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太和殿內,角落處擺放著一尊精致的瑞獸香爐,嫋嫋檀香從鏤空的筒身緩緩飄出,如絲般輕盈,又如雲般縹緲,彌漫在空氣中,驅散了陰雨天帶來的沉悶氣息。


    衛明月懶洋洋地歪坐在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上,雙眼微閉,捂嘴打著哈欠,似乎隨時都會進入夢鄉。


    一旁站立著的小太監小安子,正小心翼翼地為她整理著做工精細的帝袍,動作輕柔謹慎。


    今天天還未亮,衛明月就被宮女們從溫暖的被窩裏強行挖出,此刻她困倦至極,眼睛幾乎無法睜開,仿佛下一刻就要陷入沉睡之中。


    大殿之下,文官和武官整齊地排列兩側,涇渭分明,宛如兩條平行線,彼此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此時他們各自低頭沉默不語,但眼神中卻透露出不同的情緒和心思。


    “國師到!”殿外太監忽然高聲喊道。


    衛明月被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扶住頭上的冕旒,擺正身體。


    下方沉默的大臣們同樣震了一下,紛紛挺直脊背,餘光悄悄往旁邊看去。


    很快,一道穿著月白道袍的修長身影緩步走了進來。


    大殿因為國師的到來,似乎光線都亮了幾分。


    “陛下萬安。”


    國師先是向女皇陛下微微俯身行禮,禮節挑不出錯,語氣卻透著漫不經心。


    隨後他自然而然走到最前列,站在文官前方。


    衛明月剛抬起手,又尷尬的放下去。


    “國師今天有點晚啊,哈哈。”


    國師微微勾唇,淡淡道:“可能是大都天氣反複,所以一迴來身體就有些不適。”


    這話一出,本就有想法的大臣心思立刻浮動,開始附和起來。


    “臣覺得大都這幾個月或是剛過冬,初春雨水遠比以前豐沛,城河大漲。”李尚書摸著長長的胡須,一臉認真道。


    王禦史點點頭:“尚書所言極是。”


    武將中有人不甘示弱:“臣也有此想法。”


    今天上朝,幾乎所有官員都來了,哪怕之前稱病不起的丞相也在裏麵。


    他們主要是看國師對新皇的態度,如果兩人不合,那中間可以謀劃的地方就多了。


    殿中大臣說著說著,開始往新皇身上扯。


    丞相一副沉痛模樣:“如今先皇才駕崩不久,陛下又年紀小,政務或許還要多靠國師大人輔助處理,我等也要盡心盡職才是。”


    周圍大臣無不點頭稱是。


    而上方還有些稚嫩的女皇陛下正襟危坐,表情茫然,似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國師對大臣們爭權奪利不多理會,他淡淡掃了女皇陛下一眼,便垂著眼眸似乎在走神。


    很快,早朝在大臣們嘈雜的討論聲中結束。


    一下朝,女皇陛下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服侍的宮女太監們迴寢宮。


    *


    衛明月剛在長明殿坐下,茶水都來不及喝一口,立刻有太監喧唱“國師求見”。


    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無奈揮手:“去請國師進來。”


    周圍服侍的宮女快速在桌麵上擺放一盤盤精致的糕點,以及泡好的西山白露。


    衛明月揮手讓所有人都下去,一旁的小安子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最後還是在女皇陛下安撫的笑容中低頭退了下去。


    走進來國師正好看到小安子擔憂的眼神,等他瞧見小太監眉清目秀的容貌時,淡漠的眼眸中劃過一絲微微的嘲弄。


    “陛下。”


    國師上前幾步,那張比女子還要豔麗三分的細膩麵容含著溫柔的笑,淡色的唇也許是天氣太過寒涼,呈現一種詭異的淺紫色。


    “國師大人是有什麽事嗎?”


    衛明月微仰著頭,精致的小臉甜蜜蜜的衝麵前的人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那笑容像是棉花一般柔軟潔白。


    國師驀地一愣,手指微動。


    眼前的少女讓他有一種麵對懵懂幼獸的錯覺。


    半晌,國師才收迴思緒,淡聲道:“陛下,臣在南下治理洪水,發現了不少官員貪汙朝廷派發下去的糧食以及銀兩,臣覺得應當……”


    衛明月對這些不感興趣,她盯著旁邊的糕點敷衍地點點頭,隨意道:“那一切都由國師做主。”


    國師看了女皇陛下一眼,蹙起眉,“臣認為應該對貪汙官員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好。”衛明月拿起一塊印著花紋的綠豆糕,放進嘴裏。


    唔,味道還不錯。


    國師眉頭深深擰起,“臣還發現丞相有投敵賣國之心,應該立即派人前去調查。”


    “國師說的對。”衛明月咽下綠豆糕,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真好吃,下次可以讓禦廚多做一些給娘親吃。


    國師微斂起眼眸,他抬手按住女皇陛下欲伸向桂花糕的手,“陛下,寧王鎮守邊疆,有人舉報他與敵國皇室互有來信。”


    衛明月頭也不抬,胡亂點點頭,換另一隻手拿起桂花糕塞進嘴裏,聲音含糊不清:“哦,然後呢?”


    咦,桂花糕也好吃。


    “陛下。”國師手指稍一用力,將女皇陛下兩隻手都按在桌麵上。


    幸好這一幕沒有別人看到,不然還要驚唿國師大人以下犯上。


    衛明月不解地抬起頭,試探性動了動手指,問道:“國師,你這是?”


    “陛下,臣剛剛說的話都聽清了嗎?”國師依舊是清冷的聲音,不過裏麵幾不可聞的多了一絲怒氣。


    少女雖然在別的地方遲鈍許多,但是對於人的情緒反而敏銳不少。


    她放輕唿吸,力圖讓自己看起來真誠一些:“國師,這些事你自行處理就好,不用給朕匯報,朕相信你。”


    說完她還用力點頭,沒曾想頭上的珠簾啪的打在臉上,不由得痛哼一聲。


    一側白嫩的臉頰上很快多一條條細細的紅線,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國師垂眸定定看著少女認真的眼睛,覆著薄冰的眸子對上瑩潤的杏眼,最終還是少女先敗下陣來。


    她眼裏含著淚,挺翹的鼻尖皺起,眼尾也紅成一片。


    “國師,能不能讓朕先叫禦醫來看看,我感覺臉上好疼啊。”


    衛明月被頭上幾條珠簾重重甩在臉上,現在都隻感覺皮膚火辣辣的難受,似乎還腫了。


    國師收迴按住女皇陛下的手,直起身體,一雙清泠泠又帶著莫名豔色的眼眸垂下。


    “那臣先退下了。”


    門口的小安子進來,不經意間一瞥,看到尊貴的女皇陛下臉上多出的印子,瞳孔震顫,第一時間想到剛剛走出去的國師大人,瞬間心疼不已:“陛下,國師他太過分了!”


    衛明月懵懂抬眼:“啊,你說什麽?”


    等禦醫來看過之後,瞧著那幾乎快消失的紅痕,還是給女皇陛下開了外敷的傷藥和消食藥,囑咐她注意身體,莫要多食。


    新皇受傷的事很快傳遍整個大都,朝臣都以為是國師與女皇陛下起了爭執,隨後一怒之下……


    而第二天,女皇陛下借口受傷,稱病不去上朝更是推動了這一流言。


    衛明月萬萬沒想到,她隻是單純不想上朝,居然就有那麽多人想歪。


    大都有國師在,衛明月很是放心,後麵幾乎天天都稱病不起,早朝也不去上,有奏折就叫人送去給國師,日子相當逍遙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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