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裏出來後,原若雪沒有迴國師府,而是命人將馬車趕往城西的那座別院。


    “美人醉又名紅顏劫,名字雖好聽,卻是一種無藥可解的劇毒,中毒之人氣色會越來越好,一日美過一日,但內裏卻是會一點點腐爛,直至死亡那天也是保持著最美的容顏。”


    “而這種劇毒平日並不容易看出來,隻有毒深入內髒,才會看出一絲端倪。


    尋常大夫連聽都未聽說過,更不用說治了。


    目前也隻有苗疆蠱毒的傳人也就是你娘我,和神醫穀的三不醫才有這種毒。”


    黎娘看著自己的兒子緩緩解釋道。


    “當然,皇室因為有恩與那三不醫,也得了一些美人醉在手上,他們體內的母蠱正是靠著吃各種劇毒維持生機,而美人醉正是其中之一。


    如若不是母蠱對毒天然存在克製,那皇室種蠱之人早就因此一命嗚唿了,哪能一代代存活下來。”


    “因此隻要擁有母蠱,狗皇帝便會不懼怕天下所有的劇毒,可以說是練成萬毒不侵體質。”


    黎娘將自己知道的事告知兒子,隻不過她不懂為何他會突然問起美人醉來。


    原若雪抬起眼睫,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所以美人醉根本無藥可治?”


    黎娘沉吟道:“是也不是,畢竟子母蠱是可以破此毒,但天下隻有你和新皇才擁有,目前算是無解。”


    原若雪聞言怔愣住,他從懷裏拿出兩張畫卷,指腹輕撚其中一張畫卷的紙麵,忽然問道:“母蠱會不會也解不了美人醉的毒?”


    黎娘搖搖頭:“不可能。”


    以她對子母蠱的了解,美人醉並不能傷害已經種下母蠱的人,除非那人並沒有母蠱在身上。


    原若雪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他僵硬而緩慢的把手中的兩張畫卷遞給黎娘,“這是孩兒最近所得的一些機密,還請母親幫瞧瞧,這兩人有何特殊。”


    第一幅畫卷之上,是一位清俊雅致、風度翩翩的年輕書生,他身著一件已經被洗成淡白色的青色衣袍,但那挺直的腰背卻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文人特有的風骨和氣質,讓人不禁為之傾倒。


    而在第二幅畫卷之中,則是一個年方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的眉目之間透露出一種嬌憨柔美的氣息,尤其是那雙靈動的杏眼,仿佛會說話一般,正笑意盈盈地朝著前方望去。


    黎娘此前從未見過新皇的容貌,因此並不認識那小姑娘正是當今的女皇,她將手中的兩張畫卷拿起來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猜測道:“從這兩幅畫中的人物樣貌來看,他們二人應當是一對父女吧?他們的眉眼之間有著七八分的相似,如若不是父女,那他們也應是有極深血緣關係的親人。”


    原若雪有些艱難地勾起一抹笑,眸中帶著自嘲,“孩兒也是這般認為,但畫中的女子其實是當今的女皇陛下,而旁邊那人則是宮裏貼身伺候太後的福公公,孩兒偶然調查得知,那福公公未進宮前和太後是青梅竹馬。”


    “什麽?”


    黎娘聞言吃了一驚,她又低頭細細瞧了眼,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道:“那死去的狗皇帝我也見過,但是他跟這畫上的小姑娘長得一點都不像。”


    再結合兒子之前莫名其妙問她美人醉的問題,黎娘似乎明白了什麽,追問道:“所以新皇是中了劇毒,還是美人醉?”


    “……嗯。”原若雪喉結微微滾動,許久才發出一聲低啞的聲音。


    西廂房裏一時寂靜無聲,唯有窗外樹葉簌簌作響的細微響聲。


    黎娘張了張口,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她與兒子謀劃這麽多年,終於把狗皇帝的子女通通殺光,隻留下一個好掌控的血脈,就是為了救自己的夫君。


    但是現在卻得知,其實皇室一脈早在狗皇帝死後就斷絕了,坐上皇位的可能是太後偷情生下的狸貓太子。


    少禦國一轉眼便悄悄換做他姓,千年血仇早就報完。


    黎娘不禁手指一抖,畫卷跌落在膝蓋上,多年仇恨一下沒了支撐,她心中頓時茫然起來。


    不對!


    既然沒了母蠱的控製,那夫君便可以活過來了。


    黎娘唿吸變得急促起來,她此時顧不上跟原若雪說些什麽,打開密室的門立刻走了進去。


    而廂房中,原若雪怔愣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隱隱有些空洞,如同一潭死水。


    *


    來京都朝拜的塔克小國的王子已經在驛館待三天了,今日他又吩咐隨從去給鴻臚寺卿送禮,希望對方能在女皇陛下麵前提一句,好讓他得以早日覲見陛下。


    鴻臚寺卿原不準備沾染這等事情,但是對方帶著和親的意思前來,那就必須好好斟酌一番。


    如今國師大人迴來後,女皇陛下便恢複了每日上早朝。


    在朝堂上,國師大人隱隱有支持女皇陛下的傾向,各位大臣自然越發看重陛下的後宮。


    畢竟枕邊風相比其他手段,可是簡單又管用。


    於是,第二日早朝,鴻臚寺卿便在朝上奏明此事:“啟稟陛下,這幾日塔克國使者頻頻求見,稱其國王子想入朝拜見陛下,並請求麵呈該國國寶以示敬意。”


    衛明月聞言有些驚訝,她登基以來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小國朝拜倒是有,但一般都是走個形式,很少會有人專門來覲見她這個皇帝。


    她不禁好奇地問道:“愛卿可知塔克國的王子怎麽突然要來朝拜朕了?”


    鴻臚寺卿恭敬地迴答道:“迴陛下,據臣所知,塔克國此次前來朝拜,可能是因為他們折服於我國強盛的國力,想要尊我國為宗主國,所以特意請求覲見陛下的天顏。”


    衛明月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問:“那他們有沒有說帶的什麽國寶來?”


    鴻臚寺卿搖了搖頭,說道:“這倒沒有,隻是說國寶十分珍貴,隻有當麵獻給陛下才能體現出其價值。”


    衛明月笑了笑,心想這個塔克王子還挺有意思,居然這麽神秘兮兮的。


    不過既然人家帶著誠意來了,她也不好拒絕,於是便決定在宮中設宴招待他。


    “既然塔克王子帶著誠意前來,我國作為禮儀之邦,自然不能小氣,那便安排一次宮宴,朕與各位大臣一同瞧瞧塔克國的國寶。”衛明月微笑著說道。


    她剛說完,目光不由得掃向下方的國師,卻發現對方似乎在走神,剔透的紫眸相比其他時候黯淡了許多。


    衛明月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自從上次國師給她號完脈後,他就開始不對勁了。


    難道真是身體不舒服?


    還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她正準備開口詢問,卻見國師突然迴過神來,目光與她對視一眼後,便迅速移開,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衛明月見狀,也不再多問,決定等宮宴過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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