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雨隻知道大鬯僵是怎麽迴事,但魃怪是什麽,怎麽形成的,她基本一無所知。


    言君疾的腔調中沒有帶任何猶豫,他說道:“陰舛人最終會異變成大鬯僵,陰舛人中了陰舛石,也會變成大鬯僵,這些我都告訴過你。


    而魃怪是怎麽來的?魃怪是以吞食一個活生生的陰舛人為代價異變而成的。”


    顧雨瞬間怔住了,一股涼意遍布全身,心中不由發寒,她從未想過會是這樣。


    言局長繼續說著。


    “你可能會對此表示震撼,也會有人找各種理由,去證明被喂的陰舛人罪有應得,以便說服自己,成為作惡後不用愧疚的借口,可是這樣的血,喝起來真的會心安嗎?


    你和絕大多數陰舛人一樣,都不知道魃怪究竟是怎麽產生的。


    冷戎雖然知道一些事情,但他卻不知道,他幾年前喝的魃血,是他好朋友不忍他異變做出的犧牲。


    如果他知道了,他會喝下去嗎?


    就算不是他的朋友,換成別的陰舛人,這種殘忍的方式提供的血藥,喝到肚子裏,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嗎?


    如果這些都無所謂,那跟真正的怪物有什麽區別呢?


    就算還有一些愧疚感,但也會在之後的無窮索取中變的越來越麻木。”


    言君疾說到這裏的時候,顧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突然發現局長那看起來年輕英俊的麵容上,散發著淡淡的滄桑氣息。


    局長幽幽地繼續說道:“局裏一直沒有告訴你們這些秘密,就是不想讓欲望之毒侵蝕人心。


    顧雨,雖然你知道的越多,對你本身越不好,但遲早也要告訴你這些的。


    陰舛人,跟怪物之間的區別也就剩下良知了。


    我們是可以長生不老,但活的越久,時間帶來的卻是與這個世界越來越大的疏離感,它令人恐懼,它並沒有讓人快樂在哪。


    我們不得不忍受著這種所謂的長生所帶來的災難。


    我們不想變成怪物,所以還必須把自己與怪物剝離,這很痛苦也很無奈。


    我們隻有不斷去尋找答案,破解答案,在某一天,會得到答案,也許沒有答案,但總會有個了斷吧。


    我們的本心不能忘掉,不管我們還算不算人類,起碼我們還是要有良知的。


    石局長從前總是在一個問題上告誡大家,不要陷入欲望的漩渦,它沒有底,它是深淵,進去的人,將萬劫不複,...”


    “老大!你好吵啊,讓人多睡一會也不行啊?”


    顧雨轉過身,冷戎組長不知道何時,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搓了搓臉,看向了他們。


    顧雨看到組長臉色又變成了從前健康的古銅色了。


    顧雨強壓著剛才局長的話語所帶來的震撼,看見冷組長醒來還是忍不住的高興。


    “組長,您不是無敵的嗎?怎麽搞的啊,想異變就異變,誰允許你可以這樣啊。”


    冷戎打了個哈欠,又向四周看了一眼。


    “哎呦,現在異變都需要請示了嘛?


    再說了,無敵太寂寞,休息休息不行啊。”


    冷戎下了鐵床,朝上看去,猛地一發力往坑池的邊緣跳去。


    剛一接觸到邊緣,便像是被一堵無形的牆攔住,彈了下來。


    冷戎像是早清楚怎麽迴事,翻了個身,輕鬆落地,他看向上麵站著的言君疾。


    “這‘阨池’不賴啊,比以前那個法陣強太多了吧。


    言老頭,你可得看好你的師弟啊,這真是個人才。”


    言君疾沉著聲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


    冷戎又坐迴了床上。


    “暫時沒大礙的,我現在一點都沒有想喝血的欲望,不過我有件事要跟您匯報。”


    言君疾看了看顧雨,“你先迴去待命,可能不久後又要出任務,趁著間隙休息休息。”


    顧雨明白局長和組長有事要談,她點了點頭,還是有些擔心的朝冷戎看了看。


    “組長暫時死不了,別擔心啦。”


    顧雨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麽。


    偌大的異變監控室裏,隻剩下言君疾和冷戎兩人。


    空氣裏流轉著十分壓抑的沉默氣息,還是言君疾先開了口。


    “那些話你都聽到了吧?”


    冷戎咬了咬牙,一股濃鬱的悲傷籠罩下來,喉嚨在極力控製,嗓音還是沙啞起來。


    “其實,從前我就懷疑過,她為什麽會在我恢複之後就失蹤了,我總覺得這太過巧合,原來真的跟這件事有關。


    她...為什麽這麽傻。”


    言君疾輕輕歎息了一聲,“當初局裏沒有幾個人知道魃怪,甚至除了石局長,沒人知道陽爻血陽爻人還有陰爻人。


    囚乙那件事後,知道這些的,也沒有多少人。


    石局長那個時候已經轉生去了,婉兒她出外開始尋找石局長的轉生戶。


    而你恰巧在這個時候即將異變。也不知道葉冬晴怎麽知曉用魃怪和魃血能續命這件事。


    等我們收到信息的時候,她已經在關大鬯僵的禁室之中了。


    裏麵是蠻廉異變成的大鬯僵,他吞食掉了葉冬晴變成了魃怪。


    幸好當時局裏有元化星的父親在,他用了法陣困住了魃怪,之後又用法器擊殺了魃怪,取得了魃血。”


    “是誰告訴她怎麽救我的?”


    言君疾停頓了下,“我已經知道是誰告訴她的了。”


    “是不是您的師弟秦士甲?他似乎暗示過我。”


    言君疾沒有否認,他繼續說道:“葉冬晴在留下的信裏說道,她最多幾年也要異變了,不如把生命延續到你的身上。


    同時她也交代的很清楚,她得知這一切,並不是局裏有叛徒,而是一個好心人,覺得她很難過,告訴她的。


    她最後想對你說,希望你不要怪她的不辭而別,你一定要活下去!”


    悲傷聚成湖泊,溢出了心中的堤壩。那些眼淚仿佛以前是在一個不見天日的深井當中,現在才湧現出來。


    眼淚滾動著,視線模糊著,一些畫麵接踵而至,淚淌過臉頰,滴在嘴角,滑落到胸膛,最終落到地上。


    言君疾緩緩走過阨池上方的每個黑色石柱前,伸手取掉了上麵覆著的紅色符紙。


    “她把命過繼到你身上,不是讓你沉溺於悲傷,你身上至少也有她的希望。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隻有找到那個源頭,弄清楚我們究竟是什麽,才能擺脫這種殘酷的命運。


    你可以出來了,不是有話跟我說嗎?”


    “給我張紙好嗎?鼻涕過河了。”


    言君疾無奈的從兜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了跳上來的冷戎。


    “我迴去洗洗再還給您。”


    言君疾輕皺了一下眉頭,“不必了!”


    冷戎抬起了那雙哭紅的眼睛看向言君疾。


    “您看,我的眼睛還算正常,沒變成赤紅,所以暫時異變不了。”


    言君疾哼了一聲,“你覺得,要是不嚴重,你能享受這阨池vip的待遇嗎?


    你被送來的時候,眼瞳已經為赤色了,恐怕你還不清楚,你的虎牙都變長了。


    如果不是喂了你一些大鬯僵的血,恐怕剛才你就直接異變了。”


    冷戎五官不自覺的皺巴了一下,砸吧砸吧嘴,“我去,不是吧,還給我灌了大鬯僵的血?


    咦,好惡心!


    那您怎麽放我出來了?”


    “你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冷戎活動了下手腳,搖了搖頭。


    言君疾說道:“異變之前最明顯的特征,就是交病期時出現的疾症也會犯。


    我沒看到你腿或者別處異常,你的眼睛也恢複了,所以這應該算是一次意外。


    但這次的情況,會不會加速異變或者突然異變,這可就沒法確定了。”


    “沒事,局長,變就變唄,不是有小化星在嗎,到時候讓她下手果斷些。”


    言君疾無奈地搖搖頭。


    “你要跟我說什麽?”


    “哦,我這次之所以有異變的征兆,完全是因為一樣東西引起的。”


    “是不是白建軍家小屋裏的東西?我聽說有一條斷臂和一個魚怪。”


    冷戎心中一急,“那兩樣東西已經拿迴局裏了?您得讓他們小心些,別去看那個斷臂,那上麵有個圖案,厲害著呢。”


    “你當‘清善部’都是吃素的嗎?


    能讓你都暈過去的東西,他們肯定要提防的,早就做過處理帶迴來了。


    那個斷臂上有什麽圖案,能引起異變,他們還沒給我匯報呢。”


    冷戎定了定神說道:“1956年,許浪去阿拉善盟巴丹吉林沙漠周邊,調查一個小型的邪教組織。


    圖案就是那些教徒胳膊上的印記。”


    這個迴答讓言君疾十分吃驚。


    “天啟大爆炸現場的召喚印記?斷臂上有這個印記?”


    冷戎嗯了一聲。


    言君疾沉默不語,許久後說道:“那跟‘綠盛’邪教有關了。


    可是這個邪教在許浪前去調查後,就銷聲匿跡了。


    你能被這種圖案引發了異變的征兆,那麽許浪這些年都杳無音信,應該是兇多吉少了吧。”言君疾帶著惋惜的言語說道。


    冷戎也露出了痛惜之色,“他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可能這麽多年都沒有音訊。


    現在又出現這種圖案,肯定跟綠盛邪教有關係,但我還有新的發現。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從前的失憶症引發,我記得當時腦子中是有一些畫麵的,但現在不管怎麽迴憶,都無法清楚的迴想起來了,不過有一個聲音我還是記得的。”


    言君疾看著冷戎,“想不起來就不要勉強了,能記起什麽就說什麽吧!”


    “在我有了異變征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非常詭異的聲音,那其中包含著極度的怨恨和憤怒,仿佛它喊出的是它幾生幾世仇人的名字一樣,這兩個字叫‘畱淵’”


    言君疾一怔,“‘海螻教’供奉的邪神?”


    冷戎微微點頭,“最近這個名字出現的有些頻繁,畱淵究竟是什麽來曆?”


    言君疾說道:“什麽來曆咱們暫時還沒調查清楚。


    你說那聲音帶著怨恨?然後引發了你的異變?”


    冷戎被言君疾這麽一說,腦中頓時生出了一絲莫名地感覺。


    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麽,但他突然覺得陰舛人或許跟畱淵有著某種關聯。


    那憤怒的聲音如果跟畱淵是敵對關係,那麽引起他差點異變,可能就不是偶然了。


    而在他腦中出現的那些記不太清且難以名狀的畫麵,是否包含著某種含義。


    那恐怖的音浪跟畱淵之間,究竟會不會是他們猜測的這種敵視關係呢?


    冷戎無法表達他轉瞬即逝的這種怪異想法,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分析,隻能蹦出幾個字。


    “那個聲音會是誰?難道真的是畱淵的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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