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突然記起——


    陳雲墨有一個隻比他大五歲的親小舅,是他外公外婆在年近五十時意外懷孕所生。


    據說因為晚年得子,從小極其嬌慣,導致那位公子哥養了一身臭脾氣,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後來就被丟到國外自生自滅了。


    他迴國了?還做了醫生?


    顧傾城有些吃驚。


    陸君堯走出,比陳雲墨高出大半個頭,淡淡睨了眼,“做什麽?”


    陳雲墨一直都怕這個小舅。


    雖然就比他大五歲,但深沉老練,腹黑毒舌,總用長輩架子壓他,從小沒少讓他背鍋。


    顧如意見陳雲墨不吭聲,連忙自己上,笑著撒嬌:“小舅舅,麻煩你幫我姐檢查下吧,省得她覺得我們都冤枉了她。”


    陸君堯的表情有點玩味:“你們怕死,我不怕?”


    陳雲墨這會兒才壯著膽子說:“可你是醫生,專業的,而且你不是隨身攜帶阻斷藥嗎?”


    陸君堯是赫赫有名的外科聖手,常年做手術的原因,為防萬一,他的確是隨身攜帶艾滋阻斷藥的。


    很多外科醫生都有這習慣。


    “小舅舅,麻煩你啦……”顧如意繼續撒嬌。


    可陸君堯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瞧她,倒是順著他們的話,看向了庭院裏被眾人圍觀的顧傾城。


    他依稀記得從前的顧大小姐風光霽月不可一世,貴為京城第一名媛。


    想不到,竟被人販子拐賣三年,落得這般淒慘的下場。


    周遭鴉雀無聲,隻見男人閑庭信步地走下台階,到了顧傾城麵前。


    顧傾城皺眉,眼眸謹慎防備地盯著他。


    不知為何,這人一走近,她覺得周身炙熱襲人的高溫都清冷不少,好像頭頂烏雲籠罩,壓迫感極強。


    醫生不都是聖者仁心嗎?這種冷漠寡情的人,也能做醫生?


    做劊子手差不多。


    “手給我。”陸君堯淡淡抬起手,薄唇不帶溫度地吐出三個字。


    顧傾城卻下意識地把手一縮,眉心擰得更緊。


    顧如意看到,馬上來勁兒了:“姐姐,你讓陸醫生檢查下吧,他可是國內最年輕的醫學教授,聲名遠揚。”


    顧傾城看著男人伸出的那隻手,冷白皮,骨節分明。


    “姐姐,你是心虛了吧,其實你不必說謊的,我們是一家人,沒人會嫌棄你。隻是你實話實說,我們也好做防備,省得全家人都——”


    顧如意激將的話還沒說完,顧傾城把手抬起,遞給男人。


    陸君堯握著她細瘦的腕子,清冷的麵容毫無波瀾,檢查她的胳膊關節,皮膚狀態。


    女孩胳膊上有縱橫交錯的鞭打痕跡,深淺不一,顯然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但皮膚看著還算健康,沒有膿包、斑塊或疣體。


    檢查完胳膊,男人又淡淡抬眸看向她的脖頸。


    “近日有無發燒?”


    “沒有。”


    陸君堯聞言未語,隻是另一手伸出,探向她的臉,繼而摸向她耳後輕觸按壓。


    他在檢查顧傾城身上的淋巴結,艾滋病人的淋巴結常年腫大。


    庭院裏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看著陸君堯當場給顧傾城“驗明正身”。


    顧如意攥著陳雲墨的手,心裏瑟瑟發抖,盼著陸君堯檢查完後,得出結論:她是有艾滋。


    然而,陸君堯轉頭看向顧家人,還是冷冷淡淡的語氣:“沒病。”


    什麽?


    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顧庭安瞪大眼眸,“怎麽可能?之前我們去警局,明明看到那邊的調查資料上寫,生了孩子,染了艾滋……”


    陸君堯麵露不悅,“你們讓我來檢查,又不信我的話——怎麽,玩兒我?”


    按輩分算,陸君堯跟顧庭安是同輩人,說話自然不客氣。


    顧庭安連連道歉:“不不,陸醫生,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


    顧如意也不相信,馬上說:“那可能是還沒發病呢?攜帶病毒也很可怕啊。”


    陸君堯皺眉,抬腕看時間,不冷不熱地丟了句:“就算她有艾滋,你們正常接觸也不會被傳染。”


    顧傾城一聽這話不爽,很衝地糾正道:“我沒有艾滋。”


    “真有意思。”男人看向她,好笑似的冷哼道,“你衝我發什麽火?是你家人不信你,又不是我。”


    話落,陸君堯看向顧庭安:“既然訂婚取消了,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顧庭安以為是惹怒了他,馬上陪著笑臉:“陸醫生,你來都來了,吃頓飯再走吧。”


    陸君堯走到自己的賓利車旁,頭也不迴地坐進去,“你們家這破事,我不感興趣。”


    “……”顧庭安臉色一僵,極其尷尬,但還是態度很好地恭送,連連道,“慢走,慢走。”


    顧傾城對這男人沒好感。


    看父親對他點頭哈腰的舉動,再聯想陸家在京城的地位,她本能地認定:這人一身名頭都是虛的,畢竟有權有勢,要什麽名譽沒有?


    顧庭安送走了陸君堯,轉身迴來,索性把剩下寥寥無幾的客人都打發了,省得家醜外揚。


    顧傾城跟著家人邁上台階,準備進屋時,突然又被攔住。


    “傾城……你等等。”梁景容停下腳步,朝屋裏招唿了聲,“趙嬸,你趕緊去收拾間屋子。”


    傭人趙嬸答應了句,立刻去忙碌了。


    梁景容看著大女兒,生怕她進屋了,再次提醒:“傾城,你等會兒啊,很快就收拾好了。”


    話落,她拉著二女兒走進客廳,母女倆靠得很近,竊竊私語著。


    這會兒也看不出顧如意肚子疼了。


    顧傾城冷著臉站在別墅門口,像被遺忘的棄兒。


    陳雲墨站在一旁,幽深的眼眸一直定定地盯著她,英俊的臉龐隱忍著震驚和心痛。


    可顧傾城從始至終,都沒正眼看他一下。


    很快,趙嬸出來,笑了下說:“大小姐,走吧。”


    顧傾城跟著她進屋,原以為是要上樓迴原來的臥室。


    誰知,趙嬸卻帶著她穿過客廳,走到後院廊簷下,指著角落裏一處袖珍小房子:“大小姐,太太說……先委屈你住這裏了。”


    陳雲墨一直跟在顧傾城身後,見狀臉色一凜,迴頭問客廳裏的丈母娘,“梁姨,這是什麽意思?”


    梁景容撇撇嘴,起身走過來,一臉嫌棄實在無法隱藏,迴複女婿:“雲墨,這事跟你沒關係。”


    那處“房子”,其實是顧家專門為愛犬建造的狗屋別墅,有半人高,總麵積十多平。


    富人家的狗窩,比普通人住的房子都豪華,典型的“人不如狗”係列。


    顧傾城目瞪瞪地看著那處狗屋,又不敢置信地迴頭看向自己親媽。


    “你們讓我……跟狗住?”她艱難自嘲地吐出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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