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醫館較平日人少了些,隻有一位長著白胡子的老大夫和兩位小醫童在。


    衛明月扶著秋雪進去時,圓滾滾的小醫童們正探頭探腦朝外麵看,麵上帶著好奇。


    而老大夫則拿著本藍皮封麵的書籍在油燈下細細看著,似乎未注意到有人進來。


    “大夫,快來看看,他手受傷了。”衛明月讓秋雪在椅子上坐下,隨後衝著看書的老大夫喊了聲。


    “小娘子稍等。”


    老大夫放下醫書,慢悠悠踱步過來,低頭瞧了一眼,便招唿醫童去櫃台後拿了些黑乎乎的藥膏過來。


    他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小心地給少年處理手上的傷,不多時,便將兩隻手包紮好。


    老大夫開了些藥,隨後囑咐道:“小娘子,你家郎君這點傷不礙事,迴去勤換藥,過幾天就好了。”


    末了,老大夫摸著胡須又補充一句,“不過切記近日不要同房,先忍幾天。”


    一旁看著的衛明月聽得很不自在,慌忙擺手,“大夫你弄錯了,我們不是!”


    老大夫奇了,“不是什麽?”


    衛明月稍有些卡殼解釋道:“他不是我家郎君。”


    老大夫了然點頭,“原來二位是還未成親啊,小娘子臉皮薄點也正常。”


    衛明月:“……”


    等出了醫館,她才恍然發現,方才秋雪未免太安靜了些。


    衛明月想了想,以為他不舒服,便擔憂地問道:“你手受傷了,不如我們先迴去,下次再出來?”


    秋雪鴉羽似的眼睫輕輕掀起,溫聲道:“無礙,上巳節一年隻有一次,我們繼續去前麵看看吧。”


    衛明月掃了眼發現他麵上沒有勉強的神色後,於是點了點頭。


    她把手上的東西交給身後的侍衛拿著,帶著秋雪往前走。


    在他們去醫館耽擱的這段時間,出來遊玩的人們大多去到了瀾河邊上,或祈願放燈,或吟詩猜謎,街上行人頓時少了許多。


    衛明月樂得沒那麽擁擠,走走看看,時不時買些聞著香的吃食,準備和秋雪找處亭子分著吃。


    兩人跟著人群走,不知不覺來到瀾河邊上。


    瀾河是流經大都中最寬廣的一條河流,河邊種著許多柳樹,當夜風輕輕拂過,柔軟細長的柳枝便隨風揚起,鮮嫩的葉片發出細微的嘩啦聲。


    因附近風景秀美,不少文人雅士選擇在此處品茶論詩,久而久之,各種茶樓酒肆紛紛匯聚一旁。


    人多了,一些供人休憩的亭子便修建起來。


    衛明月隨意找了處沒人的亭子,與秋雪分坐兩旁,買來的吃食則擺在麵前石桌上。


    亭外河水中不時飄過幾盞樣式精美的花燈,上邊隱約寫著些字樣,應是祈願語。


    衛明月用竹簽挑起一塊拇指大的雪白麵團,“秋雪你快嚐嚐,在路上我就聞著好香,不知味道如何。”


    秋雪垂眸看著點心不說話,半晌,他抬起右手去接。


    衛明月剛準備遞過簽子,忽然一怔,“你手上的傷才剛包紮……”


    方才老大夫給秋雪上完藥,將他的手包成了粽子似的,彎曲都十分困難。


    麵前桌子上擺著不少點心零嘴,衛明月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吃獨食,買的自然分量多了些,準備分一半給秋雪,但是他現在偏偏不方便用手,隻能別人喂他。


    衛明月雖然有前幾世記憶,對於孤男寡女坐一個亭子不覺得有什麽,但親手給秋雪喂吃的,那實在太奇怪了。


    秋雪看出衛明月的窘迫,笑著說:“明月你把簽子放在我右手兩根手指中間,我可以拿著它挑著吃,這樣就方便多了。”


    “哦,好的。”


    衛明月連忙按秋雪說的照做,將簽子放在他拇指和食指中間,秋雪捏著竹簽熟悉了幾次,終於將一塊點心挑起來,慢慢放進口中品嚐。


    小姑娘買的吃食大多都是甜膩的點心和果脯,秋雪略略挑了幾塊嚐嚐味便放下竹簽。


    衛明月瞧見了,有些不好意思道:“秋雪不喜歡嗎?那我讓人再買些其他吃食過來。”


    秋雪微微彎起唇,臉上溫和的笑容更深了些,“不用,我來時吃過了,現在還不餓。”


    衛明月點點頭,掃了眼他手上的傷不再多說,她拿起塊糯米糍咬了一口,包的紅豆餡甜滋滋的。


    兩人在河邊靜坐了半個時辰,一時都沒有開口,微涼的夜風吹來岸邊柳葉的清香,讓心都平靜了不少。


    隨著夜色漸深,附近的茶樓酒肆慢慢開始打烊,遊人紛紛往迴走,朝家中趕去。


    衛明月也準備迴去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晚迴宮,平日都是白日出去遊玩,天黑之前返迴。


    正在思考怎麽說時,秋雪忽然站了起來,體貼道:“夜深了,我們迴去吧。”


    衛明月啞然,隨後笑了笑,她拿起還未吃光的零嘴:“秋雪你住在哪裏,我送你迴去。”


    秋雪垂下眼睫,失笑道:“我是男子獨自走夜路無礙,反倒是明月你一個小姑娘,卻要送我迴家,這話應當由我說才是。”


    衛明月不服氣了,“我今日是坐馬車出來的,身邊還帶了幾個會些武功的侍從,比你安全多了。”


    “是嗎?”秋雪望了眼遠處在樹下等待的馬車與侍從,也不多說。


    衛明月與秋雪出了亭子,原想讓他跟自己一同坐馬車,送他迴去。


    誰知,秋雪家裏也有人駕著馬車過來,衛明月隻好放他離開。


    衛明月準備坐上馬車,才想起自己車上還帶著些準備送給秋雪的食盒。


    正好秋雪還未離開,衛明月不容分說給把那幾個食盒塞給他,裏麵放著自己從宮裏帶出來的點心,鹹甜口味的都有。


    送完食盒,衛明月讓車夫趕緊走,怕宮門落鎖了還要廢些功夫才能進入。


    目送衛明月離開後,秋雪這才吩咐車夫往城西趕去。


    他乘坐的馬車看不出任何標誌,普普通通,混進幾輛也是往城西方向的馬車裏也毫不起眼。


    迴到住處後,秋雪坐在寢室外間的方桌旁,麵前是一個打開的食盒,裏麵騰起一縷縷熱乎的白氣。


    不大的盒子頂端擠滿了圓滾滾的雪白團子,中間露出一些粉色的餡料,輕輕吸口氣,鼻尖下似乎繚繞一片甜甜的桃花香氣。


    秋雪將第一層拿下來,第二層是方形的塊狀糕點,青綠色,麵上印著小巧精美的花紋。


    而食盒最底層是還帶著點點火星的銀絲木炭,正是它讓糕點保持著剛好入口溫度。


    其他幾個食盒也是如此分隔,隻不過每層口味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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