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表情這般凝肅,林瑤莫名有些心虛。


    這件事她瞞著他了。


    那張香方她在宮裏過了明路。


    隻有讓蘇家人查清楚,才能打消他們的疑慮。


    查完她便與這事徹底撇清幹係了,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如今太後已被送走,也不會有人再迴頭翻這件事。


    單憑一個方子而已,已經瞞過了所有人,不知他為何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她語氣盡量稀鬆平常,點頭承認。


    “嗯,怎麽了?”


    蕭晗璋見她不打算主動交代,哂笑一聲,陰陽怪氣道:


    “我倒不知你竟這般熱心,上次因為給太子配香都遭了算計,這次竟還敢往宮裏遞方子。”


    以她謹慎縝密的性格怎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


    主動去宮裏討賞賜也根本不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當時自己竟什麽都沒懷疑,就信了她的鬼話。


    更沒想到的是,她竟這般膽大,事先連自己都不曾透露。


    他這話落地,林瑤心下了然,他太了解自己了,她騙騙別人還可以,騙不了他。


    還沒等她想好如何答複他,蕭晗璋人已經站在她麵前。


    他雙手撐在她身側的扶手,將她圈在椅子裏。


    低沉如碎玉的聲音幽幽從頭頂傳來。


    “你在裏麵出了什麽力?”


    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陰影裏,他周身的氣勢有些迫人壓抑。


    她緩緩抬頭與他四目相對。


    明明他這時的語氣比平時還要柔和些,聽著卻有些瘮人。


    他眸色很深,眼中似有威勢。


    她從未見他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但她能讀懂其中昭示的含義。


    不要試圖對他撒謊,他在生氣。


    反正事情已經結束,林瑤秉持著坦白從寬的理念,老實的將那日她如何暗示皇後的話同他講了一遍。


    為了腹中孩子,她篤定皇後會下手。


    “這香需要同太後殿內的九裏香,還有我給皇後提供的相克的食物同時一起用,才會引發病症。”


    “單查哪一個或哪兩個都沒問題,不會有人想到把這三種東西湊到一起查。”


    “即便是皇後我也沒告訴她,裏麵還需太後寢殿裏那株九裏香的誘發。”


    她對著他幽深如黑潭的眼睛跟他保證。


    “絕不會被人發現,為了你我也不會將自己置於險地。”


    而事實也是如此,太後被送出宮外,還成全了皇帝的孝名,連盟約也同北疆簽下。


    她辦的讓人挑不出錯處,可蕭晗璋的臉色卻並未見好看。


    “這麽大的事為何提前不跟我商量?”


    “我說了你會同意讓我去做嗎?”


    迴答她的是一陣沉默。


    室內氣氛又沉寂了下來。


    同樣的,她也太了解他,她若對他說了這想法,不論多周全都會被他斃掉。


    林瑤伸手圈過他的脖頸,她看見自己的臉映在了他漆黑的瞳孔裏。


    她放軟了語調,用哄小孩般的語氣道:


    “我知道你氣我擅自行動,我是怕你一遇到我的事便關心則亂,畏首畏尾,什麽都不肯讓我做。”


    她頓了下,嘴角揚了個弧度。


    “何況即使真被發現,我還留了退路。”


    “什麽退路?”蕭晗璋將信將疑的問道。


    “我的退路便是你。”她迴答的理直氣壯,“你定不會讓我出事的。”


    她對他璨然一笑,忽地讓他心中一片溫軟,心裏那點鬱氣也隨之消散。


    他微微偏過了頭不再看她,心中卻暗暗歡喜。


    見他眉眼終是軟了下來,林瑤知道自己過關了,心裏鬆了口氣。


    誰知那人再轉過來時,卻又板起了臉。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自己想想怎麽請罪,我沒那麽好哄。”


    林瑤眼皮微跳了一下,心中不太服氣。


    你還不是做什麽事都瞞著我,憑什麽我就瞞你這一次,便要同你請罪。


    蕭晗璋你做人不要太雙標。


    但她也隻敢在心裏暗暗咒罵幾句。


    圈住他脖頸的手臂輕輕往下一勾,他與她的距離便更近了一點,氣氛變得旖旎了起來。


    她微微揚頭覆上了他的唇瓣,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這樣呢?”她眨著眼問他。


    “不夠,糊弄誰呢?”蕭晗璋哼了一聲。


    還在等著她下一步的行動,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林瑤猛地將他一推,他一個不防,竟被她推的往後踉蹌了幾步。


    蕭晗璋臉色黑如鍋底,沒好氣的朝門外喊了一句。


    “什麽事?”


    “世子,老夫人和林大夫過來了,在偏廳等候。”


    “我們馬上過去。”


    林瑤理了理衣襟,朝門外迴了一句,二人便去了偏廳。


    蕭老夫人一見林瑤進來,便將她押到林逸身邊坐下。


    “林大夫你看看,到底是他倆誰的問題,怎麽會這麽久都沒懷上?”


    林瑤和蕭晗璋對望了一眼,嘴角都是一抽。


    林逸笑著伸手搭上林瑤脈門,驚訝的看看幾人。


    “這不是已經有了嗎?一個多月了,你們就都不知道?”


    林瑤手下意識的摸向自己小腹,有些意外。


    算算日子好像真的很久沒來月事了,隻是她月事偶爾也會不準,她便沒在意。


    林瑤腦子懵了一下,心裏忽然又有些茫然。


    “我要當娘了?”


    她自己就沒有母親,她不知道該如何做好一個母親。


    蕭老夫人一拍大腿,笑慘了。


    嗔怪的罵了幾句她們兩個心也忒大,懷上了都不知道。


    當著林逸的麵,蕭老夫人自然不說林瑤的不是,隻將蕭晗璋罵的連連低頭賠不是。


    蕭老夫人又開始十分認真的叮囑林瑤這不能吃,那不能碰,便要迴去準備孩子出生用的東西。


    這消息一傳出去,雲水居都沒斷過人。


    一家人輪番過來問候探看,蕭老夫人更是一天過來好幾迴。


    蕭晗玉成為全家監視對象,讓她同林瑤必須保持一段距離,省的將她磕了碰了。


    一直到晚上,才歇了下來。


    林瑤拆完妝發,從上了鎖的立櫃裏麵拿出一個大漆嵌螺鈿錦盒。


    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本用絨布細心的包著香譜。


    她小心的拿出,在燈下細細翻看起來。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也有了孩子。


    她忽然有點想念自己的娘親。


    那是她小時候在心裏描繪過無數次輪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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