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吳莊,吳老童生家。


    吳秀娥的親娘邱氏一大早就問閨女,“都住一宿了,還不趕緊家去?”


    吳秀娥不以為然,“娘,家裏現在正亂著,我迴去幹啥?我等過去這兩天的。”


    邱氏有些擔心,“你那小叔子摔得看著不輕,那指定得送醫館吧。”


    吳秀娥撇嘴,“娘,放心吧,死不了的,頂多抓幾副藥吃吃就好了。我要是擱家,那潑婦不得跟我鬧嗎?我婆婆偷偷攢了幾個私房想補貼老二兩口子,先給她花完吧。”


    她頂討厭老二媳婦那副潑婦架勢,一點都不像讀書人家的弟媳婦,淨給她男人和兒子丟人。


    這一次她就要趁機治治老二家的,讓她知道知道這個家誰說了算。


    她估計老二應該沒大礙,頂多就是摔昏迷一下子,所以並不著急迴去拿錢給治病。


    邱氏還是有些不落忍,“終歸是給咱家修房子摔的,多少的也得表示表示,你迴去的時候帶上三十文錢買斤肉,買兩塊點心,好生哄哄他們,你弟媳婦也就不好意思鬧了。”


    吳秀娥笑道:“娘,你就是心善,天底下沒有再比你心善的了。放心吧,我那個小叔子最聽他大哥的話,那婆娘鬧不起來的,保不齊還被她男人好一頓揍呢。”


    以往都是這樣,老二家的越鬧騰她就越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老二就越生氣,老二媳婦就越挨揍。


    邱氏心底不安,到底還是攆著閨女早點迴去瞅瞅,要是摔得厲害就拿錢給看郎中別耽誤了,畢竟老裴家還得指望他種地養家呢。


    裴大嫂隻得帶著女兒迴家。


    裴家這邊,沈寧喝了一碗雞湯,吃了一碗雞湯涮青菜,又啃了幾塊肉,叮囑倆崽兒慢慢啃肉喝湯,不用著急,又把給裴母和裴父留的肉和湯直接倒進一個湯瓦罐裏,上麵有個木提手。


    現在天還暖和著,家裏也不會一天做三頓飯,都是早晚各一頓。


    早上撈幹飯,順便就把午飯帶出來,用熱湯泡泡吃,晚上再熬稀飯。


    沈寧又把燙的青菜也放在湯罐裏,把婆婆早上留的豆飯用麻布口袋裝了幾勺子,收拾好就去喊裴母。


    “娘,還有點雞湯,晌午我們就泡豆飯吃。你拎著湯罐兒去給我爹送飯吧,順便幫他幹點活兒。二哥還傷著起不來床也不能下地,十幾畝地我爹一個人忙不過來,這眼瞅著要秋收了可不能減產,你得去幫襯一下。”


    要是她單純讓裴母不織布去地裏送飯,裴母指定不去,更別說讓她和老頭子喝雞湯了。


    可使喚她去幹活兒,裴母就很順從。


    裴母見兒媳婦給收拾的雞肉雞湯,咋也不肯帶,“俺們不吃,留著給二郎和孩子們吃。”


    沈寧強硬道:“我們吃過了,這些你跟我爹晌午吃掉,晌午別迴來免得耽誤幹活兒。”


    她把婆婆請出去,鬧起來裴大嫂找不到人轄製她。


    見是怕耽誤幹活兒,裴母不說啥了,扛著鋤頭拎著瓦罐和口袋就去田裏了。


    沈寧原本想把倆崽兒也打發去地裏跟著爺奶的,可他們非要在家照顧爹。


    她讓倆崽兒在屋裏陪爹,她則收拾了幾塊本色麻布條,又去灶房提了家裏的菜刀。


    吳家和裴端夫妻想這麽算了?


    那不行,原主和裴二郎不能白死,裴長青也不能白遭這個罪!


    裴長青在屋裏喚她,“媳婦兒。”


    他很擔心,很不放心媳婦兒自己去吳莊。


    可沈寧說了,她去吳莊鬧事,總不能帶著他吧?


    除非給他放木板車上拖過去,還得讓他一直裝昏迷,那有點難為他。


    再說也影響她發揮,她還是有形象包袱的嘛。


    她正準備出門呢,吳秀娥帶著閨女迴來了。


    還不等進家門,裴寶珠就吸了吸鼻子,小聲道:“娘,誰家燉雞啊,真香。”


    她也想吃雞。


    吳秀娥也吸了吸鼻子,聞到了。


    這年頭家家戶戶不富裕,輕易不會沾葷腥,誰家炒個雞蛋、煎個帶魚、燉個肉啥的,能香飄十裏。


    雞湯的鮮香味兒咋可能藏得住?


    隨著娘倆進了院子,雞湯味兒越來越濃。


    好嘛,合著是她家吃雞呢!


    吳秀娥瞬間怒了,她這個當家媳婦兒不在家,婆婆和老二家的怎麽敢殺雞?


    她立刻跑去兩隻母雞常去的地方尋找,果然隻有一隻蘆花雞在那裏蔫頭耷腦地刨食兒。


    “娘,娘?”裴大嫂提高了聲音,帶著怒氣。


    往常有問必應的裴母今兒沒動靜,倒是灶房傳來沈寧的嗤笑聲。


    沈寧走到灶房門口,冷冷地看著裴大嫂,“喲,去安慰你受驚的爹娘迴來啦?給你娘家修房子的裴二郎可還半死不活的呢,咋,你們就沒個說法?”


    裴大嫂原本憋一肚子氣,要質問婆婆和老二家的為什麽殺雞,結果不等她開口先被沈寧罵到臉上,她登時麵色漲紅。


    她指著沈寧,“你、你、你胡說什麽?老二家的,你一天天地為什麽淨鬧事兒?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可別給你男人和孩子丟人。”


    她向來自詡是童生的女兒,知書達理,不和普通農婦一般見識,更瞧不起遇事就會哭鬧的沈寧。


    每當沈寧撒潑哭鬧,她就用一種非常明事理、不和潑婦一般見識的高冷姿態來一句“二弟妹,你這是作甚?有什麽事兒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哭鬧,這不是給他二叔和孩子們丟人麽?”


    她這樣說,裴二郎就會罵自己婆娘。


    可惜,今兒裴二郎注定不會如她願。


    沒聽到裴二郎罵沈寧,她心裏一咯噔,難不成裴二郎不成了?


    不能吧?


    要是不行了,老二媳婦兒不得滿地打滾兒哭鬧?


    那就是……老二也怪她和大哥?


    嗯,肯定是的。


    哼,說什麽大哥好,聽大哥的,要盡全力供大哥和大侄子讀書,不過是說著好聽罷了。


    這麽一點事兒就怪上他們了。


    她自詡有身份,不能和潑婦一般罵架打架,自然不是沈寧的對手。


    她也顧不得問殺雞的事兒,拉著女兒就進屋,“我還要織布,不和潑婦一般見識。”


    若是從前,原主就會羞愧得無地自容,沒有女人喜歡被人罵潑婦。


    沈寧冷笑,“我是潑婦,你們夫妻是螞蟥,占便宜整天賣乖,好像吸我們的血就是給我們臉似的,啊呸!”


    吳秀娥被她罵得直接臉色都白了,她何曾被人這麽指責過?


    老二供大哥讀書,那是他自己願意的,是裴家的規矩,又不是她逼著!


    “你、你……”她氣得渾身哆嗦,衝著西廂尖聲道:“老二!”


    管你老二老三,沒人搭理你。


    裴長青躺在床上,按照沈寧要求裝昏迷。


    小珍珠被娘和大伯娘吵架嚇得臉色有點白,身體也微微發抖。


    小鶴年抓住她的小手,看看床上一直躺著不動的爹。


    如果是從前,爹傷得再重也會跳起來罵娘的。


    有一次爹得了傷風,高燒躺在床上,娘想給他抓藥,大伯娘說沒錢,娘就在院子裏哭鬧發牢騷,大伯娘就陰陽怪氣幾句,爹就起來給娘打了。


    這一次爹卻躺著不動。


    小鶴年小嘴一癟,哇哇大哭起來,“爹,爹呀——”


    裴長青渾身一僵,我怎麽了?


    小珍珠也被他嚇一跳,爹怎麽了?


    看爹一動不動,她也慌了,開始哭,“爹,爹呀……”


    外麵的沈寧:“……”


    倆崽兒這是演戲還是當真了?


    裴長青應該會哄孩子,不會嚇著他們吧?


    哎,早知道讓他們跟著奶去地裏了。


    裴大嫂一聽倆孩子哭得那麽慘,原本的惱怒瞬間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慌亂。


    難不成老二真不行了?


    她想質問沈寧,沈寧卻衝進灶房,又一陣風地刮出去,嘴裏喊著:“孩子爹不行了,我和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我也不活了……”


    屋裏的裴長青默默地握緊了拳頭,媳婦兒,你悠著點演。


    裴大嫂也慌了,立刻衝到西廂門口,顫聲道:“老二,老二?”


    小鶴年哭得更大聲了。


    裴大嫂也慌,她不想獨自麵對這事兒,她定了定神,決定去柳家窪叫男人迴來處理。


    裴長青雖然很想陪媳婦兒去,可他知道自己得忍住。


    他和沈寧商量過,古代不同於現代,古代太重名聲,尤其想走科舉的話。


    他們想分家就得占領道德製高點,不能被人指責爹娘還在就想分家。


    現在裴二郎在大嫂娘家受傷,就是最好的道德製高點。


    如果吳家主動賠償、大張旗鼓地慰問,那這事兒就解決了,他們賭對方舍不得。


    吳秀娥親爹可摳門兒了,隻想讓閨女往娘家倒騰東西,可不想往外拿,那就是一個隻吃不拉的貔貅。


    、


    、


    七月的上旬,天兒還是熱的,農人們在地裏鋤草鬆土,也是揮汗如雨。


    吳莊的村民在地裏忙碌著。


    突然,他們聽見村口傳來女人淒厲的哭聲。


    “活不下去了啊,求大家夥兒給主持公道呀。


    俺男人是來他吳家修房子摔壞的,血唿啦的得流了一碗血啊,他吳家不給送醫館也不給抓藥,一張破門扳子就給俺送家去啦。


    吳家閨女把著俺家的錢,騎在婆婆頭上當家,一文錢都不給俺。


    俺男人現在半死不活地昏睡著,腦袋腫得又大又亮,胳膊腿兒也癱著不會動啦。


    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俺和孩子可怎麽辦啊?


    天塌了呀……”


    裴長青在吳家摔了的事兒村裏不少人都知道,也有人看著吳家用門板子給人抬走。


    “咋滴,那天沒給抬去看郎中?直接給送家去了?”


    “送家去沒給人銀錢看病?”


    “嘖嘖,這樣可不厚道啊。


    “可不麽,吳童生可真摳兒,咋能這樣呢。”


    這事兒很快就傳到裴大嫂爹娘耳朵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古代農家養娃種田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桃花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桃花露並收藏古代農家養娃種田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