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與霍娉婷越好的時間還有兩個時辰,溫丞禮沒有立刻去找霍娉婷,而是先去了自己的據點前蒼山。


    前蒼山地處在寧都最南端的一處,山上的雪還未完全融化,樹枝上的水稀稀拉拉的往下滴落著,溫丞禮坐在枯樹之下的石凳子上,他麵前坐著的是三位穿著一樣,也帶著一樣黑狼麵具的男人。


    其中兩個,正是之前出現在他房間裏的人。


    他們三人並非是流火刺客團的人,卻也是隸屬於溫丞禮個人的暗衛。


    坐在中間的黑衣男子名為重龍,掌管著寧都內所有的暗線,此次也是他最先發現夏國奸細在清理他們據點的事情,及時將人全部撤迴了前蒼山。


    重龍說:“主上說的沒錯,霍驍的確還在夏國,隻是易容成了別人的樣子,進入寧都的人是聶白,昨天我們去左遷府上盯梢的人還沒有迴來,估摸著應該是兇多吉少了。”


    坐在左邊,臉上有疤的男子名為重吾,他說:“霍娉婷那邊我們也有盯著,但未見聶白蹤影。”


    溫丞禮越聽眉頭皺的越深,俊俏的臉上盡是冷意,他冷冷的問:“目前我們留在寧都的還有多少人?”


    重龍將名單遞給溫丞禮:“加上我們三人還有七十六人!”


    “從開始的兩百三十五人到如今的七十六人,他們的手段還真厲害。”溫丞禮莞爾一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的人無能,還是笑那霍驍的人太精,“仔細調查這些人的身份、背景,這段時間有沒有跟霍驍的人有接觸,若是沒有內奸,他絕對不會再這麽短時間內除掉我們這麽多人。”


    溫丞禮說話的時候總是溫聲溫氣,可那神情卻比天山上的冰還要冷,故而再溫柔的話語經過那張峻冷的臉說出來也變了味道。


    “已經在逐一排查,兩天之內必定有結果。”重龍說。


    “重吾、重牽,這件事還是要你們親自監督,務必要保證我們的人幹幹淨淨,絕對不能再出現據點被滅的事情。”


    重吾、重牽二人拱手道:“是,屬下一定仔細盤查。”


    溫丞禮‘恩’了一聲,揮揮手示意他們兩個可以離開了,等他們走後,他看向重龍問:“可還有別的事情?夏國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


    重龍說:“要說大事也有一樁,霍驍是在有人刺殺過他之後才偽裝起來的。”


    “哦,還有人膽敢刺殺霍驍?可有查清此人身份?”


    重龍可惜的說:“那人黑袍加身,臉上帶著麵具,來無影去無蹤很難查起,不過這人於我們而言似乎是友非敵。”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還是要查出他的身份。”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溫丞禮起身道:“快到了約定的時辰了,安排十個人守在常蘭河上,防止有什麽異動。”


    “是!”


    溫丞禮牽著馬兒駛離了前蒼山,這個地方比較隱蔽那些人暫時還找不到這裏。


    入了冬,常蘭河也不像往日那般熱鬧,隻有三三兩兩文人會駐足留下一兩首悲秋傷冬的詩句,故作文雅的喝著酒、彈著琴,而後受不了這裏的寒冷灰溜溜的離開,畢竟這裏人少沒有人可以欣賞他們的才華。


    偶爾也會有幾艘小舫船在河麵漂遊,坐在上麵之人非富即貴,因為他們的舫船裝飾的都非常的奢華好看,時不時的從裏麵傳來一些悠悠的琴聲。


    今日是二十二,下弦月高高掛在空中,無星,夜空顯得死氣沉沉。


    常蘭河上沒什麽人,隻有一艘舫船悠悠的飄在河麵上,周圍是那些粉色、紅色的花燈,看著頗有幾分詩意。


    霍娉婷坐在船上,旁邊坐著彈琴的小倌,小倌麵容清冷好看,乍一看竟跟溫丞禮還有三分相似,不過也隻有三分了,他的琴技跟溫丞禮比起來真的是太爛了。


    霍娉婷盯著那小倌看了許久,終是不耐煩的將人打發走了,“太子殿下還沒有過來麽?”


    耶律焱站在船頭,“子時馬上就到了,你就這麽確認太子一定會過來?”


    “你的信當真送到了?”


    耶律焱說:“自然送到。”


    聞言,霍娉婷微微一皺眉,不該啊,若是真的送到了,為什麽溫丞禮現在還沒有來?


    難道他真的不在乎她?真的不想跟她見麵麽?


    她捏緊了手中的酒杯,酒明明是溫過的,可喝到嘴裏又立刻變的冰冷,“我不信他不來!”


    “若是他真的不來怎麽辦?郡主,您應該毒他死心了才是,他……”


    耶律焱愣愣的看著牽著馬兒走向他們的白衣男子,濃黑緊皺的劍眉即可舒展看來,語氣甚至帶著幾分雀躍:“郡主,太子殿下來了。”


    ‘砰’的一聲,霍娉婷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她迫不及待的走出了畫舫,眼尾紅潤了起來,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溫丞禮將馬兒放到一邊的侍衛手上,無視耶律焱,直接走到船上,他將狐裘裹的緊了一些,“外麵天冷,你怎的還站在這裏?”


    “當然是等你啊,丞禮哥哥,我們好久沒見了。”


    即便是二人同時身在寧都,可卻不能經常見麵。


    一進畫舫,霍娉婷便撲進了溫丞禮的懷裏,很是委屈的抱怨著:“人家給你寫了那麽多信,你為什麽總是不願意見我?”


    溫丞禮難受的將她推開,可拉了半天,愣是沒把她的手從腰上移開:“事情太多,的確是無法分身。”


    “徐錦寧的事情重要,婷兒的事情就不重要了麽?丞禮哥哥,你是我們夏國的太子,也是我們夏國未來的王,你怎麽可以為敵國公主鞍前馬後,你可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語氣裏滿滿的都是對溫丞禮的責怪。


    溫丞禮握了握拳,聲音溫柔了幾分,還帶著幾分勸說:“娉婷,你先放開我。”


    “不,我不放,我好不容易見你一麵怎麽甘心放開你?放開你了,你是不是就立刻飛迴那個徐錦寧身邊了?丞禮哥哥,那個徐錦寧為人有問題,她根本就配不上你,難道你還要委屈自己呆在她身邊麽?”


    溫丞禮雖是厭惡她,卻還是在此刻鬆開了她的手,任由她抱著自己,聲音如月光般溫柔:“我自有我的打算,留在她身邊也是為了能盡快拿到邊防圖,若是疏忽了你,我跟你道歉。”


    霍娉婷聽了心中舒坦了幾分,嬌嗔道:“光是道歉可還不行,你得好好補償我才是。”


    溫丞禮心中的厭惡又多了幾分,“先坐下喝酒吧。”


    霍娉婷這才戀戀不舍鬆開他,她仔細觀察他的臉色,嘴角掛著淺笑,可是眸子比較寒冷,一如往昔,她親自給溫丞禮倒了杯酒:“丞禮哥哥,這是你之前給我釀的梅子酒,娉婷特地從夏國帶過來的,你嚐嚐?”


    溫丞禮沒有拒絕,拿過來下啜了一口:“還是這個味道。”


    也不知道為什麽霍娉婷這麽喜歡這梅子酒,又酸有澀,他很不喜歡這種酒。


    若不是礙於霍驍的麵子,他是絕對不會給霍娉婷釀酒的。


    想起徐錦寧,溫丞禮有些愧疚,從知道有霍娉婷的存在之後,她一直想讓自己給她釀一壺酒,可他一直在推脫……


    得找個時機親自給她釀一壺好酒才是了。


    “丞禮哥哥,你在想什麽呢?”


    霍娉婷連說了幾句話,溫丞禮都魂不守舍的沒有迴答她,她把手放到溫丞禮麵前晃了晃。


    溫丞禮迴過神來,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沒什麽,你這麽急著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麽?”


    “若是沒事就不能找你了麽?丞禮哥哥,我……”


    “這是在寧國,你我見麵本就於理不合能不見則不見,今日你還弄了這麽大的排場,若是讓人查到,讓他們如何看待我?娉婷,為了大局著想,今夜過後我們盡量不要見麵了。”


    霍娉婷立馬就急了,“你不必擔心了,現在這寧都城內到處都是我們的人,我們跟徐錦晟早已經達成了共識,否則你以為他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控製整個皇城和寧都呢?”


    若是她怕他們見麵的事情曝光,她就不會找這麽一個地方了,子時外麵沒什麽人可不代表沒有人。


    “徐錦晟能有今日,果然是你們在後麵推波助瀾。”


    霍娉婷得意的說:“若不是靠著我們,他現在還什麽都不是呢,可惜這家夥還是太廢物,膽子太小,我若是他便立刻殺死和帝登基為皇,哪還會有這麽多的顧慮?”


    說到最後,更是滿滿的嫌棄。


    溫丞禮說:“殺和帝登基是最下等的方法,徐錦晟手中並無兵權,他今日能殺死和帝登基,明日邊防大營、江州、北境、東於三城的士兵們必定會群起攻之,誅殺叛賊,屆時他們必定會擁護徐錦恆登基為皇,你覺得他會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絕境之中麽?”


    霍娉婷沒想這麽多,隻是想速戰速決罷了:“果然還是丞禮哥哥想的長遠,是我想的太過簡單了。”


    公主府內,徐錦寧坐在院子裏,旁邊的燭光胡明忽滅,她用力的刻著手上的木頭,手一抖,深深的劃開了她的手背,她冷眼看著鮮血直流的手背,低語呢喃了一句:“你怎麽還不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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