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學術會議收尾,老頭子們在主席台上各抒己見,為學科發展出謀劃策。白疏桐昨晚著了涼,今天被邵遠光勒令在賓館休息,沒能過來聽會,邵遠光便獨自坐在台下看著台上的老教授們唇槍舌劍,心裏若有所思。

    聽得乏了,邵遠光起身去門外喝杯咖啡。站在牆角處愣神的時候,他便聽見身後不遠處有幾個人圍成圈聊天。

    “看老頭子互撕也挺無聊的,要是找幾個青年教授上去倒是值得看看。”

    “就是,那個邵遠光我看他也來了,怎麽沒上去……”

    話題慢慢引到了自己身上,邵遠光無奈搖搖頭,喝掉咖啡準備迴屋。

    轉身離開時,他依稀聽見那群人在八卦昨晚的所見所聞:“邵遠光好像找了個小女生當女友,那姑娘看著跟學生似的。”

    “真的假的?我聽說邵遠光也不白,他之前和陶旻不是還有過一段嗎?現在又去招惹小女生了……”

    邵遠光抬眉笑笑,倒也沒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學術圈也是圈子,眾說紛紜,若是一一糾正不是自尋沒趣。他推門迴到會議室,裏邊老頭子們終於論戰結束,坐在台上唿哧帶喘。

    主持人恭維了幾句,開始走下邊的流程。

    嚴世清作為b大心理學院的頭把交椅,致閉幕詞當仁不讓。致辭結束又順便公布了論文的評獎結果,白疏桐的那篇論文還中了個不大不小的學術潛力獎。

    邵遠光事前不知道,現在有點後悔,早知道該讓白疏桐過來聽會的。精雕細琢了一個暑假,知道自己獲獎,說不定她會很高興。

    會後,邵遠光替白疏桐領了獎,正準備迴賓館,嚴世清突然叫住了他,向他招了一下手,示意他過來說話。

    嚴世清對邵遠光而言堪比授業恩師,這次過來他沒和嚴世清細聊,想想也是多有得罪,便過去打了個招唿:“嚴老,您找我?”

    嚴世清待他走近,上下打量了一下邵遠光,開口道:“你這大半年氣色好多了,比離開b大的時候好。”

    邵遠光笑笑。離開b大時,正是他人生最失落的時候,整個人不免陰鬱晦暗,這半年來,因為身邊的人,他的性子倒也跟著開朗了不少。

    但邵遠光不知道,他當下的這種表情,即便是在b大時,也是稀有難得的。

    嚴世清點點頭,切入正題:“我聽陶旻說,你最近交了女朋友?”

    這個稱唿頗為陌生,邵遠

    光遲疑了一下,笑著點點頭。

    嚴世清看了眼邵遠光手裏的獎狀,問他:“是這個女孩兒?”

    邵遠光點頭:“下次有機會帶給您瞧瞧。”

    嚴世清聽了沒說什麽,沉吟思慮了一下,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我剛剛聽到了一些議論,想說給你聽聽。”

    看著嚴世清表情嚴肅,邵遠光這才明白他叫下自己的用意。

    “嚴老,您知道我的,那些議論我不怎麽關心……”

    邵遠光話還沒說完,嚴世清便搖了搖頭打斷他:“這議論對你來說不算什麽,但對她呢?”

    邵遠光愣了一下,眉心跟著起了波瀾。

    “遠光,這樣的事情你已經經曆了不少了,遠的不說,就說之前你和小陶的事情。有這些事在前,你還覺得這些議論掀不起什麽風浪嗎?”

    邵遠光先前和陶旻合作寫過一篇文章,文章發表時,有心人扒出了他和陶旻舊日的戀情。這些消息對他來說損傷不大,無非就是添了幾分風流形象,但對陶旻而言卻無異於重擊,直接抹殺了她對學術的貢獻,甚至時隔多年,眾人對她的印象還貼著“邵遠光前女友”的標簽。

    陶旻為人還算豁達,對此也不怎麽在乎,但敏感如白疏桐卻未必能夠做到不聞不問。

    嚴世清見他遲疑,便又說:“我聽說那個姑娘還隻是碩士畢業,當然,我不認為學位決定什麽,但別人未必會有這樣的想法。”

    邵遠光也能想象出別人的議論,無非就是碩士寫不出這樣的論文,背後一定有搶手。這個搶手毋庸置疑就是邵遠光,說不準這次獲獎也是邵遠光從中斡旋的。

    邵遠光漸漸領悟到,什麽叫做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見話已說到了,嚴世清也不再多言,末了隻是叮囑邵遠光:“我不是阻止你,就是想告訴你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她要是不幹這一行也就罷了,但凡她將來想在這一行立足,你們的關係還是要謹慎一些,就算是為她著想。”

    邵遠光點點頭。嚴世清浸淫在學術圈快有四五十年了,看問題必然比他通透許多。倘若白疏桐將來還要在這個圈子待下去,她必然要麵對這樣的問題,過早地曝光兩人的關係確實不太妥當,對她也不算公平。

    迴到賓館,白疏桐已經睡了一覺了。邵遠光把獲獎的獎狀給她,她倒是不居功,笑笑說:“沒有邵老師你幫我,我肯定寫不出來。”

    白疏桐說得

    倒也是實話,她一年前對寫論文還是避之不及,若不是這一年碰到了邵遠光,她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還有尚未開發的學術潛力。

    這話在邵遠光那裏聽了卻有些刺耳,淡淡說了句:“實驗是你做的,數據是你整理的,文字也是你寫的。我沒幫什麽。”

    “可思路是你給的……”白疏桐說了一半,覺得邵遠光臉色似乎不太好,便默默緘口,也不知道哪裏觸到了他的禁區。

    邵遠光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岔開話題:“快收拾東西,我們迴江城了。”

    一直到了飛機上,邵遠光周身的低氣壓仍然揮之不去,白疏桐嚐試著和他說了兩句俏皮話,他卻隻是淡淡笑了下,似乎另有心事,有些神不守舍。

    飛機起飛,白疏桐坐在窗邊看著外邊的雲朵,邵遠光坐在她身邊看她,突然開口問她:“小白,你未來怎麽打算?”

    白疏桐扭頭看他,露出燦爛一笑:“當然是繼續跟著你做研究。”白疏桐說著,想到了什麽,突然收住了笑容,問邵遠光,“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邵老師,你不會不想教我了吧?”

    “不是。”邵遠光搖頭。

    白疏桐唿了口氣,小聲嘀咕:“嚇死我了。”

    飛機吵雜,但邵遠光聽得清楚。她想跟著他,他自然想和白疏桐在一起,但是一直將她綁在身邊,對她來說又有什麽前途?

    邵遠光思忖良久,開口問她:“有沒有想過再讀個博士?”

    這個問題白疏桐倒是也考慮過,她便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有想過,我可以讀在職的,就考邵老師你的博士,這樣我就可以繼續跟著你……”白疏桐頓了一下,接著說,“做研究。”

    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不用離開邵遠光,不用離開江城,可以最大程度地維持現狀。

    白疏桐本以為邵遠光一定會支持,卻沒料到他聽了直接搖頭:“不行,你不能讀我的博士。”

    這種師生關係隱含著致命的危機,事後一定會被人詬病。更何況本土在職的博士未必能夠服人,在今後也必是隱患。

    “你要讀博士,我給你另外介紹導師。”

    邵遠光一口否定,白疏桐隻覺得他今天開會迴來怪怪的,便也賭氣道:“那我就不讀了,反正跟著你做研究也能學到東西,不比跟別人讀博士差。”

    她的態度也很明確,要讀就讀邵遠光的,除了他,白疏桐誰都不服。

    這話一時半會兒說不通,邵遠光搖搖頭,扭頭看向別處。白疏桐也有些不高興,撅著嘴撇頭繼續看窗外的雲朵。

    白疏桐中午吃了感冒藥,看了沒幾分鍾雲彩便昏昏欲睡,頭一下下地碰在飛機牆壁上毫無自知。

    邵遠光在一邊看著她用頭撞飛機,實在忍不下去,探身用手墊在她的額頭邊,慢慢扶著她往自己這邊靠了過來。

    白疏桐睜了睜眼,看見邵遠光,夢中囈語一聲:“邵老師,反正我不離開你。”說完,她頭一歪,靠向邵遠光這邊。

    邵遠光見她靠了過來,急忙用肩膀迎了上去,白疏桐的頭便穩穩靠在了邵遠光的肩頭。

    她睡的香,小嘴撅了撅,像是夢裏有人惹她不高興了。邵遠光幫她理了一下頭發,叫來了空乘,朝著她比了個嘴型。

    空乘會意,很快拿來了薄毯,搭在白疏桐身上。

    邵遠光幫她整理了一下,側頭看著她熟睡時靜謐的臉孔。這樣的平衡他也不想打破,可如果不由他來打破,白疏桐今後一定會被別人傷害。

    邵遠光告誡自己要冷靜,慢慢想想,一定能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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