的眼光,或者是為了自己的能夠和人一樣活的有尊嚴。


    確立婚姻關係後,春生叔跟我家的境遇差不多。家徒四壁,無爹無娘。無牽無掛,無產階級,也許是愛情的力量激發出無限的動,。習慣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春生叔像變了一個人,撲克場不去了,閑話中心也不去了,酒不喝了,一心撲在小家建設上。


    他隻身一人站出來承包了集體的磚窯,一個人早出晚歸,由於不懂技術,每次燒出來的磚都不能用,失敗了就重新開始,又失敗了再來,他一次又一次的和命運抗衡著,在人們異樣的眼光中和一次次的失敗中他站了起來,僅五年時間掙的盆滿缽滿,成為九十年代初我村的首富。一個最窮的窮小子到全村的首富,其間付出了多少辛勤,汗水和智慧,無人知曉。


    磚場閑的時候,他就讓妻子裝好饃饃,自己天沒亮就起床走10公裏的路去打工,晚上再迴來,冬天的時候他就用拖拉機拉上煤四處去買,從來都不服輸,他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要把苦日子踩在腳下,”


    總之,我成家之後,我也和他一樣,想為這個爛包的家改變這一切,想和春生叔一樣,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倆惺惺相惜,都是苦命的孩子出生,可是春生叔成功了,讓人們刮目相看的另類人,能夠突破傳統,站在更高的製高點,探討生存技能。他是個受苦人,即使當了老板也沒丟了苦,受苦人,舍得苦數,就不是一般的人。


    有時候他碰到村裏有人蓋房子,他每天都來,義務幫忙做監工,當小工,親自挖地溝,鋪下水。他還比主家認真,敢直麵提意見,敢當場罵人,既省工省料,質量又有保證,為感謝他的幫助,年年過年都給他拜年,他也會帶一些禮品,給孩子們幾張壓歲錢。村裏人也送他一些土豆,,米麵瓜菜,一來二往的多了,就成了村裏最受歡迎的人,


    他曾是我崇拜的偶像。窮則思變,換了人間,他勤勞善思,一直尋找並不放過任何機遇,這在農村人當中不多見,我們村的人勤勞善良,但也固步自封,安於現狀。唯如春生叔永不安分,六十幾歲的人了,仍開著小車到處去攬活,他的女兒結婚了,事業如日中天,他的兒子娶迴了城裏人的媳婦,在民企當高管,妻子與人合夥在市裏開了個飯店,孫子外孫己有3個,村裏和他年訪的人有時開玩笑說,“錢夠花,覺夠睡,應該退休享清福了”。他迴應,“給孫子外孫再掙點,就當鍛煉了”。農村出來的人能達到他這個家庭條件的不多,或許是少年受盡苦中苦,老來方成人上人吧,一直激勵著我。


    春生叔和村裏的人正說著話,我跟春生叔打完招唿,提著饃饃就迴家了,到家後,父親正在院子裏打轉,他是聽到我來了,正著急的望著我,如果父親沒病,他會像往常一樣出來接我,可如今父親總是把自己關在屋裏,最多走出屋到院子裏,父親看到我後,憂愁的臉上稍微有點微笑,輕聲的說“費錢的很,你又買了,”或許在父親眼裏,隻要是買來的,他都覺得你在亂花錢,父親是窮怕了,不管是花多少錢,他都覺得可惜。


    父親接過饃饃,就朝著屋裏走了,我在後麵看到他的背影,有點心酸,誰都無法知道父親的精神承受著怎樣的煎熬,他的這一生就這樣的結束了,說句不好聽的,這是在等死,一個人如果知道自己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剩下的時間隻有等死,這比得了癌症可怕多了,一想到這裏,後背一陣發涼,這是多麽的恐懼的事啊!


    到屋裏後,我開始燒了點熱水,給父親洗了個頭,他的頭發太長了,連耳朵都給罩住了,油膩的頭發上沾滿了灰土,洗了5遍才洗幹淨,現在天氣熱,我就直接給推成光頭,拿了一頂帽子給戴上,把胡子也推了,整個人一下子就精神了,望著可憐受罪的父親,又想,如果我有一天成這個樣子,可能還比父親更慘,父親還有我這個苦苦掙紮的兒子來照顧,我又有誰呢,也許會流落街頭。


    給父親收拾好後,我就朝著這條小路上一路小跑著去了牛場,還沒到牛場,就聽見大爸的聲音,“一天比人都吃的好,就是不長肉,不知道吃到啥地方去了,”他這是在給牛說話,牛有時還會“哞哞”的迴應著!別看大爸已經70多歲了,可他的身體特別好,就拿每個月吃麵粉來說,他一個月就要吃70斤的麵粉,一頓飯就要三大碗,比一個年輕人都能吃,年齡大了幹活慢,但是幹活的時候他從來不歇,就像《烏龜和兔子賽跑》的故事一樣,從不拖延,啥時候幹完啥時候歇,


    一到牛場,大爸看到我就說,“檢查完了嗎,你見到縣長了嗎,”在這一輩人心裏,縣長就是大官,在過去,普通人一輩子是見不到縣長的,我見到了,他是真替我高興,放到過去大爸又能在村裏吹上好幾天,我說“見到了,和我們普通人一樣,就是人家胖,看著發福,”大爸高興的說,“當官的不胖就沒有氣勢,唱戲的時候還要挑選臉大身體胖的人來扮演當官的,出來看著才有氣勢,”還真別說是這麽個理,我和大爸一邊說一邊笑。


    看著大爸開朗的性格,什麽是都不會藏在心裏,這使我又想起了和大爸同歲,和命運抗爭了一輩子,最終自己親手把自己埋進了冰冷的土裏的那個老人,他的墳就在村頭他自家的地裏,光禿禿的堆在那裏,很少有人知道老人到底心裏是咋想的,或許他不想一輩子被別人瞧不起,也許就像他給老伴說的那樣,他不想麻煩別人,不管是什麽理由,總歸是要死的,他要是有大爸這樣的性格,或許……!哎,哪有那麽多或許啊!


    當我呆呆的思索著大爸和老人的一生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娟給大爸買的那件衣服,立刻腦子裏出現了娟來牛場看我的情形,青春年華如同晨曦與晚霞,美好而又傷感,前段時間他和另外一個人聯係,雖然沒有證據證明她出軌了,但是她這樣做就是精神世界的一種出軌,我和娟目前的關係也許仍然是一種雲霧難辨的情況,不久以前娟突然出現在牛場的時候,我確實被她的突然到來感到難以言表的幸福,雖然我對自己的生活還不夠滿足了,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對娟和我的未來還是十分的期望的,我的生活和曲折的道路決定了我對人生的悲觀論斷,我永遠是這樣一種人,既不懈的追求好的生活,又不敢奢望生活過多的酬報,渴望而清醒的麵對著每一天,這或許是所有農村普通人的一種心態吧,我心裏潔白如雪的愛情被她玷汙了,永遠洗不掉了,將跟隨我一輩子。


    想到這裏一刹那間,我感到就像一把刀子一下子捅進了自己心裏,再到肺裏,胸口悶的難受,氣都上不來了,心裏憋屈的我一個人走出牛場,我糊裏糊塗的走出村莊,而又不知道他該去什麽地方。頭裏麵一片迷茫,眼前的一切都顯的那麽的暗淡,沒有一絲絲的光,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著,其實已經來到了村外麵的山野裏,我呆立在一塊收割過的小麥地邊上,茫然的望著遙遠的山上的綠草和熙熙攘攘的鬆樹,我手按著胸口,眼睛裏旋轉著淚花,此刻我又想起了她離我而去的那時候,我一個人站在馬路上孤獨而又無助的那個下午,現在她迴來了,迴到了我身邊,我卻再一次為了不幹淨的愛情的傷痛而難過的站在這裏了,是殘酷無情的生活讓我又一次重新扮演了往日的角色,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被命運玩弄的一絲不掛的生活。


    站在這裏,我閉著眼睛問自己,這是怎麽了,到底怎麽了,這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今天怎麽又想起來了,而且還要比上次更悲涼,更痛苦呢,到底還能不能就此打住呢!不能這樣就此傷感下去,要不然就會成為第二個父親,想了一會,還是要迴到現實,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要迴到現實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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