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崇光博士沒有任何拖遝,細致的開始敘述著此次事件的經過。以下為他本人的口頭描述。


    “整件事最早要追溯到去年春天,成都市金牛區舉辦的一次民間鑒寶活動。市文物考古研究院的王立濤博士作為特邀鑒寶嘉賓出席了此次活動。


    成都平原,如果翻開曆史的長卷就不難發現,這片土地從古至今,孕育出無數古老文明,也生息過早期人類,還誕生過神奇燦爛的古蜀文化。


    所以這片土地最不缺的就是文物瑰寶。甚至很多珍貴罕見,且有研究價值的文物,都在特殊時期流落到了民間。


    所以那次活動對於王立濤博士來說,意義非凡。


    但活動並沒有預期那樣火爆,來鑒寶的人不但寥寥可數,拿來的東西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贗品或者沒有考察價值的東西。


    正當活動要結束的時候,來了一位叫徐衛平的人,他是一名普通工人,他想來鑒定兩樣東西。


    當時王立濤已經沒有心情在繼續下去,直到這個人把東西放到桌上,王立濤才眼前一亮。


    王立濤博士用他那紮實的專業功底一眼便看出,這兩樣東西不一般,它們身上都散發著古老的氣息。


    那是一塊像小型盾牌大小的不規則三角形骨板。骨板上黑棕的顏色,還有斑駁的磕碰痕跡,明顯是骨質品在漫長歲月中,曆經無數人手後獨有的特征。


    它屬於什麽動物的,年代如何,王立濤不是生物專家,所以一時無法看出。


    但古板的深色骨麵上隱隱有著幾個稀疏怪異的符號,這完全吸引到了王立濤。


    因為這種符號,曾經在更古老的出土文物上出現過,但至今無人能釋讀。


    另外一樣東西更加特別,雖然已經有了裂紋,但絲毫不影響它粗獷的美感和上麵圖案繪製的生動。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陶罐,古樸的質感以及陶罐上繪有的圖案,像極了某個遠古時代的作品。


    陶器上麵的圖紋雖然簡單,但王立濤按照自己的經驗判斷,這應該是史前文明的人類在頂禮膜拜某個圖騰。


    而圖騰看起來像是史前彩陶中慣用的蛙紋。


    但卻有別於‘仰韶文化半坡期’的‘一體蛙紋’,甚至也不像‘廟底溝期’的‘小頭蛙紋’,風格倒是有點像4000多年前的‘馬家窯晚期’的‘人形蛙紋’,也被稱作‘神人紋’。


    但如果細看,跟以上那些都有區別。


    這件陶器上的蛙紋呈現出了幾點怪異的樣貌。


    一個是蛙體並不是特別臌脹,軀幹更接近人形;四肢也不像馬家窯文化彩陶上的那種長腿長手,而更像人的四肢,且四肢頂端明顯是人類的手腳;它的頭部也沒有渾圓的眼睛,隻用一條帶著弧度的線來代替,就像是在暗示,它的眼睛是閉著的。


    這種有別於曆史資料的蛙紋以及那塊獸骨上的符號,引起了王立濤濃厚的興趣。


    所以他在鑒寶活動結束後,立即找到了徐衛平,並且詢問了關於這兩件文物的來曆。


    徐衛平對他大概講述了一下。


    說是在上世紀30年代,當時四川正處在軍閥混戰時期。


    徐衛平的爺爺在當時著名軍閥劉文輝的隊伍裏當著兵長。


    民國22年,也就是1933年,那年八月的軍閥對戰中,他爺爺的這隻隊伍被衝散在了雅安地區的深山裏。


    那個時候隊伍拖著傷員以及殘餘躲進了一個不知名的山洞之中避雨。


    當他們稍作安定之後,在黑乎乎的山洞最裏麵,卻發現了一個靠著石壁坐立著的人。


    這個人頭上戴著一頂奇怪的帽子,麵容隱在帽中的陰影下看不真切。


    起初他們以為是具屍體,畢竟這荒山野嶺,瘴氣繚繞,除了他們這些誤闖進山中的士兵,還能有什麽活人到這個地方,這樣坐在山洞裏。


    徐衛平的爺爺當時壯著膽子用手探了一下,發現這人居然還有點氣息。


    正當他把手抽迴來的時候,這個人卻突然動了,並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驚人,嚇的徐衛平他爺和周圍的兵伢子們差點掏槍。


    但隨後這個人開口說話了,聲音蒼老沙啞,還帶著虛弱的感覺。


    那人說的什麽,徐衛平他爺聽不懂,因為那應該是四川西南的少數民族的語言。


    但他能感覺到那腔調之中,似乎帶著某種悔過和恐懼。


    這個人說完後,吃力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陶罐,並且從身旁顫巍巍地拿起一個很大的三角形東西,一並塞給徐衛平他爺。


    這一下整的他爺都蒙了,他爺還沒看清塞給他的究竟是個啥,靠牆的這個人腦袋一耷拉,死了。


    這一串舉動讓徐衛平他爺有點不知所措,這才仔細去打量了靠牆的這個人。


    這人頭上戴著一頂八邊氈毛鬥帽,鬥帽在火把下呈現出暗暗的顏色。


    但是這個人裸露出的手非常的枯瘦,像是一層透明的幹皮,包裹在了一副鐵骨之上。


    他爺又看了看這個人給他塞的物件兒,那是一塊很大的不規則三角形東西,拿在手中像個盾牌一樣,另外的陶罐看起來相當古樸。


    他爺有點鬧不明白這兩樣東西是什麽,就問在場的兵伢子們。


    正趕巧有那麽一個兵伢子,可能接觸過深山裏的人,認出了這個人的裝扮。


    兵伢子說,從這個人頭上戴著的鬥笠看,應該是彝族寨子中的‘畢摩’,而且屬於畢摩層級很高的那種。


    ‘畢摩’是彝語音譯,‘畢’為‘念經’之意,‘摩’為‘有知識的長者’。


    畢摩是彝族的祭司,在遠古時期,屬於大巫師,掌管著神權又把握著文化,既司通神鬼又指導著人事。


    在彝族社會中,畢摩的地位相當高,但畢摩也有層級,換句話說,能力越高,層級越高。


    兵伢子為何說這個人的畢摩層級比較高,這跟他戴著的鬥笠有關。


    道士有法器用品,彝族的畢摩除了法器,還有‘法笠’。


    ‘法笠’彝語叫‘勒偉’,是畢摩的防護傘和避邪物,一般是用蔑編成,形如大鬥笠。


    有的以黑色氈片或以純白羊毛製成帽套套於笠上,謂之‘畢爾拉畧’,意為‘虎眼神笠’。


    每作一次祭祀儀式,便加一層羊毛氈,其層數越高,表示畢摩法術越高,所以彝語謂之為‘神笠畢晃晃’。


    據傳古時候畢摩戴的法笠為紅色八角形狀,所以當時兵伢子猜測,那個人頭上的鬥帽絕對有些年代了。


    徐衛平他爺覺得這個人應該是附近彝寨的畢摩,至於來山中幹什麽無法得知。


    兵伢子還說,剛才畢摩說的有那麽一句半句他聽懂了。


    大概是說,不該什麽,收好聖物之類的話。


    徐衛平他爺驚訝之餘,覺得手中那兩樣東西可能不得了,於是立馬收了起來。


    其他兵伢子們議論著畢摩為何會跑到這深山之中,為何又躲在這洞穴之內,一時間山洞裏人聲不絕。


    突然,所有人像是約好了一樣都不再說話,洞裏一下變的非常安靜。


    因為他們都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響,那是從洞穴的更深處傳來的。


    這種聲音像極了牛叫,又感覺像是一個巨大的輪子在滾。所有響動由遠及近,伴隨著震動瞬間就到了他們的近前。


    洞裏所有人頓時都站立不穩,地晃山搖。


    徐衛平他爺知道這是山怒地動了,但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地震就是當年的‘疊溪大地震’。


    那次地震,川西北疊溪羌城被地吞,徹底從地圖上抹掉了,疊溪城及附近21個羌寨全部覆滅,死亡不計其數。


    隨著大地的搖晃,徐衛平他爺在驚慌之中沒站穩,抬手不小心把那個畢摩頭上的法笠扒拉掉了,畢摩的屍體也被震的傾斜在了一邊,蒼老的麵容現了出來。


    但隻在火把晃動的一瞬間,徐衛平他爺看到了一生都無法解釋的東西,那比死亡的恐懼還要震撼。


    在那亂糟糟的人影晃動之間,那具畢摩屍體的臉部額頭上,竟然有一隻半睜著的眼睛。


    也就是說,這個人異於常人,他有三隻眼睛。徐衛平他爺無法忘記,那人的第三隻眼睛就那樣半睜著,雖然沒有了活人的生氣,但它似有不甘,非要目睹這場地動山搖一樣。


    徐衛平他爺連地震帶來的恐懼都忘卻了,愣在了原地。


    所幸當時有人拉了他一把,並且給他揪出了洞外。


    他身上背著的那塊三角形東西,還幫他檔了塊飛落下來的石頭,這讓他更加認為,畢摩給他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聖物。


    洞穴坍塌了,除了徐衛平他爺看到了那第三隻眼睛,其它關於那個人的所有秘密,被永遠壓在了深山之中。


    他爺覺得,這畢摩肯定不是一般人,交與他手中的東西也來曆不凡。


    就這樣,經過很多年後,那兩樣東西卻沒有人知道是用來幹什麽的,所以最後也就成為了徐家傳家的物件了。


    徐衛平後來還跟王立濤博士說,那陶罐中,其實還有東西,那是一張皮質卷軸。


    王立濤博士更是大喜,請求徐衛平能把這些物件讓他帶迴文研所做技術鑒定,徐衛平答應了。


    王立濤博士隨後請來了我們這些比較專業且都是他的圈內好友,一起分析研究這幾樣東西。


    這幾個人分別有,史前考古學、古生物學家洪江;古人類學家、民族學家馬玉龍先生;四川大學考古係秋末雨博士,還有我。


    王立濤博士打算先把這幾樣東西送去做‘碳14’鑒定,但是被我攔住了。


    因為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幾樣物品並非剛出土。它們在曆史中被輾轉易手不知多少次了,早就碳汙染嚴重。


    又加之陶器不是有機物,也同樣存在外界物質幹擾,就算用先進的‘熱釋光’斷代,也會和‘碳14’一樣無法準確測出確切的年代。


    並且在測定中勢必會對這幾樣東西稍有破壞。


    所以唯一可以判斷真偽年代的方法,就是憑我們這些人的經驗閱曆來確定了。


    我們通過對那陶胎器造型以及它的基底色調、圖案紋飾和字符的觀察,發現那件陶罐造型飽滿渾圓,器表‘土沁’深入胎骨,修胎光潔,綜合器物造型口沿情況來看,判斷為史前製品。


    也就是說,這個陶罐絕不是現代仿品,它存在於相當古老的時代。


    在分析研究當中,我們這幾個人一致認為,這幾樣東西在考古史上有著非凡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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