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換個地方。


    雲荒大陸東南部海上,出雲國,應璿門。


    應璿門千絕峰後山,清淨明澈的月光照耀下,一名年輕的應璿弟子正沐浴著月光,迎著清涼的山風瀟灑舞劍。


    這山崖上清冽的月光如同開啟了一壇幽香的美酒,清冽的酒氣芳香把山崖上的一切浸泡得微醺微醉,讓人沉溺其中,不知何夕。


    舞劍的年輕男子身影利落,一身飄逸的青色外裳於起落之間將劍花挽得如行雲,如流水。


    身形騰轉之間,渾身湧動的藍色真氣如飄揚的絲綢冠帶,衣袂翩然若展翅欲飛的青鳥。


    “霄兒。”


    一聲親切的唿喚,自舞劍男子的身後不遠處傳來。


    舞劍男子應聲挽了個劍花,收住步行,穩穩地收招定勢,藍色的真氣也慢慢旋轉迴了自己的體內。


    一迴頭,便看見自己的師父向著他款款走來。


    他的師父,名為傾城木離,乃是應璿門上千絕峰一脈的峰主。


    此時,正身著飄逸的白色法袍,縷著迎風四散飛揚的銀亮胡須,邁步來到了他的麵前。


    年輕男子連忙退開一步,躬身行禮。


    “徒兒見過師父!”


    矮個子的傾城木離雖然年老,但身形卻絲毫不見佝僂,這還要得益於多年的煉丹修道。


    隻見他目光溫和地看著麵前拘禮的徒弟,一抬手,淩空虛浮一下,開口笑道:


    “不必多禮,起來說話。”


    舞劍男子看著師父,下心十分疑惑。


    平日裏師父懶惰異常,並不喜深夜跑來這後山上吹冷風,今日漏夜趕來,怕是有什麽事。


    心裏這樣想著,便開口向師父詢問道:


    “不知師父深夜趕來,所為何事?”


    轉念又想道今日晌午時分,有一夥不明身份的人士偷襲了應旋門的入門禁製,一挑眉連忙問道:


    “難道與今日晌午之事有關……”


    傾城木離抬手捋了捋胡須,微微點頭:


    “不錯,正是此事。”


    說著,傾城牧離一招手,隻見他伸出的右手手掌上赫然出現一個材質特殊的小物件。


    不等舞劍男子作何反應,傾城牧離小心翼翼地把這枚小物件遞給愛徒,輕輕滴對徒弟說道:


    “霄兒,為師有件要事需要你去辦。你拿著這個,連夜下山,去北邊越國找人問問這物什是何材質,何處的人常用。切記,事關門派,切勿宣揚!”


    青衣男子恭敬地雙手接過那精良的小物件。


    放在手中觸手冰涼,借著月光一看,男子立即大驚失色,連忙問道:


    “師父,這是?這是今日偷襲我應旋禁製的刺客所用的暗器?”


    老者微微閉目,輕輕點頭。


    隨後,睜開雙眼,目光熱切而鄭重地看著愛徒,嚴肅地道:


    “事關重大,霄兒,還是快些替為師跑這一趟吧。”


    “是!徒兒這就上路。”


    說完,青衣男子立刻半跪抱拳行禮,拜別師父,起立轉身一揮衣袖,匆匆上路。


    徒弟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白袍老者卻久久未動身形。


    迎著山風負手而立,卻扭頭看了看出雲山主峰的方向。


    擔心地輕聲低喃:


    “門主今晚使用的禁術,耗損過度。未來很長一段時日都需要閉關修養。隻是……”


    傾城木離把目光轉向了徒弟離去的方向。


    “此行易惹紅鸞劫,霄兒,可要萬分小心啊……”


    傾城木離看向的方向,正是北方的,越國。


    ……


    這一夜,有人望天而歎,有人憂心迴顧,有人驅馳若鶩。


    就讓我們把目光放到所有人都矚目的那個方向,雲荒大陸各國中心部位的越國。


    此時的越國卻是一派和平景象,絲毫不見有什麽異樣。


    越國京城皇城內戒備森嚴的皇宮裏,有一隊提著燈籠的護衛腳步整齊地在宮牆邊走過,留下一條被月光拉扯得極長的詭異影子。


    整個皇宮裏都安靜極了。


    皇帝初登基三年,表麵上看去政通人和,天下太平,各方勢力相安無事。


    而在這幽沉的夜色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波雲詭譎,我們不得而知。


    後宮裏一處精巧的宮院中,設施考究奢華富麗的凝香大殿上燈火通明,光亮如同白晝,完全不像是夜深了要睡了的樣子。


    “嘩啦——”


    一陣瓷質茶碗擲地的清脆聲音赫然的響起,讓皇宮外不知誰家的狗警惕地吠了幾聲。


    “滾——!”


    隨後,一個高亢嘹亮的女聲爆喝,瞬間響徹整個皇宮上空,驚飛了兩隻烏鴉,起飛的瞬間還不滿地叫了幾聲。


    “市井賤民,竟敢如此愚弄本宮!”


    爆喝之後,女聲的憤怒值迅速爆表,嗓音更加高亢嘹亮,顯然憤怒至極,引得屋簷上睡覺的野貓一聲驚叫,對著屋簷底下一頭栽了下去。


    “皇上!你可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活不下去了……嚶嚶嚶……”


    女聲轉而淒婉地伏案大哭,聲憾四方。


    大殿負責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從殿內一直到殿門口,稀裏嘩啦地跪了一地。


    金光燦爛,設施考究的殿內,粉色的紗帳承塵隨風搖曳。


    精巧的銅製長脖子鸞鳥香爐裏燃著嗆人的熏香。


    一地宮女伏在地上,鼻子尖貼著地毯,大氣也不敢喘。


    紫檀木雕花大座的主位上,一個粉色宮裝的女子,挽著同色係的宮紗,正伏在案幾上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


    諸位有所不知。


    這位主子,可是皇上最最最最寵愛的如妃娘娘。


    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惹了這位娘娘?


    這說來可就話長了。


    聽說前幾日,越國京城西市某個乞丐紮堆的破爛牆角,突然出現一個潑皮無賴說書的。


    長相其醜無比,年紀不大,知道的確是不少。


    從末雪聖女桂冠上有幾顆珍珠褪了色,到宣國老神獸嘴裏有幾顆虎牙開了裂。


    從乾甄皇帝一晚上需要同時寵幸幾位美女,到淩國皇家叔侄二人惺惺相惜實乃斷袖。


    從西南五族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早晚起內訌打起來,到洛依女帝其實是個三歲小娃娃。


    一張歪斜的大嘴,劈裏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樣,隻要有人打賞,隻要給的錢多。


    不會哪裏,咱點哪裏;想聽哪段,咱說哪段。


    這不,前日一篇名為《一條褻褲引發的血案》的話本,讓京城居民極為推崇。


    話本裏傳說這如妃娘娘乃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狐妖,如今聖上如此寵幸她,日後必將行差踏錯,亡朝滅國雲雲。


    那位說書先生,還好心地提點大家,這是皇城之內如妃娘娘的不傳閨中秘聞,隻願小範圍傳播即可。


    可惜,好事從來不出門,壞事一向傳千裏。


    僅僅一天的工夫,這個隻“願小範圍傳播”的話本便以n種版本在市麵上迅速瘋狂流傳。


    端莊大氣,飄在雲端的寵妃娘娘一夜之間成了民眾茶餘飯後的談資。


    宮內那位一向重視聲譽的如妃被氣得葵水提前了半個月。


    “皇上駕到!”


    殿門外一聲尖細的通報聲幽幽傳來,殿內外的一眾太監宮女齊齊一個哆嗦,跪在地上的身體連忙換了個方向,向著門外,迎接皇帝。


    明黃色的靴子迅速踩過華貴地毯上的瓜果皮屑,腳步不做停留,趕忙向著殿內大步走去。


    跟在皇帝身後的中年大總管甩著拂塵,瞟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太監和宮女們,不耐煩地一聲冷哼:


    “皇上來了,你們還不趕緊著退下?一群沒眼力價兒的……”


    說著,抬起靴子一腳踹在一個撅得老高的太監的屁股上。


    殿內外的宮女太監們如蒙大赦,趕忙爬起來草草稱是,稀裏嘩啦地退出了大殿。


    總管公公這才抬腳向著殿內走去,過了內殿的雕花屏風,便習慣性地拿著強調說道:


    “陛下,您這……”


    隻是抬頭向裏麵看了一眼,便識趣地低下了頭,閉上了嘴,伸手關上了雕花的寢殿門。


    自己一掃拂塵,老老實實地站在了門外,微微閉上了眼。


    隻見寢殿內,皇帝正攬著如妃柔軟的肩膀,一臉溫柔滴低頭哄著如妃:


    “好了,他也就是隨便說說。他既然喜歡說讓他說就是了,你又何必掛懷呢?愛妃,不要鬧了……”


    如妃氣鼓鼓地絞著手裏上好的絲質錦帕,氣哼哼地說道:


    “皇上……什麽叫隨便說說呀?那些謠言都傳到宮裏來了,臣妾不管,臣妾不管!就是不能讓他再說臣妾了!皇上……”


    如妃一邊氣鼓鼓地說著,一邊雙手攀著皇帝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


    皇帝這邊還十分受用,連忙撫著如妃的滿頭珠翠,語氣極盡溫柔:


    “好好好……依你,依你,朕都依你……”


    如妃鼓著嘴巴,對這皇帝紮巴著一雙眼睛說道:


    “那,皇上可要答應臣妾,明日一早就抓了那個賤民,關起來!”


    皇帝一臉溫柔,擁著如妃入懷,語氣暖暖地說著:


    “好……好……都依你……”


    如妃輕聲笑著,雙手攬上皇帝的脖子向著那柔軟的臥榻躺去……


    她卻沒有看到,皇帝那一張極盡溫柔的臉笑意盈盈,而那笑意卻是淺淺地敷在臉上。


    溫柔如許,卻絲毫都進不了那一雙黑亮的眼睛裏。


    豔色的床幃低垂,擋住了一室春色正好。


    ……


    “阿嚏——!”


    京城西市的角落裏,一個破舊的茅草屋內,歪嘴缺牙的說書先生正狠狠地搭了一聲噴嚏。


    揉了揉鼻子,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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