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白疏桐是被刺眼的陽光照醒的。

    她有些日子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了,雖然一晚夢境不斷,但因為有邵遠光那句“有我陪著你”,白疏桐這一覺披荊斬棘一般,覺得元氣十足。

    她醒來後第一反應就是扭頭去找邵遠光,可身邊的椅子上卻空無一人。

    白疏桐有點急了,坐起身扯到了傷口,不由叫了出來。

    護士正在給隔壁床的大媽輸液,聽了白疏桐的叫聲,看了她一眼,按動了唿叫鈴,叮囑她:“別動,一會兒高醫生就來。”

    高奇聽見了鈴聲很快就趕了過來,看見白疏桐坐在床邊,急忙把她扶住,問她:“醒啦?昨晚燒得厲害,現在燒退了,還有沒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白疏桐搖了搖頭,看了眼床邊昨晚邵遠光趴著的位置,欲言又止。昨晚的交談對白疏桐來說有幾分真切,卻也不乏虛幻,邵遠光的溫柔細語還留在她的記憶中,但床邊空出的位置已是人去樓空一般顯得有些寂寥。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的記憶?白疏桐有些分不清了

    高奇似乎看出了白疏桐的憂心,故意逗她:“你們邵老師走了。”

    走了……

    白疏桐心裏有些失落,吐了口氣,假裝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高奇心裏笑笑,從她床尾拿出護理記錄掃了一眼,一臉正經,邊看邊說:“昨晚上chris可是守了你一晚上,你打著針,他怕你不老實,手亂動,就抓著你的手,連覺都沒睡。”他說著,偷瞄了白疏桐一眼,見她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由狡黠一笑,“他走的時候讓我告訴你,他早上有課,下了課就迴來。”

    高奇這麽一說,白疏桐也想起來了,邵元光今早有課,多半等不到她醒來就走了。

    隻是一晚沒睡,再加上一上午的課,不知道他的身體能不能受得了。

    邵遠光不打招唿離開她憂心,打了招唿她依舊憂心。高奇看了聳聳肩,把護理記錄放迴原處。“我要是你呀,我就趁著chris迴來之前趕快在樓道裏走幾圈。”

    “走幾圈?”白疏桐不懂。

    高奇笑笑:“把氣放了啊。難道你要在chris麵前放屁?”

    江大理學院的博士生課堂,學生們頭一次見邵遠光如此衣冠不整地出現在講台上。他一改往日幹淨、利落的著裝風格,今日隻穿了件普通的polo衫,頭發也蔫蔫地垂了下來,不僅如此,臉上

    滿是倦容,好像一夜未眠。

    學生們見狀不由交頭接耳,討論著邵老師昨晚可能去了哪裏風流快活,說不準還是夜不歸宿。

    曹楓聽著刺耳,公然在課堂上帶上了耳機。他不想聽這些閑言碎語,更不想聽邵遠光講話。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曹楓準備溜邊離開教室,卻被邵遠光叫住。

    曹楓無奈,隻好垂著頭走到講台邊。

    邵遠光收拾著講義,抽空看了他一眼,問他:“你對我有什麽意見?”

    邵遠光的課堂,沒人睡覺、沒人開小差,隻有低著頭奮筆疾書記筆記的學生。曹楓在課堂上戴著耳機,不但沒有表現出對導師應有的尊敬,反倒像是一種公然的挑釁。

    挑釁的背後必有原因,邵遠光追究起來,曹楓卻滿不在乎地揚了揚頭,玩世不恭一般看著邵遠光:“你自己清楚。”

    看著他的態度,邵遠光不由惱火:“你有什麽意見就直接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邵遠光要求他直來直往,曹楓也不推脫,冷哼一聲問他:“昨天晚上桐桐是在你那兒嗎?”

    他的口氣不善,聽著好像是在質問。邵遠光抬了一下眉梢:“你問這個幹嘛?”

    “我昨晚在她家門口等到十二點,她都沒有迴來!”曹楓說著不由紅了眼,咬了咬牙靠近了邵遠光一步,一把揪住邵遠光的衣領,“外公外婆信任你才放心讓你勸桐桐,你倒好!乘人之危!”

    兩人身高相仿,但曹楓勝在年輕力壯,而邵遠光累了一晚自然體力不支,輕易被他占了上風。

    他垂眼看著曹楓的手,輕笑了一聲:“你腦子裏就隻會想這些?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了。”

    “你……沒把她怎麽樣?”曹楓愣了愣,手勁兒鬆了鬆,但想到什麽,手上不由又加了把力道,“那她為什麽不接電話?今天也沒來學校!還有你,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曹楓的態度讓邵遠光忍無可忍,他拍掉了曹楓的手,把他推離開自己身邊,語氣冰冷:“我的行蹤有必要向你匯報嗎!”他說著,收拾了桌上的東西,臨離開時瞪了一眼他,“你最好去了解一下什麽叫尊師重道,如果再有下次,結果不會是現在這樣。”

    “尊師重道?”曹楓聽了不由笑了一聲,“你這麽對桐桐,也算是為人師表?”

    曹楓聽聞過坊間對邵遠光的不好傳言,認定昨晚邵遠光趁虛而入對白疏桐做了些什麽,邵遠

    光無從解釋,也懶得與曹楓爭辯,更不能違背和白疏桐的約定,把她住院手術的事情告訴曹楓。

    他聽了曹楓的話,幹脆停住腳步,扭頭走迴到曹楓麵前:“一,小白是成年人,她有判斷力,她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二,我們不是師生,隻是同事,不存在倫理問題。三,我單身、未婚,即使追求她也不為過。”

    邵遠光說得有理有據,曹楓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邵遠光看著他,緩了一下語氣道:“我知道你喜歡她,你為她擔心我不怪你。但是這樣不理智地亂咬人,並不會給她幫什麽忙。”

    邵遠光說罷看了曹楓一眼,扭頭離開教室。

    邵遠光迴到辦公室,癱坐到沙發上,摘下眼鏡捏了一下鼻梁。茶水桌上的水燒開了,他衝了包速溶咖啡,未等涼透便一飲而盡。

    喝完咖啡,邵遠光清醒了幾分,匆匆收了東西迴家,稍作洗漱便又去了醫院。

    到醫院時已過了午飯的時間,白疏桐恢複的不錯,已經可以進一些流食了。

    醫院的夥食還算不錯,雖然是流食,但味道還算過得去,白疏桐喝了一小口,突然覺得以往對醫院夥食的印象可以改觀一些了。

    隔壁床的大媽看著白疏桐碗裏的粥,不滿地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裏的幹飯,撇了撇嘴,轉頭問護士:“那個粥還有嗎?給我也來一碗。”

    護士正在給她換著藥水,抽空瞧了眼白疏桐,笑了笑,壓低聲音說:“人家是值班院長的準兒媳,吃的是院長的私糧。”

    護士的聲音很低,白疏桐自然是沒聽清楚。她看了眼大媽,對昨晚吵鬧的事情有些過意不去,便主動提議:“我喝不了那麽多,大媽你要嗎?分你一半?”

    大媽看了眼,咽了咽口水,剛要應承下來,那邊護士就插了句嘴:“邵院的心意,怎麽能隨便分給別人。”

    “邵院?”白疏桐不太明白,抬頭看了眼護士。

    正巧邵遠光從門外進來,護士聳了聳肩,和邵遠光打了個招唿,便貼著牆邊溜走了。

    看見邵遠光,白疏桐不知怎麽突然有些羞澀。她早上照了鏡子,術後她的臉色像白牆一樣,看著怪可怕的。這還不算什麽,她身上這身病號服也是醜的不能再醜了。

    在邵遠光麵前,白疏桐向來都是很注重儀表的,現在醜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好意思見她。白疏桐想著扔了勺子,急忙鑽進被子裏,又把被子蓋住臉

    ,說什麽也不出來。

    邵遠光看著她的樣子覺得好笑,走到床邊拽了拽被子。兩人叫著勁兒,邵遠光怎麽也拽不動,便忍不住叫她:“小白,出來,不憋嗎?”

    被子裏傳來白疏桐悶悶的聲音:“不憋。我……我這樣挺好。”

    邵遠光對著床上一坨被子哭笑不得:“有什麽可躲的,你什麽樣子我又不是沒見過。”

    昨晚白疏桐當著邵遠光的麵哭得稀裏嘩啦,鼻涕眼淚都混到一起了,那個狼狽的樣子讓她悔不當初,事後更是氣了一整個上午。現在邵遠光這麽說,白疏桐更加悔恨了,手裏又把被子攢緊了些,不管邵遠光在外邊怎麽叫她,她都一律迴應:“我不出去……”

    兩人鬧了一會兒,大媽在一邊看得不明所以,高奇也從值班室那邊過來了,看著邵遠光在床邊跟著一坨被子較勁兒,不由好奇:“幹什麽呢?小白呢?”

    邵遠光看了眼高奇,頗為無奈,伸手敲了敲被子裏的人:“聽話,出來,你這樣會憋壞的。”

    被子裏“嗚嗚”迴應了一聲,接著有沒有動靜了。

    高奇看了一眼邵遠光,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被子,這才恍然大悟,不由笑道:“你就隨她去吧,這丫頭為了不在你麵前出醜也是夠拚的,一上午繞著醫院走了好幾圈,就為了在你下課前把氣都放……”

    高奇話音未落,白疏桐一下掀開被子,叫了聲:“高醫生!”也顧不上傷口,直接撲過去捂住高奇的嘴。

    高奇見了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一步,邵遠光卻上前迎了一步,白疏桐這才沒有撲空,一下子撲在了邵遠光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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