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肖今的手從肩上拉開,聳聳肩淡淡說:“對不起,我無能為力。”


    人命要是能夠用錢買來,那世上的老妖怪就不計其數了。


    肖今僵硬地站著,那張英俊的臉徒然扭曲,克製不住地朝她吼:“你不是說自己可通神鬼嗎?怎麽可能無能為力?你這是見死不救,你這女人,冷血無情。”


    無辜挨了肖今一頓罵,木靈心頭有火。


    按照往日的性子,巴掌早已經揮到對方的臉上了,可看著失去了理智瀕臨崩潰的肖今,她生了惻隱之心。


    強大的自我安慰機製開始啟動,她告訴自己,肖今不是這樣無理取鬧之人。


    忍他一下,畢竟人家弟弟垂危。


    她輕笑點頭:“嗯,我就是冷血無情,肖法醫保重,我走了。”


    哎,早知道剛才就不多管閑事來找他,管他呢!


    木靈剛轉身,手腕就被人緊緊抓住了。


    男人用了很大的力道,五指如鉗鎖住她的手腕,感覺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


    再怎麽自我暗示,木靈這會兒也忍不住了。


    冷冷地挑眉:“放開!”


    再不放開,她就會打斷他的腿。


    肖今非但不放開她,力反而更重了,聲音暗啞地問:“木靈,你要怎麽樣才肯救我弟弟?”


    這是肖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字字咬得沉重,擲地有聲。


    就像他的心,沉重得落入無邊黑暗。


    木靈難以說清楚此刻她的心情,終是沒有出手打斷他的腿,歎了一聲:“真的不是我不救,是救不了。”


    冷風從走廊盡頭的窗戶鑽進來,在長廊裏瘋狂肆虐,木靈感覺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在顫抖,慢慢地鬆開了。


    許是她的語氣太無奈,男人接受了她沒有辦法說法,無力地鬆開了她的手。


    身後許久沒聲音,木靈還是沒有硬下心腸一走了之,轉過頭來看向滑坐在牆邊的肖今。


    他曲著一條腿,手搭在膝蓋上,深深地埋著頭。


    沉悶沙啞的聲音隱隱傳來:“我答應他,放學後去接他迴家,局裏來了新屍體,我忙著屍檢把答應他的事情忘了,他就一個人一直傻傻在那等我,警察和我說,他被砍了十幾刀。”


    木靈心口悶悶的,他自責得幾乎要死去的樣子,她有些不忍。


    “他得罪了什麽?”


    總不會是莫名其妙被砍,諸事都有因果。


    肖今搖頭:“他性格很好,溫和懂事,從不與人紅臉,不可能得罪什麽人的。”


    “警察沒抓到兇手?”


    “跑了。”


    這真的是無妄之災,木靈琢磨了一下,前麵肖今已經死了一個親人,現在他弟弟又出事,不可能是巧合。


    她試探性地問:“或者不是他得罪了什麽人,而是你們家得罪了什麽人呢?”


    從肖今的身上,她看到了死亡。


    那就是說,肖今可能也會出事,這更像是,有人要滅了他們肖家滿門!


    這個念頭一出來,木靈的心都忍不住往下沉。


    兇手喪心病狂的程度,實在是令人發指。


    什麽仇什麽恨,要人家滿門的命來還?


    聽她這麽說,肖今的身體猛然晃了一下,似是想起來了什麽,受到了衝擊。


    木靈連忙問:“你是不是想到了?”


    要不是心中已有答案,肖今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忽然從地上站起來,抹了一把臉,木靈這才看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滿臉眼淚。


    “我要去找傅二一趟,你幫我看著,求你不管怎麽樣,一定想辦法救救我弟弟。”肖今猛地拉住她的手,眼神熱烈哀求。


    他依舊抱著希望,木靈是有辦法的。


    醫生救不了他弟弟的話,木靈一定可以。


    不等木靈說話,肖今飛快離開,連電梯都不願意等,直接從樓梯跑了下去。


    他很急切要找傅寒遇,難不成,發生在肖家的再難,和傅寒遇有關?


    木靈越想越覺得事情詭異,卻理不出一個頭緒,隻能放棄繼續思考,從腰間掛袋裏掏出了羅盤。


    對著手術室撥動指針。


    長長的走廊充斥著消毒水味,木靈還沒來得及算出少年的命數,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來了。


    十幾個醫生護士陸續走出,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拿下口罩,看了看手術室門口四周,發現隻有木靈一個人,便問:“你是病人家屬?”


    她不是,可這個時候肖今不在,肖家又沒其他人在,她隻好點頭:“對,我是他姐姐。”


    中年醫生沒有多問,直接宣布噩耗:“很遺憾,病人傷得太重,刀刀要害,我們盡力了。”


    木靈的心拔涼拔涼的,雖然早有預感,親耳聽到他的死訊,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在這一瞬間,她恍恍惚惚想起肖今拉著她的手時那熱烈充滿哀求和希望的眼神,臨走時的叮囑,像是把他弟弟的命,交付到了她的手中。


    她心底歎息,問:“我可不可以進去看看他?”


    “可以。”


    醫生點了點頭,朝身後一個護士說:“帶病人家屬去。”


    宣布死亡後,屍體一般都會送入太平間,少年剛被宣布死亡,屍體還沒來得及送走。


    木靈在濃濃血腥味的手術室裏見到了他,就是她在門口看到的,從救護車抬下來的少年。


    他的臉上沒有傷,沒有血,少年長得極是好看,眉目精致肌膚白皙,和肖今,是五分相似。


    她慢慢掀開白布,少年身上的傷口已經被縫合整齊,一條條深紫色的傷口如同蜈蚣一般,醜陋猙獰,觸目驚心。


    不忍心再看,她手指微顫著把白布蓋上。


    活了這麽長的歲數,她送走過無數的鬼魂,聽他們說過無數悲慘的故事,卻很少如今天這般震撼。


    人心啊,怎麽能夠如此惡毒。


    木靈始終想不明白一個問題,生而為人,人怎麽能夠去殺人?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她離開醫院的時候,肖今還沒迴來。


    少年的屍體已經被送入太平間,她不敢留下等肖今,怕看到他對她失望的眼神、


    就像很多年前,她沒有出手救桑嫵一樣,後來多年裏,她反反複複做噩夢,在夢裏無數次看到桑嫵那雙絕望的眼睛,她就那樣,蒼涼無望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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