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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映春台到福壽堂,也不過一會兒功夫。


    老太太已經起身來,正在張羅早膳,李媽媽捧著熱乎乎的玉團糕。


    大少爺沈驚鴻同媳婦周雅雲前來問安,老太太見了兒孫繞膝,自然是歡喜的不得了。


    一邊招唿易溶溶坐在自己身邊,又一邊讓眾人用膳,老太太喜歡清淡,早膳多以粥食為主,但今日不同,因著易溶溶來了,便準備的頗為豐富。


    蝦仁玉卷小酥,滿天星,玉團糕,清蒸鯉魚,翡翠珍珠湯......


    沈驚鴻倒也許久不曾來問安了,因為來年春日要下場,便去了長白書齋。


    老太太見著大孫兒近來讀書辛苦,便關切道,“這些日子讀書可是辛苦?”


    沈驚鴻規矩道,“多謝祖母牽掛,孫兒不苦。隻希望春闈能中榜,也好為咱們家裏爭光。”


    沈驚鴻雖是庶出的,但也上進努力。


    易溶溶想起曾經問起沈驚瀾,“表哥為何不考科舉?”


    沈驚瀾蹙眉,歎了口氣,“皇上不許。”


    說來沈驚瀾自小便是皇子伴讀,他才思敏捷,幼年時便拜文淵閣的徐大學士為師。就連錦王去徐大學士那兒都吃了閉門羹,可見徐大學士對他之看中。皇宮,總是最危機四伏的地方,因了錦王、瑞王爭儲之事,沈驚瀾無辜被牽連送到京郊的長盛營,自此開始習武。那個少年才子漸漸淡出眾人視線。


    三年前春闈放榜,瓊林宴上。沈驚瀾許是喝多了,少年意氣,一時技癢,與當朝狀元爺對詩,對的狀元爺無詩可對。又與眾人作賦,一篇上林賦猶如黑夜裏皎皎明亮的明珠,朝中大學士無不禁歎為觀止。無人不誇,無人不歎,沈大人家中竟有這樣人物。


    原是詩詞才子會,皇帝卻覺得沈驚瀾此舉當眾折了他的麵子,便笑著對宰相沈徽道,“愛卿可知道,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皇帝說的是柳永的詞,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柳永此句惹惱了皇帝,便有了這段奉旨填詞的典故。據說仁宗曾說,“他不是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嗎?那就讓他去喝他的酒、填他的詞!還要功名做什麽?”因此,把柳永的名字劃掉了。


    此時的沈驚瀾已經去了長盛營三年,從前的的少年得意,豪情與驕傲,已經被這三年的軍營生涯磨平棱角。他亦是不服,兩位皇子相爭,他從來不曾牽扯其中半分,為何受牽連的卻是他?


    聽了皇帝這句話,眾人紛紛以為沈大人家的公子捏了一把冷汗,此是要除去了一個讀書人的科舉的資格嗎?


    皇帝看著少年意氣的沈驚瀾,反倒是笑了,“愛卿才華,也無需科舉浪費一個名額了。朕身邊的秘書郎丁憂,不如卿到朕身邊做個秘書郎可好?”


    秘書郎掌圖書經史,又稱蘭台郎。


    這一給就是一個八品官,這倒不打緊,關鍵這可是禦前的差事。狀元都要先入翰林院,他卻直接得了差事。


    她知道,沈驚瀾絕不是如此浮躁之人,他又為何敢賭?為何不怕觸怒天顏。


    沈驚瀾卻也肯告訴她,“紫雲樓中,我聽見陛下對我父親說,委屈了令郎。既是為當年的事委屈了我,那總該給個補償。我不過是尋個機會,讓陛下給個補償罷了!也省得陛下忘記了所謂的補償。”


    那日的事,在眾人眼中卻是無限風光,隻聞沈徽大人家的二公子,才冠京城,連狀元爺也自歎弗如。皇帝免了他的科舉,直接入仕為官。


    她又問表哥,“錦王和瑞王之間是為了什麽事?”


    沈驚瀾卻不肯再說,隻是道,“皇儲之爭,你一個小女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易溶溶正想著這段往事,老太太給她夾菜,笑著道,“這道金絲卷你母親喜歡的。”


    老太太又囑托了幾句讓沈驚鴻用心讀書也要照顧好身體。


    沈知雪眉眼彎彎,“還是二哥哥好,皇上直接就免了他的科舉,入朝為官。”


    老太太握著知雪的手,“你大哥哥也好,肯讀書,肯上進!不像你那個三哥哥,成日裏不著調的!”


    沈家老三沈驚澈是崔氏所生,自小崔氏便寵的要緊,又仗著嫡出的身份,除了沈驚瀾和沈知雪,其他兄弟姊妹一概不放在眼裏。


    正訓斥三少爺,崔氏正踏進門來。“母親怎的動這麽大的氣?”


    做母親的自然維護孩子,又見著孩子們都在這兒,唯獨她的澈兒缺席,也難怪老太太心裏不痛快。


    崔氏笑了笑道,“澈兒這孩子是去郊外替母親尋藥去了。聽聞那一味草藥稀罕難得,又不肯放心別人,便親自去了。”


    上次太醫診脈,方子裏裏的確少一味野生的草藥,因了京城中沒有,熬藥也急,便用別的藥代替了。


    老太太還是給了崔氏麵子,並沒有再說什麽,更沒有拆穿這些。


    同眾人說了一會兒話,老太太便讓眾人迴去了,隻留了易溶溶,又問她在府中吃的可好?睡的可好?


    老祖宗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她,她又怎麽能讓老祖宗有事呢?她一定會守護好她的外祖母。


    等外祖母午睡,易溶溶才迴了映春台。此時正是桂花花期,花香氤氳,似幽靜山穀裏的風,掠過鼻尖,格外好聞。花香微淡,因為有些距離,她知道,是沈驚瀾院裏養的金桂,那些桂花花香,就像是過往一段又一段的情愫,遏在她的心口,讓她說不出話來。


    阿夏已經按她的吩咐,把雲母和閃光片買了迴來。


    她躺在塌上淺淺的睡了一會兒,便開始繪畫。昨日夜間已經勾勒了雪山形狀,這天底下沒有人比他更熟悉沈驚瀾的畫風,她握著畫筆,便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下一筆該如何畫?


    雲母色已經是使用了幾千年的材料,敦煌壁畫上便多用此物,用這銀白色和銀灰色的雲母粉便可映照雪山與月光的意境。


    她不禁心中竊喜,若是丟了一幅人物風景工筆畫,可就得費好些日子了,好些日子也不一定能效仿的一模一樣。


    陪老祖宗用過晚膳,易溶溶便以身子不適為由,歇息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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