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庸城一改幾日前的蕭條,大街小巷上重又迴到了往日裏喧囂的氣氛。


    細看之下,每個人的臉上都隱隱地帶著一絲激動。


    正午時分,人頭攢動。幾乎城裏大半的人都湧向了同一個地方。


    那是一個被高高搭起的行刑台,庸城知府寧良就端坐在其後。


    三刻,一個頭蒙著黑布的犯人半死不活地被兩個官差給拖上了行刑台。


    那犯人的雙腿一長一短,身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傷口還在滲出血液,在地麵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好像已然奄奄一息一般,一動不動,像條死魚一樣躺在台上。


    台下的百姓們交頭接耳。


    “這就是連害了十幾個姑娘的兇犯啊?”


    “對啊,沒見昨日官府都貼出公告了嗎。想不到這兇手竟然一直在我們身邊,還是抱月樓裏的門衛,想想都覺得可怕!”


    “對啊!不過幸好我們的知府大人足智多謀,不過幾日就把這個犯人給逮捕歸案了。不然還不知道我們要擔驚受怕多久。”


    “噓噓!快看!要行刑了!”


    滿身橫肉的劊子手舉著斬首刀,大步走向受刑者。


    他舉起酒壇往口中衝倒。一手提起兇犯的後衣領就把他的頭擱到木樁上,再將含在嘴裏的酒噴灑在刀上。


    陽光直直地照射了下來,落在了那把高高舉起的鋒利刀刃之上,光芒被反射到了眾人眼裏。


    晃眼之間,一顆人頭哐當落地。


    沉默不過一瞬,台下便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的喝彩歡唿。


    而在興奮的人群中,隻有一個突兀的人影在靜靜的注視著這一切。


    良久後,那人才慢慢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庸城表麵上又迴到了往日裏的寧靜祥和。但隻有少數的人知道,在這片平靜之下仍暗藏洶湧。


    官府的宅邸裏——


    寧良猛地被一口茶給嗆到咳嗽個不停。


    等到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後,卻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麵對麵前之人。


    “方法是不錯,但是……你確定你也行?”


    謝燕叉著腰站在他麵前,一臉嚴肅,道:“寧大人,男人是不能說不行的。”


    寧良徒勞的張了張嘴,發不出半點聲響,接著又無助的看向一旁的褚陵。


    褚陵波瀾不驚的喝了口茶後才像是注意到了寧良,輕飄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的確很行。”


    寧良:“……”


    自正午那出過後,城內的眾花樓又紛紛重新開了張。但是前來光顧的客人與往日相比,卻明顯減少了許多。


    尤其是如今已經沒了“花神”的尋芳閣。


    莫媽媽略顯哀愁地靠在門上,看著對頭那家就算人不多但也比自己生意要好的花樓,又深深的歎了口氣。


    啊,這日頭漸漸西下,就仿佛她此刻的心情一樣黯淡無光——


    ……等等,那是什麽?


    莫媽媽停下她的感歎,突然發現夕陽之下,路的盡頭有什麽東西走了過來。


    她用力的眨了眨眼,又眯起來看了好一會兒,半晌後,才不可置信道:“……夭壽啊!又有死人啦!”


    卻見那走過來的是一人並一板車。


    人是身著一襲喪服之人,車是上麵明顯躺了具屍體的板車。


    街上的人都默契的停下了動作,準備一有什麽動靜就立馬狂奔。


    提心吊膽之間,那人卻已經拉著車慢慢靠近。一陣風吹來,吹落了其頭上的喪帽。


    於是街上之人的表情立馬就從驚恐變為了驚豔。


    遮擋住臉的東西落下,眾人才發現這竟然是個如花似玉、清麗脫俗的美人!


    那美人一麵抽泣,一麵費力地拉著板車,看起來楚楚可憐的讓人忍不住過去幫忙。


    一個大漢幹咳了幾下,一手幫她拉住顛簸的板車,細聲問她:“姑娘可是出了什麽事?要幫忙嗎?”


    其他人連忙附和:“對啊對啊,姑娘你怎麽一個人拖著具屍體呢?”


    “莫不是又發生了什麽命案,前來求助我們知府的?”


    聊天中,他們慢慢地停在尋芳閣的門口。


    隻見那姑娘柔柔地福了福身,衝前來幫忙的人感激一笑,眼裏還帶著閃閃淚光。


    她一臉愁苦,聲音不大,但卻很清楚地傳到了眾人的耳中,“謝謝各位的援手。小女子姓夏。實不相瞞,這木板上躺著的其實是我的父親。”


    眾人驚訝:“啊?你爹?發生什麽事了?”


    那夏姑娘悲痛的抽泣哀歎幾聲。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才又開了口:“小女子與父親自幼便家中貧苦,本想與父親離家去謀得一門手藝求生。可誰料那主家竟對我起了歹心,我父在與他爭執之間還被他打了一頓。”


    “但幸而他也因此心生懼意,不敢再對我們做出什麽,便將我們給丟了出來。但誰知就在迴家路上,我父親病痛交加又悲憤不已,沒能等我請來大夫就一命嗚唿了。”


    眾人聞言,皆紛紛歎息。一邊痛罵那不做人的主家,一邊又為這女子的遭遇感到惋惜。


    但下一秒,她說出的話,又讓人忍不住眼睛發亮——


    “父親去世多日,但我卻已身無分文,無力將他安葬。求求各位好心人幫幫忙,小女子願做牛做馬來報答!”


    竟有這種好事?!


    男人們雙眼放光,正想開口卻沒料到有人急急地撞了進來,一把就往那姑娘的手上丟了一袋沉甸甸的錢袋。


    “都不要和我搶!”


    那滿臉振奮的,可不是剛剛還唉聲歎氣的莫媽媽嗎!


    有人不服了:“這,你!你怎麽能這樣呢!這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麽能去你那裏?!”


    莫媽媽橫眉豎眼,怒懟他:“我怎麽樣?說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臭男人在想什麽,去我那裏跟去你們那裏有什麽區別嗎?至少我還能讓她錦衣玉食,不愁吃穿,你再看看你們那副窮酸樣!能嗎?”


    眾人氣極:“你!你!不可理喻!”


    “哼!”


    莫媽媽冷哼一聲,看著夏姑娘又笑開了花,“反正你沒有家人也無處可去了,不如就來我這裏吧。”


    見那姑娘猶豫不決起來,莫媽媽又拍拍胸脯道:“姑娘你好好想想,你孤身一人指不定還要受到什麽磋磨呢。但是隻要跟了媽媽我,不僅能好好安葬你爹,以後還能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呢!”


    夏姑娘的身形搖晃了一下,眼眶通紅。又咬著牙看了她的死鬼老爹幾眼後,最終還是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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