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盤安鎮迴到村裏, 午飯做好了,卻遲遲不見大爸從牛場上來,我拿出手機撥他的電話,顯示不在服務區。再打,還顯示不在服務區。忽然,我扔下手機,跑出院子,直奔向牛場,像瘋了一樣。嚇得父親舉著手機,在後麵追著我喊“咋了,咋了,” 一口氣跑到牛場,推開門,大爸正坐在牛圈槽邊的小凳子上看牛吃草呢,他神情很專注,連我走進來都沒察覺到。“大爸,吃飯啦。”我趴在大爸的肩頭說。大爸扭頭衝我笑了笑,說:馬上就走了。把這點吃完,這時,父親也氣喘籲籲走過來了,一臉驚訝的看著,我直接問:大爸,你的手機呢?在炕上的衣服兜裏放著呢。父親把目光探向我,說:我就知道,手機沒電了,你大爸經常這樣。我朝父親使了個眼色,他沒接著往下說。 大爸有冠心病。記得鄰村一家蓋房那年,大爸去幫忙,一走十幾天,白天幫忙和泥撂瓦,晚上幫忙運磚,白天晚上連軸轉,大約第十一天的時候,大爸去上廁所,隻聽咕咚一聲,倒在了廁所裏,昏迷不醒。把村裏人當時嚇壞了,趕緊送老爸去了醫院,查出了冠心病。那年,大爸還不到六十歲。這是後來母親告訴我的,說大爸這人就是太實誠,為了還人情,撲著命都要上。我知道,大爸一直就是這樣,隻要別人給他幫過忙,他都要去還這份情,別的沒有,有的隻是全身的力氣。 大爸看著牛吃完,洗了個手,我們便一起往從牛場的小路往屋走去。大爸弓著腰背著手走在前麵,我和父親跟在後麵。每次跟在後麵,我發現大爸都比上次要矮一些,瘦一些,眼袋要大一些。年輕時,他也算的上高個子呀。可現在,明顯比我都低了。就像是個孩子。他的雙腿也開始嚴重彎曲乏力了,根本無法抬起腳大步走路了,兩隻大腳隻好蹭著地麵,拖著影子唿哧唿哧往前移,無法想象他平時在地裏是怎麽割草的。


    下午4點多的時候,副鎮長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蠶豆種子已經到鎮上了,讓我趕緊找地方卸種子,盤安鎮我不熟悉,我隻能求助謝山村的謝書記了,在他的幫助下,找到了一間在路邊的彩鋼房,一個月3百。


    我來到盤安鎮後,就看見一輛半掛車停在街道,聽副鄉長說,這是幾個村的,等其它村把種子卸了,你就帶著車給你卸去,卸完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副鄉長和我到現在都沒有吃,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我拉著副鄉長趕緊去縣城吃點。


    來到縣城的夜市,狹小的街道兩側的燈火一盞盞的亮了起來,伴隨著昏黃的路燈,白天安靜的馬路上也漸漸開始喧鬧了起來,隨著越來越多吃夜宵的人從兩邊的街角湧入,小街也開始展露出夜色下繁華的一麵,街邊小吃攤不住的吆喝聲,小吃店門口的攬客聲,開始布滿整個街道。


    街道很普通,看起來和任何一個城市中的小街都沒什麽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小街道是屬於小縣城,老舊的小區,狹窄的街道,在這個小縣城住的,大多數都是本地農村搬過來的,而晚上在夜市消費的基本上年輕人居多,


    小街兩邊,小吃攤,小吃店中坐滿了年輕的麵孔,這些年輕人迴到了這裏僅僅是為了一夜簡單的休整,第二天早上他們也要迎著小縣城的第一縷陽光,和無數個早晨一樣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


    我也和他們一樣,或許在這個小縣城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平凡的過著,晚上沒有吃飯的我和副鄉長,找了一家餛飩店,要了兩碗麵和兩籠包子,簡簡單單的吃完,就各自迴家了。


    隨著天氣漸漸暖和,時間已經到了4月份,這天,我接到通知,開始種蠶豆,整個縣城出現了一片繁忙的景象,每個鎮,每個村都投入到這場農業大仗中,鄉村的道路上,到處是浩浩蕩蕩的農機隊伍,已經荒廢了幾年的田間地頭裏,轟隆隆的拖拉機聲和人的嘈雜聲,仿佛又迴到了小時候跟著父母下地的場景,鄉鎮上除了值班人員,其它人都下地了,這可能是有史以來地裏出現領導最多的一次吧,


    去年在土凍之前我就已經把地翻了,在我播種之前,隻需要旋耕機旋一遍就可以播種子了,剛買的這兩台大拖拉機不到一個禮拜就把地全部旋好了,第二天早上,我叫了幾個村裏種糧的把式,農機廠家的技術人員到了,如期的來到了,廠家技術人員一到我們就可以開始播種了,我一下子雇了村子裏三十幾號人馬開始準備著播種前的工作,


    有個老漢激動的說,“自從包產到戶實以來,我們謝山村還沒有過這麽多人聚在一塊兒勞動,”


    村子後麵的這個小山灣裏,機器的吼叫和喧鬧的人聲不免叫人想起當年修梯田的場麵,那時候幾個村的人每年聚在一起修梯田,多熱鬧啊,但是今非昔比,這裏的地早已經修平整了,就連走地裏的路也鋪上了沙石,和修梯田不同的是這些人都是來掙工資的,男人一天80,女人一天70,所有來這裏幹活兒的,都是謝山村的留守老人,有謝山村的,也有其它村的,我盡量滿足了村裏所有想來我這裏賺幾個錢的村民,有些家裏的男人還要忙自家地裏的農活兒,我就讓他們的老伴來地裏幹活,我的行為很得人心,村子裏幹活的人都時不時的誇我幾句,我也很享用這種誇讚,話又說迴來,誰不愛被人誇讚呢!


    我包了這麽多地又雇了村裏這麽多的人,在謝山村前後的幾個村莊馬上傳揚開了,有些臨近的村莊沒種莊稼的人也跑來想到我這裏來幹活,我趕緊拒絕了,現在這麽多的人就夠我心驚膽顫的了,就這麽多人,下來光工錢就是一筆很大的開支,實際上我最多用二十幾個人就夠了,包著他們村的地,同村人來抹不開麵子才用的如此多的人,我這樣做完全是出於一種人情世故和麵子,而不是我有多大的經濟實力和能耐。


    準備播種,播種機的廠家早已經在地裏安裝機器,機器安裝好後,按照我的要求,行距是40公分,每間隔20公分下種子,一次下2枚,可以提升發芽概率。兩台機器在廠家的指導下很快就調試好了,都在按照安排有序的進行著,這時的我才鬆了一口氣。


    在這裏幹活的人不能像在自己家的地裏幹活一樣,可以隨便的走,晚出早歸,就像在外麵打工一樣,天明上工,天黑收工。村裏情況好的那些不用幹活的留守老人紛紛的竄到這裏來,蹲在地邊的周圍觀看這紅火場麵,在這些旁觀者中間大多數都是種了一輩子地的老人,他們是從熱鬧的大集體場麵走過來的,如今他們仿佛又迴到了當年的那種場景,盡管這些老人知道這場麵和當年的農田基建大會戰不相幹,性質和積極性都不一樣,但多少年來他們終歸又看見了一群人湊到一塊兒勞動的場麵,這不能不使這些老人觸景生情,一句感歎。


    經過縣上農業局的技術指導,農機廠家的跟蹤服務,兩台機械大戰20天2千多畝就完成了,種是種上了,可在大西北的5月的天氣是最不穩定的,有時候幹旱,有時候雨澇,還會出現霜凍天氣,所以我每天都要特別注意天氣,


    不同蔬菜在不同生長階段對溫度的需求不同,蠶豆種子在5~6c即可萌發,幼苗能忍受零下4c低溫,營養生長和生殖生長的適宜溫度則是16度-25度。


    蠶豆發芽隻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豆苗抗寒,但有些弱一點的種子剛出頭可能沒耐住寒冷,部分苗尖仍會有輕微凍傷,對產量影響不大。


    在出苗不久,農業農村局的專家發現蠶豆苗頂梢有些許不對勁,副鄉長打電話讓我去鎮上,聽專家建議和預防,我們整個鎮上的種植戶都到了,專家講,“部分葉片皺縮、卷曲,許多幼葉變得死黑。掀開嫩葉一看,葉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蚜蟲。這些蚜蟲為了獲取足夠的蛋白質,需要從嫩葉嫩莖吸食大量的植物汁液,其分泌的蜜露殘留在植株上,誘發煤汙病菌的滋生。蚜蟲是30多種植物病毒的攜帶者。蠶豆被蚜蟲寄居後,會導致許多嫩芽發育畸形,植株矮化,減產等問題,而且蚜蟲繁殖非常快,它們甚至可以孤雌生殖。一隻孤雌蚜蟲的壽命大概50天,而每隻孤雌一生可以繁殖約30個新生命,其後代也將繼續保持孤雌生殖。很快一個枝頭就擁擠不堪,有翅蚜出現,分散到新的嫩芽上取食。直到秋季轉涼”。


    發現蚜蟲後沒幾天,就出現了許多病葉,其中許多葉子背麵呈現紅褐色潰瘍狀的病斑。染病部分看起來隻剩半透明薄膜,內裏好似膿水,病斑不規則相連,邊緣呈紅褐色暈圈。根據病症查資料,蠶豆很有可能染上了細菌性疫病,植株發病後產生菌膿,


    在專家的指導下,組織了很多人工,奮戰了幾天才把病情控製住,心想,我遲早要被些突如其來的事情給嚇出心髒病來。


    之後,大地溫度逐步穩定,雨水也多了起來,蠶豆苗的生長發育變快,一眼望去看不到頭,胖乎乎的蠶豆苗在微風中搖擺著,自己曾經的想像現在已經變成了現實。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蠶豆苗長高,花芽分化,進入花期,部分蠶豆花在雨後,旗瓣會由原來的白色變成深淺不一的藍紫色。不知是否是由於水溶性植物色素中的花色素苷造成的。可能下雨帶來降溫,使蠶豆利用花色素苷對抗冷壓力。


    然而給蠶豆除草卻是一個最大的難題,在專家的指導下,用除草劑試驗了幾塊地,結果草和蠶豆苗一起死了,看著這些死去的蠶豆苗,心疼的不行,沒有好的除草藥,隻能人工除草,這是一項費工不出活的工作,一個人一天連一畝地都除不了,為了支持我們這些種植大戶,王書記覺定發動全鎮的公益性崗位人員,全部出動,很快就把地裏的草全部除完了。


    蠶豆是一年生草本,莖直立,不需要搭架,植株高度可達一米左右。蠶豆苗的莖是空心的,截麵近似於正方形。蠶豆的葉是由2~7枚小葉組成的偶數羽狀複葉,葉子灰綠色,基出三脈,葉尖有退化的卷須。短總狀花序,著生在葉腋處,每個花序有2~6朵花,但實際能結莢的隻有1~2朵。蠶豆花萼鍾形,膜質,上緣兩片,下緣三片萼片。花冠蝶形,由旗瓣、翼瓣和龍骨瓣,五片花瓣組成,通常情況下,旗瓣白色,具深紫色斑紋;翼瓣白色,有大片黑斑;龍骨瓣最小,白色,緊緊包裹著花蕊。雄蕊是二體雄蕊,共10根花絲,其中9根花絲下部連接成管狀,花藥著生在花絲頂端,包攏著雌蕊,另一枚雄蕊單獨分離。子房扁長形,一室,邊緣胎座,胚珠著生在腹縫線上。蠶豆莢果表皮綠色披絨毛,內裏白色海綿狀,胚珠鑲嵌其上,


    花期也很快結束了,慢慢的每棵蠶豆苗開花的地方都長出了蠶豆莢,再過一個月左右就可以豐收了。


    在盤安鎮的辦公室裏,王書記正焦慮的接著主管農業的田副縣長的電話,說是要在盤安鎮找一個種植好一點的蠶豆示範點,縣委書記要來檢查,接完電話後,王書記就叫來了負責農業的副鄉長商量,當王書記把這件事說了後,副鄉長說,“謝山村的劉老板種的就可以,”王書記恍然大悟的說,“是啊,謝山村劉老板種的蠶豆的確是咱們盤安鎮的好典型,這樣你把手頭的工作放下,全力去辦這件事,我現在就給田副縣長打電話”,


    副鄉長眼巴巴的看著王書記給田副縣長打完了電話,王書記放下話筒咧開嘴笑著說,“你給劉老板打個電話,讓趕緊準備,就說縣委書記要來檢查他種的蠶豆,”副鄉長顫顫巍巍的給我打來了電話,“縣委書記要來”,我一聽這麽大的事,心裏頭又高興,又著急,高興的是我能成為縣上的一個種植示範點,縣委書記都要來,那後麵還不得跟著十幾個鄉鎮的領導和縣上各部門的領導,一下子就出名了,焦急的是我怎樣才能搞好這次檢查呢,可千萬不敢鬧出什麽笑話來。


    不一會,我正在地頭邊坐著想這件事,王書記和副鄉長來了,後麵還跟著村委會的謝書記和主任,還有一個專門搞工程的老板,王書記一下車就說,“劉老板,你趕緊看,還有啥沒做到的?這次檢查可不能給我們丟人,”我連連點著頭答應著,她們商量著把通往地裏的這條大路再重新修一遍,鋪上沙石,再到地勢最高處修一個觀望台,兩麵還要栽上一排排鬆樹,路一直要通到觀望台上,樹也要一直栽到觀望台上,


    王書記說完就緊盯著搞工程的這個老板說“一個禮拜之後必須完成,不管有啥困難,你找副鄉長或者直接給我說,我們全力配合你們,”她又轉過身對著謝書記和村主任說。“你們全力配合劉老板,幫著看看地裏還有啥活沒有?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如果出現什麽差錯,你們誰也跑不掉,一定要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按期完成,”說完就急匆匆的坐著車走了,王書記走後,每個人都不停的在打電話,忙碌著各自的事情,我們中午連飯都沒有吃,幸好村幹部安排人送來了方便麵,簡單的吃了一點。


    下午,隨著一台挖機和一輛鏟車的到來,開始修路了,大家一直幹到下午天黑,正想迴家吃飯的時候,王書記卻給我們帶著工作餐來了,她一到就說,“大家辛苦點,加個班,時間不多了,越早完成越好,我在這裏陪著你們,我不走,誰也別想走,”王書記就是這樣,雖然是個女人,但他總是雷厲風行的工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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