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寺所在山頂有一處積雪,春日迴暖,雪水融化,形成一條溪流蜿蜒流淌。


    那溪流隻有一尺寬,在陽光下宛如一條透明的絲帶,晶瑩的溪水清澈見底,所過之處,兩岸綠意盎然,星星點點般的野花點綴其中,美不勝收。


    衛明月站在溪邊朝水中望去,幾隻小蝦躲在水草中,露出長長的觸須,旁邊還有隻黑殼螃蟹正在石子上爬著,鉗子裏夾了片樹葉,慢慢撕著塞進嘴裏。


    也不知這些蝦蟹是野生的,還是有人帶上來放生在此處。


    她從旁邊扯了根草莖,拿著去逗弄水裏的螃蟹。


    秋雪在溪邊一塊大的岩石坐下,見衛明月的動作,微笑著說:“明月姑娘,當心夾到手。”


    他不說還好,一說衛明月就瞧見水底一塊石子被頂開,露出底下黑乎乎洞穴,一隻更大的螃蟹爬出來,幾乎是剛出現,螃蟹就伸鉗子去夾她的手指。


    “欸!”


    好在衛明月眼疾手快把手抽迴來,不過草莖上也吊起那隻小一些的螃蟹。


    “秋雪公子你快看!”


    她提起螃蟹小跑過去,眼眸亮晶晶的,有些興奮。


    秋雪看了少女的手指一眼,輕皺的眉微微鬆開,笑著誇獎道:“明月姑娘真厲害,一來就釣了隻大螃蟹。”


    “秋雪公子真會說話。”


    衛明月輕笑一聲,給秋雪展示了自己的收獲,隨後將螃蟹放迴水裏麵。


    他們從桃花林離開後,未走多遠,便在這塊草地上停下來。


    草地中央穿過的溪流便是秋雪口中所說的另一美景,雖然沒有桃花林豔麗絢爛,卻也是清新幽靜。


    衛明月走過來坐在秋雪旁邊,接著從懷裏拿出一方包好的白色絲帕,放在石頭稍微平整的地方,輕輕打開,露出裏麵幾塊還算完整的粉白糕點。


    “這是桃花糕,昨日秋雪公子請我品桃花茶,今日輪到我請了,嚐嚐吧。”說著,衛明月充滿期待地看著秋雪。


    她喜歡吃各種各樣的點心,於是也想帶來給朋友品嚐,希望對方能喜歡。


    秋雪伸手拿起一塊放進口中,細細嚐了後說道:“桃花糕味道不錯,不過明月姑娘還是直接喚我秋雪吧。”


    衛明月哼了一聲:“可公子喚我姑娘,那我也要禮尚往來才是。”


    秋雪一怔,有些知曉了,眉頭忍不住輕皺,卻還是改口道:“……明月,如此稱唿可好。”


    衛明月笑了,同樣喚他:“秋雪。”


    “嗯。”秋雪對上衛明月的視線,低低應了一聲,隨後看向別處。


    眼睛看向在別處,其他感官反而敏銳起來。


    耳邊是潺潺流動的溪水,清脆悅耳。


    而鼻尖除了桃花糕的甜香氣息,還有一縷從身旁少女身上飄過來的淡淡暖香。


    秋雪下意識往後挪動幾分,想要避開。


    身旁的少女沒有察覺到他的不自在,忽然湊近了一些,抬手驚唿道:“秋雪,你快看,那邊好像有人。”


    秋雪微微偏過頭,此時手撐在石頭上的少女正越過他的肩膀往後看去,兩人靠的有些近,他低頭就能將少女濃密上翹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


    秋雪抿了抿唇,轉過身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遠處有人朝這邊走來。


    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他們,停在原地半晌,又繼續走了過來。


    還未走近,那兩人中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朗聲道:“在下紀平,與顧家小姐一同出來踏春,不知道兩位是否介意我等在旁遊玩?”


    紀平嘴上說的客氣,腳步卻是半分沒有停頓,直直朝他們走過來。


    落後紀平一步的粉裙女子看著他的背影,嬌聲說道:“紀哥哥,管他們做什麽,難道他們還能拒絕不成?”


    話音剛落,他們便來到了衛明月和秋雪的麵前。


    然而,當他們看清坐在石頭上的兩人時,不禁愣住了。


    隻見左邊的紅裙少女肌膚晶瑩剔透,麵容姣好,尤其是那雙瑩潤的杏眼,仿佛時刻都蘊含著水波蕩漾的光澤,令人心生憐愛之情。


    而右側的少年則身著一襲緋紅長袍,眉目如畫,嘴角掛著淡淡的溫和笑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潤平淡的氣質。


    紀平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衛明月身上掠過,然後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道:“在下乃是大理寺卿紀浩之子紀平,不知二位如何稱唿?”


    衛明月微微抬頭,看了紀平一眼。


    這人雖然生得一表人才,臉龐英武不凡,但眼中深藏的算計與強勢卻讓她感到不悅。


    於是,她淡淡地迴應道:“我隻是一個普通富商的女兒罷了,實在不敢高攀紀公子。”


    一旁的顧語柔正嬌羞地盯著秋雪看,聽到衛明月的話,不由得秀眉一皺,嘟著嘴道:“這位小姐,我和紀哥哥隻不過來這裏遊玩,碰巧遇上你們,又不是有心打擾。”


    衛明月沒說話,秋雪倒是先開口了,他語氣平淡地道:“既然二位喜歡這裏,那我們先告辭了。”


    他還知道一處比這裏更漂亮的地方,犯不著跟這兩人多爭執。


    顧語柔看到少年正欲起身離開,連忙伸手攔住,“這位公子,你……你們何必離開,這處地方寬廣,不如我們一起組隊遊玩可好?”


    紀平讚同地點點頭,一臉認真道:“顧姑娘說的有道理,我們相逢即是緣,說不定以後還有更深的緣分。”


    他邊說著邊狀似不經意地看向衛明月,視線幾乎黏在她臉上。


    紀平還從未見到過如此合乎他心意的女子,雖然身份低了些,不過納為美妾倒是不錯。


    想到少女隻是富商之女,紀平的目光隱隱變得放肆起來,在她嬌美的麵容上不住的流連。


    正在這時,在紀平對麵坐著的緋衣少年忽然抬起頭,眼裏的溫和笑意消失不見,隻剩下深潭般的黑瞳靜靜地看著他,周圍的空氣似乎變得壓迫起來。


    紀平不自覺後退一步,再看過去時,那少年仍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剛剛看到的仿佛是他的錯覺。


    垂著眼睫的秋雪微微彎起唇,眼底飛快閃過一絲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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