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知道洪智有跟餘則成有貓膩。


    但誰認為洪智有是紅票,那就是侮辱委座和建豐的智慧。


    眼下魯東、東北大部分被紅票占領的情況下,有點紅票路子對做買賣有一定好處,這也是委座默認允許的。


    不過李涯考慮不到那麽深遠,也沒興趣。


    他隻知道津海站這半年來,有無數重要機密,尤其是軍事防務情報、物資信息源源不斷的泄露了出去。


    這是李涯絕不允許的。


    洪智有不能動。


    餘則成必須死!


    洪智有不方便給餘則成辯護,更不能接受李涯“善意”的提醒,那等於變相出賣老餘了。


    都是人精,他哪能看不穿李涯這點小把戲。


    “嗯哼。”


    他似答非答的哼了一聲。


    “走了。”李涯見套不出東西,又急著抓人,取了槍、彈快步而去。


    洪智有洗了把臉,打起精神到了站長室。


    吳敬中正在看一本經濟學。


    肖國華在一旁泡茶。


    “老師,肖科長。”


    洪智有走了進來,很客氣的打了聲招唿。


    “哎。”肖國華連忙點頭應了一聲。


    “老師也對經濟學感興趣?”洪智有坐了下來。


    剛要喝茶,見肖國華像保姆立在一旁,便放下茶杯也跟著離座立在了一旁。


    按級別。


    肖國華是少校跟他同級。


    人家還是科室部門一把手。


    哪有自己坐著喝茶,讓人伺候的。


    他可不想因為自己幫了朵朵治眼睛,就非得高人一等。


    隻是老吳不開口,他不好說話,顯得自己不懂規矩,蓋了領導的威風。


    肖國華哪能不懂洪智有的心思,眼中閃過一絲慚愧、感激之色。


    他是真把洪智有當恩公、“少主”,習慣了侍衛角色。


    沒想到洪智有待自己如此這般,一時心頭暖融不已。


    “坐,坐。


    “又不是外人,都坐。”


    吳敬中微微一笑,抬了抬手道。


    “上次你師母迴來,說何應欽、陳誠這些人都在看這本書,讓我上點心。


    “時局不妙啊,前兩天去北平總司令部開會,燕京大學的何其滄教授,還有中央銀行的方步亭行長一堆留美的金融專家都在,說委座要推行一種新貨幣叫金圓券。


    “讓北平這些教授、專家盡快出方案。


    “初始麵值定在了三百萬元。


    “津海這邊也要全力配合,市政和情報線要做的是確保物價,軍隊迫切要做的就是打一場勝仗安穩人心,為金圓券保駕護航。


    “智有、國華,你們說這些專家能把民生、經濟拉迴來嗎?”


    吳敬中合上書,抱著胳膊看了看兩人道。


    “法幣我看是懸了。


    “現在市麵上老百姓已經開始以物易物,隻認黃金、銀元、美元,家裏有點金銀首飾的還好。


    “沒有的隻能拿衣服、棉被去易換食物。


    “我媳婦經常去集市買東西,這就是眼下的現狀。


    “這還是津海,物資算是比較充足的。


    “像其他省市、縣城老百姓吃糠咽菜已是家常便飯了。


    “不過委座要能收複東北、魯東,補足物資,金圓券一掃乾坤,重新清盤定然可重振國威。”肖國華正然分析道。


    “肖科長近來進步不少啊。”洪智有誇讚笑道。


    “實不相瞞,今年過年蕊蕊去過我家,讓我做好隨時去香島的準備,繼續給站長護衛。


    “我尋思著不能丟人現眼,所以每天晚上都在惡補學習時政等知識。


    “對了,我們全家現在還在苦學粵語。


    “比如,答嘎好,我喺……”


    肖國華臉微紅,老實匯報了起來。


    洪智有扶著額頭,憋住了笑意:“老肖,練的不錯,你先練好了,到時候再教我。”


    “不敢,不敢。”肖國華連忙道。


    “國華還年輕,有這份上進心不錯。”吳敬中讚許了一句,轉頭又迴到了正題:


    “智有,你怎麽看?”


    “先說法幣吧。”洪智有斟酌了一下,繼續道:


    “法幣最初有一定公信力,但軍政製度注定了物資優先軍隊原則,為了軍隊的供給,中央政府就隻能瘋狂印幣攜取老百姓的資源。


    “但軍隊的貪腐放幹了百姓的血,再加上孔陳等大家族資產轉移,戰場再一崩盤,法幣自然就壽終就寢。


    “我們的財政部長孔祥熙曾有句名言:


    “通貨膨脹?哪來的通貨膨脹,國府根本沒有通貨膨脹,有人願意花兩萬塊買支鋼筆,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跟通脹沒有關係。


    “瞧見了吧,我們的部長把鍋甩到了老百姓頭上。


    “所以,我認為金圓券也不過是換湯不換藥,歸根到底是家底已經被蛀蟲掏空了,離開實物談貨幣,發行什麽貨幣本質也不過一張廢紙。


    “北美觀察團前兩個月發表過社評,現在國軍將士隻能吃辣椒油拌米飯,而紅票的士兵吃的是熱騰騰的饅頭、麵條、高粱、玉米麵餅子。


    “紅票不拿百姓一針一線,就能得到米粉、高粱,這跟發行什麽貨幣根本沒關係。


    “我不看好金圓券。”


    洪智有朗聲道。


    吳敬中、肖國華本還對這次委座改革充滿了期望,被這一盆冷水直接澆沉默了。


    “老師,老肖。


    “國府可能要用金融券收割最後一波,守住口袋的金銀、美元、古董很重要啊。”洪智有道。


    “哎。


    “昨晚建豐給我打電話,下個月要去上滬配合金圓券成立經濟管製督導組,讓我點你的將過去。


    “我琢磨你要過去跟著他幹出成績,即便紅票日後占領了津海,我申請去調職上滬也有了眉目。


    “現在看來你未必想去啊。”


    吳敬中搖頭歎息了一聲。


    洪智有知道,南北分治是吳敬中最後的盼頭。


    “老師,雖然三青團沒了,但我仍然算是建豐的‘門生’,他既然點將了,我下個月陪他走一趟就是了。”想了想,洪智有答應了。


    反正就這一年半載了,老吳死不死心不重要了,將就著玩吧。


    見證一個“王朝”落幕,本身也是一件趣事。


    “好,我這就給建豐迴電話。”吳敬中欣然大喜。


    “對了。


    “北平‘七五事件’的風已經吹到了津海,大批學生抗議不說,傅作義怕惹一身臊,把東北逃入關內的學生都趕到了津海來。


    “他倒好,大義凜然要保護學生,讓東北學子入學、照顧他們的生活。


    “南開、北洋可遭了殃。


    “床鋪、夥食安排都是大問題。


    “這些學生一旦鬧起來會很麻煩。


    “別忘了,陳繼承就是因為青年軍槍殺學生,造成了國內輿論,讓傅作義借著這個機會擠出了北平。


    “這幫學生現在跟蒼蠅一樣,走哪哪臭,討人嫌的很。


    “要在津海炸了鍋,指不定張廷鍔、陳長捷和我都得倒黴。


    “陳長官上午剛開會,著重強調了不要惹這些祖宗啊。


    “你妹妹不是在南開嗎?


    “另外多安排點咱們的學生暗線,盯死了他們,有啥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吳敬中鄭重指示道。


    “是,老師。”洪智有正然領命。


    “對了,李隊長剛剛領了槍,不知幹嘛去了。”他問道。


    “站長,你們聊。”


    肖國華很識趣的起身離開了。


    “哎。


    “這個李涯一天天不找點事,他就閑的難受。


    “學生的事他不上心,成天就盯著個餘則成。


    “他跟陸橋山一樣,都是狼子野心,急著上位啊。


    “把餘則成搞臭了,連帶著把我拉下水。


    “他好接手站長的位置。


    “簡直異想天開!”


    吳敬中冷哼道。


    “是啊,津海站站長的位置哪有這麽好坐。


    “換了他們跟總部那些老狐狸鬥法,也隻能是踏腳石、傀儡而已。”


    洪智有深有感觸道。


    就津海這風水寶地,毛人鳳、鄭介民哪個不盯著,就算老吳下去了,也輪不到李涯來坐。


    哪怕建豐想染指,大概率也不會是李涯。


    而是派別的人來。


    畢竟上次幹校學生被陸橋山鎮殺,建豐已經冷落了李涯。


    要不他也不會這麽處心積慮想抓餘則成。


    歸根到底還是想立功,重新被建豐重用。


    ……


    同元書店。


    羅安屏正在後院曬書,上個月天天暴雨,倉庫好多書都快悶黴了。


    羅兵臉色略顯緊張的走了進來:


    “掌櫃的,保密局來人了,李涯親自帶隊,配了槍。


    “前門,後門都堵死了。”


    “慌什麽,按計劃行事,你還信不過老餘嗎?”羅安屏瞪了他一眼道。


    “明白。”羅兵瞬間沉穩了下來。


    “去,去,保密局辦事,無關人員立即離開。”


    李涯領著人走進書店,一亮證件吆喝道。


    店裏的餘客紛紛四下而去。


    “在後院,快,別讓他們跑了。”李涯看了一眼,大喝道。


    一夥人立即衝進了倉庫。


    羅安屏和羅兵如同驚弓之鳥一般,抱著頭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抓人,查電台。”李涯把槍別迴槍袋,甩頭吩咐道。


    行動隊的科員四下翻找。


    一會兒,高原走了過來:“李隊長,沒找到電台。”


    “沒電台?


    “不可能,繼續找,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挖出來。”


    李涯一皺眉頭,不信邪道。


    他徑直把人帶到了前邊書店,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羅安屏叔侄:


    “電台在哪?”


    “什麽電台,長官,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麽。”羅安屏顫聲道。


    “還裝?


    “你們廊坊組的人都招了,你就是紅票在平津交通線的重要負責人。


    “與你對接的代號深海。


    “你們是單線聯係。


    “而且,我還知道深海是誰。”


    李涯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


    “什麽廊坊組,長官,可不敢亂說,紅票那是要掉腦袋的啊。”羅安屏一臉驚惶道。


    “還敢狡辯,我現在就下了你的腦袋。”李涯拔出槍拍在了茶水桌上。


    “長官,我,我真不知道啊。”羅安屏急的滿頭是汗。


    “好演技!”


    李涯笑了起來。


    羅安屏冒汗的樣子,讓他想到了穀有牛。


    瑪德,好吃好喝伺候著。


    關鍵時候就背刺開演。


    紅票的拿手絕活。


    “找到了嗎?”李涯衝高原喊道。


    “沒。”高原沮喪的搖了搖頭。


    “很會藏啊。


    “先帶迴站裏,進了刑訊室,不信他們不說實話。”


    李涯冷冷看了叔侄倆一眼,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到了刑訊室。


    他衝盧寶興吩咐道:“把這兩人分開審,小的我親自審,大的不老實,先上刑。”


    “李隊長,有站長的指示嗎?


    “要不我先打個電話問問。”


    盧寶興公事公辦道。


    “問吧。”李涯不悅皺眉道。


    瑪德,現在幹啥事都一堆的條條框框,簡直搞人心態。


    要老五還在,早就開打了。


    “站長,李隊長抓了兩個人迴來,說是什麽書店的,上刑嗎?”他走到角落拿起電話問到。


    “好,我知道了。


    “好的,站長。”


    掛斷電話,盧寶興恭敬道:“李隊長,可以動刑。”


    “不是。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各位長官,我是良民,我就是個賣書的。


    “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我有錢。


    “我可以給你們錢。”


    羅安屏像市儈小民一樣哀求道。


    “演,繼續演。


    “看看這裏的家夥,哪怕是鋼筋鐵骨的硬漢也熬不過一宿。


    “現在交代出電台。


    “指認深海還來得及。”


    李涯卷起袖子,抱著胳膊靠在審訊桌前。


    “長官,我真不知道什麽電台、大海啊。”羅安屏苦巴著臉道。


    “敬酒不吃吃罰酒。


    “寶興,往死裏打。”


    李涯不再廢話,往隔壁刑訊室走去。


    “這位老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得罪了。”


    盧寶興看了一眼羅安屏,拿起鞭子就打。


    李涯一提到電台、深海。


    盧寶興就知道,得,又是內訌,又是針對餘主任的。


    別的不說,就餘太太這地方都來兩三迴了。


    刑訊室是最得罪人的科室。


    害人多,知道內幕也多,很少有人能善終。


    老五可是吳敬中的鐵杆心腹,到頭來不還是死於非命。


    盧寶興不想步了老五的後塵。


    所以他暗中選擇了抱洪智有大腿,隻圖日後沒了去處,能跟著混口飯吃。


    羅安屏既然牽涉餘則成,盧寶興就不能打太狠。


    打人,那是有門道、有技巧的。


    跟過去打板子一樣,打,狠狠打,往死裏打。


    上邊的每句話,決定了受刑人挨打的烈度。


    盧寶興鞭子照著羅安屏就打。


    打的是狠。


    但力度卻是掌握的極好,隻傷皮肉,不傷筋骨。


    看似血拉呲呲的,實則不會太嚴重。


    ……


    隔壁,羅兵坐在電椅上,渾身緊張痙攣,以至於他每次唿吸都會發出刺耳的聲響。


    啊!


    隔壁傳來了羅安屏淒厲的慘叫聲。


    “聽到了吧。


    “你還年輕,得給自己機會。


    “我知道你們的骨頭很硬、能扛,不過再硬,你能硬的過烙鐵、鋸子、斧頭嗎?


    “你去買過棺材。


    “參與過錢思明掉包事件。


    “光憑這一條,我現在就能槍斃你。


    “隻要你招供,這個就是你的,我可以招你進行動隊,如果你沒興趣,也可以去外地或者迴老家。”


    李涯抬手從高原手裏拿過一個小木盤,掀開上邊的紅布。


    底下是兩根金條和兩封銀元。


    錢,可以給。


    至於羅兵招供後,有沒有命花就另說了。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麽棺材,我,我真的不知道。”


    羅兵渾身哆嗦著迴答。


    “給你機會,你不要,那就別怪我了。”


    李涯從爐子裏取了烙鐵,搖頭晃腦的往羅兵走了過去。


    “你說我是先燙你的左眼,還是右眼呢?


    “眼球在高溫下,會不會爆?


    “嗯,還是左眼吧。”


    他左右比劃了一下,照著羅兵的左眼就要燙下去。


    “啊!”


    羅兵本能往後躲的同時,尖叫了起來:


    “李隊長,別,別燒,我招,我都招!”


    “我的確去過棺材鋪……”


    “不急,到那邊去,當著你們掌櫃的麵說。”李涯笑了笑,得意的往外走去。


    到了一號室。


    李涯抬手:“根寶不用打了。”


    “羅掌櫃,你的夥計已經招了。”他走到渾身是血的羅安屏麵前道。


    “掌櫃的。


    “我,我實在太害怕了,咱,咱還是招了吧。”


    羅兵一臉害怕的說道。


    “你!”


    羅安屏怒目圓睜,旋即搖頭歎了口氣:


    “好吧,我招。”


    “算你們聰明。


    “寶興,去請站長、餘主任和洪秘書過來,一起聽聽吧。”李涯道。


    “好的,李隊長。”


    盧寶興領命,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站長室。


    吳敬中正在和餘則成商量學生的事。


    “進來。”裏邊傳來吳敬中渾厚的聲音。


    “站長,李隊長抓了一家書店的掌櫃和夥計,那兩人想招供,李隊長請您和餘主任、洪秘書一塊過去聽聽。”盧寶興恭敬匯報。


    “則成,去聽嗎?”吳敬中眼神複雜的看著他。


    他是真怕餘則成栽了,影響自己的仕途啊。


    現在這個寶貝學生就是個燙手山芋。


    扔了吧,舍不得,同時牽涉到方方麵麵的利益。


    不扔吧,指不定又是個連累自己的禍害。


    讓人頭疼啊。


    “李隊長都來請了,去吧。”餘則成笑道。


    “行。


    “你去通知智有,那就一塊聽聽去。”


    見餘則成麵無懼色,吳敬中大致心裏有底了,一拍大腿起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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