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25日,星期四,多雲


    己亥年六月二十三,宜打掃、沐浴,餘事勿取


    諸事不宜


    *


    周濤走進酒店房間,看見滕存一正抱著電腦做題。


    “他人呢?”


    滕存一往露台一指,頭都沒抬。


    走到露台,見徐嵐泡在溫泉池裏,下巴架在池邊的竹籬笆上,在看遠處的山。


    “你出門從來不看黃曆的嗎?”徐嵐聽見周濤過來,抬起頭望向他,眼神有點迷離。


    “我家裏都沒有那東西。”


    “去洗洗,下來陪我泡。”


    “啊?”


    “那小子沒空陪我,我一個人泡著無聊。怎麽,我不如那些前凸後翹的好看,所以你不樂意了?”徐嵐略帶挑釁的笑著。


    周濤無奈,隻好換洗了,進到池子裏。


    “那個,東西我拿過來了。”


    “放著吧,今天不工作,日子不好。”


    “泡太久了,人會暈的,出去坐會兒,透透氣。”


    “不要。”


    周濤靠近來,見徐嵐迷迷糊糊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氣。


    “您這是喝了多少啊。”


    “別成天您您您的,聽著別扭。”


    “爸和陳姨他們都這麽叫,我當然也……”


    “他們那代人臭規矩多,我並不喜歡,隻是懶得說。還有啊,以後別什麽事兒都跟展賢交代,做事要有點主見。”


    “可是……”


    “你知道展賢的,為了護我,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那個時代磨礪出來的性子,也怪不得他,但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了。”


    徐嵐抬起頭看天上飄過的雲,人竟然不由自主的浮起來了,一個不穩,滑進水裏,周濤忙過去扶住。“這到底是喝了多少嘛!”


    徐嵐抬手指了指遠處的花壇,周濤循著看過去,見到花壇後麵半藏著幾個茅台的紙箱子。剛想叫喚,嘴巴就被徐嵐捂住了。


    “別給裏麵那個聽見,知道了又要來麵前轉悠,晃得人頭疼。”


    “怎麽喝那麽多,五十幾度呢。”周濤隻好壓低了聲音。


    “白酒這東西,不順口,唯一的好處,就是度數高,可惜也撐不了多久。喝得累死了,還是醉不了。”


    “你這還沒醉呢,都站不穩了。”徐嵐已經靠到周濤身上了。


    “周濤,我要去趟武夷山,幫我安排。”


    “不願意去就不去,你這是何苦呢。”


    “幾百年前腦子短路了,居然把東西藏到那裏。”


    “準備什麽時候去?”


    “等我把樓下庫裏的酒喝完吧。”徐嵐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子也漸漸軟進了周濤的懷裏,睡著了。


    周濤深深歎了口氣,小心的把徐嵐抱出溫泉池,穿上浴袍,放到床上。滕存一見狀,放下電腦,跟了過來。


    “他這是怎麽了?”滕存一俯下身去查看。


    “你還來問我,不是你陪著的嗎?”


    “他也就是天天泡在池子裏,沒見得不妥啊。”


    “那麽幾大箱的酒,總是從門那裏搬進來的吧,你眼睛瞎了!”


    “你兇我做什麽。”


    “你要真的有意守著他,就小心用心的看護好了,明明知道他孩子氣,還這麽由著他胡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一輩子都不夠用來後悔的,你知道不知道!”


    周濤摔門出去了,滕存一莫名奇妙的被訓了一頓,有點鬱悶,但看徐嵐的樣子,又的確內疚,也就不再去管習題的事情,專心在一邊守著。


    。。。。。。。。。。。。。。。。。。。


    2019年7月27日,星期六,中雨


    己亥年六月十三,宜破屋、祭祀、壞垣,餘事勿取


    諸事不宜


    *


    晚餐時間,徐嵐又叫經理推了一車白酒上來。這一次,滕存一看見了。看見歸看見,卻也攔不住。


    徐嵐也不吃東西,隻是泡在溫泉裏喝酒,也懶得拿杯子,直接對著瓶子灌。燈光下,雨打在玻璃棚頂上,濺起的水花映著光,亮閃閃的,徐嵐看得癡了。


    滕存一在溫泉池邊晃了半天,徐嵐隻顧盯著棚頂,不理他。滕存一實在沒轍了,勸也不聽,搶又搶不過,隻好下到池子裏來攔。


    徐嵐被滕存一纏得煩了,抓了幾瓶酒,直接竄到屋頂上去。


    過了很久,滕存一也沒見徐嵐下來,酒卻在持續減少中,也不知道徐嵐是怎麽溜進來把酒拿走的。雨還是不停的下,打在屋頂上,打在玻璃涼棚上,打在滕存一的心裏。他隻好撥通了周濤的電話。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周濤到了,徐嵐還是沒見下來。


    “人呢?”周濤隻看見滕存一一個人在幹著急。


    “應該還在屋頂上,喚他也不答應,我轉了幾圈也看不見。”


    “這下喝了多少?”


    “送上來的那一車都不見了。”


    周濤想了一會兒,又到露台上繞了一圈,就打電話讓經理送了梯子過來,爬上了屋頂。


    徐嵐已經在屋頂上睡著了,任憑雨水打在身上。周濤喚不醒徐嵐,隻好想辦法把他背了下來,放到溫泉裏擦洗幹淨,又抱到床上。


    “就這樣吧,你整理一下行李,明天出發了。”周濤無奈的看著徐嵐。


    “欸?為什麽非要明天,他這樣……”


    “攛掇我去查黃曆,現在看來是算計好了的。”


    “明明他自己都不信。”


    周濤苦笑道:“算了,你做好準備,明天我開車。”


    “去哪裏?”


    “武夷山。唯有那裏,他迴大陸以後從沒有去過,這次說要去,結果還搞成這樣。滕存一,你知道武夷山那裏有什麽嗎?”


    滕存一低頭不語。


    “他不讓說?”


    滕存一還是低著頭。


    “罷了,你看著點,我走了。”


    “要不還是晚一天吧,其實徐嵐不是真的在意黃曆的。”


    “不用太擔心,酒精本身並不能傷到他。”


    *


    滕存一胡亂吃了晚飯,收拾了行李,就上床來守著徐嵐。徐嵐睡得並不踏實,眼淚浸透了枕頭。滕存一心裏明白緣故,但又無可奈何,也就一夜未眠。


    。。。。。。。。。。。。。。。。。。。。


    2019年7月28日,星期天,多雲


    己亥年六月二十六,宜結婚、出行、搬家、訂婚、開業、動土、安葬、破土、上梁


    忌祈福、祭祀


    *


    一路無語。周濤默默的開著車,一改以往的風格,開得格外穩當。滕存一昨夜沒睡,上車後不久就睡著了。徐嵐獨自縮在後座的角落裏,盯著車窗外。從龍岩出發時還下著的小雨,到武夷山時已經停了。


    車子停到院壩,徐嵐總算開口了:“你可以把車開迴去,迴頭再派人送來。”


    “不必了,不用管我,園子那邊也交代好了,有事聯係。”


    周濤走了,徐嵐叫醒了滕存一。


    滕存一下車來,見車停在一個竹籬圍起來的寬闊院子裏,麵前是一座設計頗為現代的嶄新別墅,覺得有點奇怪。


    “前些年讓他們來新修的,舊莊在後麵。”徐嵐突然出現在身後,把滕存一嚇了一跳。


    幾乎就是徐嵐那山頂別墅的翻版,滕存一自然而然的把行李拎到了樓上的主臥。徐嵐也沒說什麽,隻是,晚飯後,就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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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7月29日,星期一,多雲


    己亥年六月二十七,宜結婚、出行、搬家、訂婚、開業、動土、安葬、破土、上梁


    忌赴任、剃頭、掘井


    *


    滕存一昨夜等到很晚,也不見徐嵐迴來,實在熬不住,就獨自睡了。


    一覺醒來,看時間,已近中午。下樓來,仍不見徐嵐的蹤影,但廚房吧台上有新作的三明治。草草吃了,走到院子裏,正撞見徐嵐拖著一把鏟子往別墅後麵去,忙追了過去。


    “你昨晚去哪裏了?”


    “老屋。”


    “拿個鏟子要做什麽?”


    “挖坑。”


    繞過別墅,從竹籬的後門出去,是一片菜園。菜園的那一頭,有一個古色古香的三進院落。菜園和院落的左側是成片的竹林。右側有一水泥牆的小院,其中一座兩層的磚房,看起來就像一般的農家小院。


    徐嵐介紹到:“前麵那是老屋,竹林和菜園都是莊裏的,那邊是看莊子的人家住的,再過去還有些雞棚豬圈鴨塘之類的東西。”


    “這麽大。”


    “這原本是個地主的家,清朝晚期的時候,他們不知怎麽得罪了人,急著跑路,四百兩白銀就賣給我了,便宜吧。”


    “完全沒有概念。”


    “大概十萬左右。”


    “那是夠便宜的,隻是居然能留到現在。”


    “那時候幫了一點小忙,就讓我留下了,不過如今我手上也隻有宅地的地契。”


    “這樣也行。”


    “幫忙那是正巧撞上的,順手就幫了,所以給我留了點機會,在去香港之前把地分給了幾個相熟的農家。他們都是老實的好人,這麽多年也沒有亂動我的東西。迴來後,給了每家一筆錢讓他們另外安家,隻有那一戶願意留下務農的,就讓他們看著莊子了。”


    “那他們也知道你?”


    “並不知道底細,大概以為我是原主人的後人吧。”


    說話間已經穿過竹林,山坡下是一條滿是卵石的小溪。徐嵐在竹林與溪灘之間尋了快平整的地方,戴上手套,就開始挖坑。


    “在這裏挖坑做什麽。”


    徐嵐指了指一路拎在手上的黑色布包,接著挖坑。滕存一打開布包,裏麵一個瓦罐,裝著終南山帶迴來的屍骨和玉佩。


    “埋這裏啊。”


    “這個地方,也不辱沒了他修仙的誌向。”


    “都過了千年了,還修什麽仙,再說,你不是不信這神神鬼鬼的事情。”


    “這種事情,大體也就是做給活人看的,與信不信無關。”


    挖了個格外深的坑,似乎裏麵都冒出水來了,徐嵐把瓦罐連著布包一起放進去,埋上,把土拍平,就往迴走了。


    “這次搞得這麽草率,也不做個記號。”


    “我能記得地兒。況且,安息了千年,折騰一次就夠了,總不至於再刨出來一次吧。”


    滕存一暗自揣度:那司徒酒仙,若真是天上有靈泉下有知的,現在一定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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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8月8日,星期四,多雲


    己亥年七月初八,宜打掃、安葬、祭祀、入殮、除蟲、結網、破土、普渡、打獵


    忌結婚、交易、搬家、開業


    *


    真的到了武夷山,滕存一倒也沒見徐嵐再買醉了,但是明顯刻意躲著自己。每到晚上,徐嵐或是不知去向,或是呆在客廳的沙發上徹夜看電視。滕存一大致能猜到原因,也就沒多說什麽。無事可做的時候,正好讀書。


    白天的時候,徐嵐偶然也會帶著滕存一在莊子裏四處逛逛。


    看莊子的是一對五十來歲的夫婦,的確是很淳樸的人。他們的房子後麵是一個很大的水塘,大概就是徐嵐所說的鴨塘,但事實上,塘中還養了很多魚,種了荷花。徐嵐一來,莊裏的家禽牲畜就遭了殃,夫婦兩每日就忙著殺豬宰雞的。


    徐嵐也帶滕存一參觀了老屋,隻有一間書房不讓他進去,滕存一路過窗戶的時候向裏麵瞄了一眼。書房打掃幹淨了,大概是徐嵐最近在用的,古樸的木製書桌上擺著筆墨紙硯,邊上一疊寫滿了字的宣紙。看不清寫的是什麽,但可以認出是徐嵐的蠅頭小楷。滕存一忍不住問徐嵐在寫什麽,徐嵐隻是告訴他自己在默以前的舊東西。


    *


    這日入夜,徐嵐待滕存一睡著,便又出了門。


    天上的半輪月亮,在雲中時隱時現,在裸露的山崖上灑下一層光暈。突然有一個白色的身影躍上山崖,驚起幾隻飛鳥。


    徐嵐攀到一處崖壁縫隙旁,縫隙裏有幾具木製棺材,大多已經完全腐朽了,隻有一個還保持著完整。徐嵐伸手想推開棺蓋,剛觸到,便停下了,猶豫了一會兒,就在縫隙邊坐下,看著崖下的溪水發呆。自到了武夷山,來了五六趟,徐嵐還是沒有勇氣打開那個棺蓋,每每來了,也隻是坐著發一個晚上的呆,直到天色泛白,才起身離去。那本日記,也已經默了三遍,本來是想靜心,結果卻是越發亂了。


    眼見著又到了五更,徐嵐深深歎了口氣,不能再拖了,於是伸手將棺蓋推開一個縫隙,探手進去,摸出一個木頭匣子,再拉上棺蓋。始終也沒敢迴頭看一眼。


    迴到老屋,徐嵐拿起日記看了一會兒,便點火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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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8月9日,星期五,陰


    己亥年七月初九,宜沐浴、破屋、壞垣


    忌開業、齋醮


    *


    滕存一一覺醒來,聽見外麵格外熱鬧。從窗戶看出去,越過屋後的竹籬,見看莊的女人正在菜園裏攆幾隻雞。


    “李嬸,一大早忙什麽呢。”滕存一扯著嗓子問。


    “徐少爺說今天過中元。”


    滕存一記得月亮還未圓,便掏出手機查日曆,果然,才到初九。


    下樓吃了徐嵐留在桌上的早餐,走出門來,遠遠的又瞧見徐嵐拖著鏟子走過去。


    “又去埋什麽?”滕存一追上徐嵐。


    “是刨。”


    “李嬸說你要過中元,日子不對吧。”


    “中元本就是秋收祭祖,南北差了幾萬裏,秋收哪在一日。”


    徐嵐拖著鏟子進了老屋,來到後院,就在那迴廊裏,帶上手套開挖。滕存一這才注意到,後院迴廊沒有鋪地磚。


    刨開土層,露出一個木門,打開來,似乎是個地窖,徐嵐跳下去,一會兒,舉出一個酒壇,“過來拿著。”


    滕存一乖乖的接過酒壇,抱到一旁放下,剛放下,徐嵐又舉出一個。這樣,很快,走廊裏就擺上了幾十個酒壇子。


    徐嵐心滿意足的爬出地窖,重新蓋好窖門,掩上紅土。


    “這是我剛迴來時釀下的,特地叫展賢派人來埋下,這裏的水土養酒。這可是好東西。”徐嵐迴頭對滕存一燦爛一笑,明明是甜美的笑顏,滕存一卻總覺得哪裏不對味兒。


    *


    因為徐嵐一句話,莊子裏的四人忙了一天。傍晚,徐嵐給李家夫婦留了兩桌菜、兩壇酒,告訴他們可以找鄉鄰來吃,便把其他的都搬到了老宅的內院。


    內院中本有石桌石凳,擺不下的,徐嵐便堆在了迴廊的長椅上。兩側的長條石槽裏,白色睡蓮漸漸合上了花瓣,角落瓦盆裏的曇花,卻在悄悄醞釀著綻放。雲有點多,那過半略豐的月亮,隻擠出些許白光,迴廊中兩盞老舊的白熾燈,泛著黃光。徐嵐怕滕存一看不清,去屋裏找出幾盞紙風燈,點上蠟燭,掛在廊下。


    於是兩人對坐,過起了這不對日子的中元節。


    徐嵐釀的酒,就算是滕存一也能喝出好來,色澤清亮如琥珀,比土樓買來的更濃厚些,但依然甘甜順口。


    “這也是青紅酒嗎?”滕存一看著碗中的米酒。


    “這是紅曲的,青紅酒是白曲的,不一樣。”


    “哦,做菜常用的紅酒糟,就是這種?”


    “嗯。”


    “怎麽不紅。”


    “陳了。”


    滕存一把碗中的酒喝了,還想添,被徐嵐攔住了。


    “慢點喝,酒這種東西,越是順口的,就越是害人,不知不覺就喝得多了,結果怎麽醉的都不知道。”


    徐嵐微笑著,綠眸中卻滿溢著憂傷。滕存一隱約覺得,徐嵐講的,並不是酒。


    徐嵐吃得不多,喝的倒也不快,滿席的酒菜,他的心思卻不知在哪裏。喝到曇花綻放,也就喝掉了兩壇


    徐嵐見滕存一吃飽了,便撤了席,隻留下酒碗。又起身,去吧那雪白的曇花采下,扯下花瓣,直接就塞進嘴裏。


    “這能吃嗎?”


    徐嵐沒迴答,隻是扯了一片送到滕存一嘴邊,滕存一猶豫了一下,吃進嘴裏。比想象更肉質的花瓣,嚼碎了頗為粘膩,倒也沒有什麽怪味兒,有一絲微甜,似乎也有一絲微苦。


    徐嵐又嚼了幾片花瓣,就把曇花丟在一邊了。


    “本來就隻開幾小時的花,還給你糟蹋了。”


    “明早用來煲湯,才算沒有糟蹋它這一世。”


    到第三壇酒下肚,徐嵐竟開始哼起詩來,隻是輕輕的哼唱著。徐嵐的聲線柔和而有磁性,唱起來更是有一種令人著迷的波動。徐嵐一遍又一遍的哼著,次數多了,滕存一才漸漸聽明白了詞:“明月孤窗冷,竹林斑駁影。杯空人未還,直向水中請。”


    “誰的詩?”


    徐嵐沒有迴答,抬頭看向天空,雲越來越厚了,遮了月亮。


    “我總也做不出像樣的律詩來,他說太過工整了,所以才不成詩。就叫我做絕句,結果還是做不好,他又說我心思太重了,所以才放不出來。”


    天上落下一滴水來,正巧滴到徐嵐的眼瞼上,剛拭去,水滴變成了水線。


    “下雨了,迴去吧。”滕存一忙起身躲到迴廊下。


    “你先迴吧,別管我,大門邊的青瓷花瓶裏有傘。”徐嵐說罷,直接躍上屋頂,消失在竹林方向。


    *


    滕存一獨自迴到別墅,等了很久,仍不見徐嵐迴來。雨越下越大,滕存一實在放不下心來,就去翻出一把手電,打著傘,往竹林方向尋去。


    大雨打濕了紅壤,很滑,又混著竹鞭,不好走。滕存一尋了兩遍,才尋見了。徐嵐癱在泥水窪裏,肆意的哭著,也不知道已經哭了多久。滕存一丟了傘,跪到徐嵐身旁,緊緊的抱住。徐嵐哭得整個人都在顫抖,雪白的皮膚冰涼到刺手,著實把滕存一驚到了。徐嵐就這麽哭著,一直哭到昏在滕存一的懷裏。


    滕存一明白,有一種傷,太深了,透過皮肉,直達骨髓,好不容易結了疤,揭掉了,就又是一番痛徹。八百年前的滕紹峰,在徐嵐心裏留下的那道傷,如今他滕存一,卻成了那揭開傷疤的人。究竟要怎麽做,才能徹底撫平這道傷痕,一生,夠不夠。


    滕存一試著像周濤那樣抱起徐嵐,還好,比想象的輕些。路不好走,好不容易抱迴了別墅,也沒有力氣再抱上樓了。就在客臥的浴室放了熱水,泡暖和了些,擦幹了,放到床上。徐嵐睡得很沉,體溫也很快恢複了,一夜倒也沒有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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