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走出廷尉府,匆匆登上早已等候在外的馬車,一路疾馳而去,目的地正是許行的居所。此刻正值寒冬臘月,寒風凜冽,冰冷刺骨,但即便如此惡劣的天氣也未能阻擋許行對知識的探索與追求。當李斯抵達時,隻見許行正全神貫注地埋頭於屋內,仔細鑽研著扶蘇自百越地區千裏迢迢運送迴來的珍貴稻種。


    直到李斯踏入房門,許行才恍然驚覺有人來訪。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訝異之色,忙不迭開口詢問道:“哎呀!李廷尉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啊?”


    李斯微微點了點頭,神色嚴肅地迴應道:“在下乃是奉大王之命,特來尋閣下商議要事。”


    許行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趕忙應道:“哦,原來是這樣,請李廷尉稍候片刻,我這陋室實在有些雜亂無章。”


    說著,他便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起來。李斯環顧四周,不禁暗自咋舌,隻見整個房間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糧食袋子,還有各式各樣的竹簡和書籍散落一地,幾乎無處下腳。


    許行手忙腳亂地忙碌了好半天,總算騰出一塊較為整潔的空地,然後滿臉歉意地請李斯入座歇息。待兩人都坐定後,李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以先生之才學地位,何不雇幾個丫鬟小廝來幫您打理這些瑣事呢?”


    許行卻連連擺手,義正言辭地迴答道:“如今這天下蒼生皆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生活困苦不堪,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的侍奉呢?況且我四肢健全,自己動手料理這些雜務並非難事,實在無需勞煩他人。”


    李斯聽罷這番話,心中暗暗叫苦,隻覺得眼前這位許行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書呆子,情商著實低得令人堪憂。他這番言論豈不是將朝中眾多官員都給一並數落了進去?畢竟在官場之上,哪個官員沒有使喚過下人呢?想到此處,李斯不由皺起眉頭,心中對許行多了幾分不滿。


    盡管心中不滿,表麵上李斯依然溫和有禮,他心中依舊清晰地知曉自己此次前來的真正目的所在。他緩緩開口說道:“許先生,不知你可曾思考過要將自身所積累的農學經驗傳授給他人?”


    話音剛落,隻見那許行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之色,隨即反問道:“想啊,這般有益於眾人之事,我又怎會不願去做呢?”


    聞得此言,李斯微微點頭,心中欣喜,緊接著繼續說道:“既然如此,那麽依在下之見,許先生可否考慮前往農學院擔任教職一職呢?”


    此時,許行不禁麵露迷茫之色,滿是不解地追問道:“農學院?這究竟是一處怎樣的所在?所謂的任職又具體是何意?”


    麵對許行連珠炮似的疑問,李斯嘴角輕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耐心解釋道:“大王有意創建一所專門研習各類技藝的學府,其中涵蓋了木匠、工匠、農學、醫學以及經濟等諸多領域。而至於這其中的農學部分嘛,在下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先生您呀。畢竟,先生不僅身為當今農家的領軍人物,更是我大秦朝廷的官員。故而,這農學院院長一職,舍先生其誰呢?”


    聽李斯說完這番話語,許行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歎口氣說道:“唉,實不相瞞呐,李廷尉。我眼下還需專注於對糧食相關問題的研究探索,實在是抽不出太多閑暇時間用於講學授課啊。”


    李斯笑著說道:“先生此言差矣,閑暇時先生可去教學,農忙時,先生可以帶著學生一起下地,邊幹活邊現場教學,豈不是一舉多得?”


    許行長歎一聲道:“諸多理論與想法待深入探究,但若是投身教學之後,用於此等事務的時間便大幅縮減。我之宏願乃是令世間再無餓死之人,然而若無高產的粱種,縱使弟子眾多又有何用?這般行徑豈不是舍本逐末、輕重不分嗎?”


    李斯略作思索,而後緩聲道:“先生所言極是。既然如此,先生不妨於農家之中遴選出適宜之人負責教學事宜,而先生得空之時亦可親自予以指導。如此安排,或可兩全其美。”


    許行稍作沉吟,迴應道:“如此一來,倒也不失為一個可行之計。屆時何時開課,我需先與農家中人商議一番,看看究竟選派何人前往最為妥當。”


    李斯微笑點頭應道:“如今學府尚在營建當中,時日尚且寬裕,隻要許先生應允此事,其餘皆好說。”


    許行朗聲道:“這又有何不可呢?我自覺此舉實乃善舉一樁。隻是眼下我尚有諸多繁忙事務纏身,李廷尉若別無他事,恕我難以繼續招待了。”


    聞得此言,其中送客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李斯心中雖略有不快,但表麵上依舊笑容滿麵,語氣輕柔地說道:“既如此,那在下便不再叨擾了,先行告辭。”言罷,李斯緩緩轉身離去,身影漸行漸遠。


    李斯深知許行這人滿腦子想的都是糧食之事,至於教書育人之類的工作,想必他定會指派他人前來負責。對於這一情況,李斯並未感到絲毫詫異。


    畢竟與其他諸子百家不同,那些流派往往擔心自家技藝會被外人盡數學去,從而流傳出“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樣的說法。因此,他們大多隻會傳授些許皮毛,保留核心部分,除非麵對親生兒子,否則絕不輕易傾囊相授。然而如此一來,家族傳承極易因各種變故而中斷,相關技術也隨之逐漸失傳。


    不過農家卻與眾不同,他們巴不得全天下之人皆能運用他們的農耕之法,以提高農作物產量、改善民生。正因為如此,要說服農家參與農學院,相對而言倒是輕而易舉之事。


    待李斯返迴廷尉府之際,忽聞一名小吏稟報:“廷尉大人,蒙將軍所需之名冊已然全部送入其中。此刻,蒙將軍獨自一人正在查閱,還將我等悉數驅趕出來了。”


    李斯聽聞後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並言道:“甚好,此事既已辦妥,那你暫且退下吧,本廷尉心中有數。”


    那小吏連忙應道:“遵命!”隨後一路小跑離去。李斯抬眸望了一眼藏府所在的方向,但很快便收迴目光,不再過分關注此事,轉而專心處理起屬於自身職責範圍內的諸多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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