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語之中,竟然帶著一種類似於悵然的語調。


    是傷感,是憐惜。


    看似無情,亦有情。


    在顧庭斯的世界裏,所有的有情人,都是可憐人。


    愛上顧庭斯,最可憐。


    “我願意!”


    那女人裂開嘴笑起來,血流出來把她的身體浸濕,她躺在那裏看著虛空。


    心甘情願,最是難以批判。


    “走吧!”


    男人擺了擺手,當是送別。


    這麽多年,來來往往這麽多人,他送走過很多人,已經不記得這樣的告別,是第幾迴了。


    “顧庭斯,一個女人為了你死掉,難不成你一點都不覺得傷心嗎?”木靈難免有些觸動,就算這個女人是顧庭斯的人,但是,對她的愛,也是能讓人表示敬意的。


    愛一個人,可以這般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


    顧庭斯的身體往黑暗之中陷阱去,竟然輕巧巧地笑了起來:“你說錯了,她不是為我而死,是被我殺死的!”


    為他而死,被他殺死,是兩迴事。


    男人溫聲軟語,聽起來如此的優雅動人:“要是傷心,自是不會開槍的。”


    都這麽多年了,他的心有多硬了自己都難以估量,知道這顆心,會心疼,隻能因為一個名字。


    桑嫵。


    這個名字,是他所以痛苦的根源。


    奈何,他還不願意除掉。


    木靈倒吸涼氣,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幸好外麵已經傳來了踏踏的腳步聲,是那些人來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顧庭斯忽然開了聲:“阿九,跟我走吧,隻有我,才是你的歸宿!”


    顧庭斯還有退路?


    “你想要往哪裏走?”


    木靈覺得往前一步把桑晚安給拉住,桑晚安卻是把她護在了身後,因為她知道,顧庭斯不會開槍打她,但是,保證不了顧庭斯不會開槍殺了木靈。


    她不能讓木靈死。


    顧庭斯不說話,隻是固執地重複著:“阿九,跟我走吧!”


    桑晚安站在那裏,看著那個已經斷了氣的女人,心頭是無比的森冷的。


    她把目光從那個女人的身上移開來,看向黑暗之中那條輪廓,顧庭斯始終不肯用真麵目見人,這個人為什麽這樣?


    要是他還是以前的那一張臉,自是不會害怕被她看見的。


    因為她記得太清楚了。


    他現在不肯讓她見到他的臉,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這個男人,變臉了。


    而且,這張臉,他現在還不願意讓她看到。


    “知道嗎?你現在對這個女人的手法,和以前對我手法,是一樣的。”她手指著地上那個死掉的女人,嘲諷不已地看著顧庭斯:“顧庭斯,愛上你的女人,真可憐。”


    她也一樣可憐。


    顧庭斯卻不讚同她的這句話,理直氣壯地說:“你和她完全不一樣。”


    他現在殺死的這個女人,是他不愛的。


    但是,桑嫵,是他愛的。


    “不,我們都一樣。”


    桑晚安執著地說:“我們太像了,你殺死我的時候也是這般無情,而我和她同樣的,都為了你飛蛾撲火,我們兩個,何其相似。”


    她是桑嫵,也曾為了愛,飛蛾撲火。


    隻是現在,已經不會了。


    顧庭斯沉默了下來,是找不到話來反駁她,還是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她始終記得,那個時候,顧庭斯殺死她的時候,他的身邊,是陸悅君。


    而現在,他殺死這個女人,是為了她。


    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她已經由被他殺的那個女人,變成了陸悅君一樣的女人。


    “阿九,相信我,這世上,再沒有女人,能和你並肩。”


    顧庭斯有他的執念,在他的執念裏,他的阿九,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女人。


    桑晚安不再說話,隻是心中不斷地催促著,希望外麵的那些人能夠來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把顧庭斯給殺死,消了她的心頭之恨。


    她聽見軍靴敲打在地板上沉穩有節奏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


    門口外邊,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


    那人就從包圍圈之外緩緩地走了進來,一身筆直的軍裝在昏沉的光線之下泛出點點綠光,墨綠色的,深沉的,和著他刀削一般的冷硬輪廓,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桑晚安看見那人走進來,心一下子就定了下來了。


    忽然,聽見角落裏傳來顧庭斯森森然的聲音:“傅二公子,你來了。”


    他是知道了傅寒遇會來?


    而讓桑晚安覺得困惑的是,傅寒遇對在這裏遇上顧庭斯,也是一點的驚訝都沒有,筆直地站在門口照進來的昏光裏,朝著角落裏的那人看去,言辭輕淡:“顧先生,終於見麵了!”


    不,現在不算見麵,因為,顧庭斯的真容,還沒有人見過。


    傅寒遇別過眼來看了一眼桑晚安和木靈,那兩個人低著頭乖乖地往傅寒遇的身後走了過去,然後在他的身後站定。


    桑晚安隻覺得頭頂上傅寒遇那眼神透出一股子壓抑的氣息,把她籠罩在裏麵,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是不是在怪她來這裏,不告訴他?


    “受傷沒?”


    在她低著頭的時候,頭頂上傳來傅寒遇壓低的聲音,關切而擔憂。


    雖然這個男人的眼神陰沉陰沉的,但是,一定是擔心不已的。


    桑晚安覺得心虛,低著頭搖了搖頭說:“沒有!”


    傅寒遇咬了牙訓她:“迴去再收拾你!”


    桑晚安很明顯的感覺到旁邊的木靈身體抖了一下,肯定是因為傅寒遇的這句話給想歪了,少兒不宜的畫麵,在一點點地重現出來。


    不過,這也不能怪木靈。


    這傅二少說出來這話,真的是會讓人浮想聯翩的。


    “顧先生。”


    傅寒遇已經把目光從桑晚安的身上移開來,看向角落裏,聲音是以前沒有的沉穩清淡:“顧先生,還有退路嗎?”


    這話問得當真是有些的好笑。


    就像是好朋友在聊天,語氣平和得很。


    不過,明眼人都能聽得出來,這樣的談話,才是真正有水準的。


    高手之間的對弈,才是真正的不動聲色。


    顧庭斯輕笑:“沒有!”


    這裏,是最後的一個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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