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嗎?”天色漸暗,剛好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此話一出,連空氣似乎都尷尬了幾分。


    但恰巧武鬆腹響如雷鳴,往昔天塌不驚的剛毅臉龐閃過一絲羞赧之色。


    不好意思道:“連日來星夜兼程,風餐露宿,武鬆實在是腹中空空,讓大官人見笑了。”


    “你我皆未辟穀,吃飯就是天大的事。剛好某也餓了,忠叔,準備些熟牛肉和好酒來。”


    忠叔低聲道:“大官人,本朝禁殺耕牛,莊上實在是沒有牛肉了。”


    柴進將目光移到忠叔身上,修長手指敲了敲桌子道:“剛剛不是還有莊上的管事說有一頭耕牛摔死了嗎?”


    忠叔看著自家大官人認真的樣子,連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腦門道:“你瞧老奴這記性,老奴這就安排下人準備酒菜。”


    柴進轉首看向武鬆問道:“武鬆兄弟想吃什麽,莊上應有盡有,你隻管點便是。”


    武鬆瞥了一眼高過院牆的竹林道:“如今正是吃春筍的季節,拌些筍尖定是美味。”


    不待柴進吩咐,忠叔邊退出門外邊道:“老奴這就去廚房盯著點。”


    柴進微微頷首。


    “卻不知武鬆兄弟因何來到柴某這莊園?”


    “不敢瞞大官人,武鬆在家鄉吃醉酒,與人爭執,誰料隻一拳就將那人打死了。怕吃官司,禍及家人,就逃了出來,逢人聽聞大官人是當世孟嚐君,才特來投奔。”


    “既來之,則安之。柴進莊上,武鬆兄弟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某保你無事!”


    聞聽此言,武鬆霍然起身,抱拳道:“大官人的恩情,武鬆沒齒難忘,以後但有差遣,武鬆定當竭力相報。”


    不多時,忠叔稟道:“大官人,酒菜已經準備好了。”


    柴進起身道:“武鬆兄弟請,咱們邊吃邊說。”


    兩人走到院中,便看到忠叔擺好了餐桌,桌上已擺好了飯菜,除了熟牛肉,還有武鬆點名的春筍尖,晶瑩剔透,清香誘人,桌下擺放著三四壇美酒。


    “忠叔你也坐下吃。”柴進開口道,這是三天來的一點改變,柴進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在不斷地勸說下,總算是將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忠叔給勸到和他一起吃飯了。


    武鬆看在眼裏,心中有些震撼,他可沒聽說過誰家的奴仆能和主人一起進餐,暗道:“柴大官人好像和其他的達官貴胄不一樣。”


    柴進拍開一壇美酒,酒香四溢,倒進碗中,酒花四濺。


    “好酒!”武鬆一聲盛讚,隻聞酒香就已經將他肚中的酒蟲勾醒了。


    柴進碰了一下酒碗,“請。”


    兩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繼而不約而同地隨手擦了一下嘴邊的酒漬。


    異口同聲道:“哈哈哈......果然是好酒。”


    忠叔看著眼前的小主人和武鬆,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那時的自己和老爺也是這樣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意!


    隻怪晚風拂麵,迷了眼。


    忠叔感覺自己眼中那不要錢的玩意又要流出來,他可不想在小輩麵前丟份,仰頭飲完美酒道:“大官人,你身體剛痊愈,別隻顧著喝酒,多吃些菜!”


    武鬆聞言,放下剛端起的美酒關切道:“大官人可是受了什麽傷?若是有用的到武鬆的地方,隻管開口。”


    柴進苦笑道:“某前些時日,入山林打獵,被一頭妖狐所傷。直至今日方痊愈,且忠叔已將妖狐斬殺,就不勞煩武鬆兄弟了。”


    武鬆擺手道:“武鬆在家中行二,大官人若是不嫌棄可稱武鬆為二郎,下次大官人再出獵,可帶上武鬆,定保大官人周身無虞。”


    忠叔定睛打量了一下武鬆,始覺這個年輕漢子氣度森嚴,眼中神光內斂,“怪不得大官人對這人青睞有加,我不如也。隻不知他和莊上的洪教頭相比如何。”


    柴進聽完武鬆的話語,心中一喜:“武鬆果然真性情,我以誠待他,他便以心待我。”


    “既然如此,二郎也不必稱某為大官人。某虛長你幾歲,叫某大哥便是!”


    武鬆一驚:“這如何使得,大官人貴為皇室後裔,武鬆不過是一介市井小民,豈敢高攀。”


    柴進哈哈大笑:“如何使不得,所謂皇室後裔,不過是祖上蔭德。你我相交,關祖上何事。”


    武鬆也不是一個拘泥小節的人,見柴進如此說辭,怎還會推諉。


    當即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倒在地道:“大哥在上,受二郎一拜。”


    這一拜,柴進泥丸宮中靈台之上,本就寶光大盛的兩個寶物,一時間更是霞光萬丈。


    柴進攙起武鬆,肅然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何不效仿桃園三結義,義結金蘭,生死相隨?”


    這一番話語震得武鬆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沒想到柴大官人會如此折節下士!


    一旁的忠叔更是驚起身大聲道:“大官人,不可呀,此事萬萬不可!”


    柴進直視忠叔道:“忠叔,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我意已決。”


    忠叔看著自家小主人堅定的眼神,突然打消了再勸說的念頭,大官人長大了,有些事到了他自己做主的時候,也隻有他能做主。


    但忠叔還是提醒道:“高唐州的皇城爺明日就到了,大官人此事是不是和他老人家商量下?”


    柴進沒有接話,而是迴首看向武鬆問道:“不知二郎意下如何?”


    武鬆是什麽樣的人物,心雄膽大,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看清了柴進真誠不作偽的眼神,武鬆沉聲道:“哥哥有意,武鬆豈會退縮,二郎願與柴進哥哥義結金蘭,生死與共,不離不棄。”


    “好!”柴進大喜。


    “莊上雖沒有桃園,但有這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你我就在此結拜!”


    柴進語畢,忠叔已經開始吩咐小廝們準備香案,香燭,貢品,金蘭譜等一應事物。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已是月掛高空,星輝如練,光耀大地!


    竹林前,柴進武鬆二人跪在香案前,相視之後,會心一笑,隨後焚香再拜,異口同聲道:“念柴進,武鬆,雖為異姓,既結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誓畢,根據金蘭譜上的年齡序齒,柴進為兄,武鬆為弟!


    “哥哥!”


    “二郎!”


    “哈哈哈......”


    “二郎可喝盡興了?”


    “哥哥哪裏話,二郎能陪哥哥喝到天亮!”


    “如此甚好!來喝。”


    忠叔站在一旁,覺得好像大官人哪裏不一樣了,也好像大官人本來就該這樣!而這武鬆或許和大官人是命中注定的兄弟!


    “年輕真好啊!老爺你看小主人也有了自己的兄弟,或許老奴以後不用再為小主人操心了。”忠叔喃喃自語,看著把酒盡歡的兩個年輕人,灑然一笑,默默守護。


    美酒一碗接著一碗,柴進和武鬆喝的痛快,盡興,更是暢所欲言,無話不談。


    “好疼啊!”柴進悠悠醒轉,隻覺得頭疼欲裂,腹中難受!“沒想到宿醉還是這樣的難受。”掀開床紗,屋內兩個小丫鬟正坐在凳子上悄悄閑話。


    “大官人的那位結拜兄弟真是海量,把大官人都喝趴下了,他還在繼續喝。”


    另一個小丫鬟道:“那人不光喝不醉,他在將大官人送迴來之後,又在這屋外守了大官人一夜!怕不是秦老爺和尉遲老爺那樣的神人!”


    “我也覺得他是神人,莊上那位目空一切的洪教頭怕也不如他,大官人真是慧眼識英雄!”


    “哼!咱們大官人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不然怎麽偏偏和這樣的神人結為異姓兄弟?”


    ......


    柴進聽了一會,沒想到在他酩酊大醉之後,武鬆還為他守夜!


    “武鬆去哪了?”


    “呀!大官人醒了。”


    兩個小丫鬟忙起身過來心想:“也不知道大官人聽到了多少。”


    “迴大官人,那位爺天亮之後,被忠叔安排到一家客房休息去了。”


    洗漱之餘,柴進說道:“你們記住,以後他就是莊上的二爺,要待他如待我,明白嗎?”


    “是,婢女明白。”


    一個丫鬟端來一碗醒酒湯,道:“忠叔說,大官人醒了要先喝下這碗湯。”


    柴進看了一眼,裏麵照例有一小片老山參片,喝完,抿了抿嘴道:“去給二爺也準備一碗一樣的湯。”


    “是,大官人。”兩個丫鬟告退。


    醒酒湯下肚,柴進感覺舒服了很多。他這才想起對腦海泥丸宮的異象一探究竟。


    心隨念至,柴進仿若置身於泥丸宮之中,看著載浮載沉的靈台,他總算是看清了上麵兩個寶物的全貌。


    赫然是一張不知名的銀光獸皮和一塊金色龜甲。


    柴進心念落在銀色獸皮上,仿若置身於無垠的星空之下,深感自身的渺小。星河流轉,如同勺子一樣的北鬥七星群在柴進麵前緩緩展開。


    柴進沒有關注最為耀眼的七顆主星,反而是星群之下飛出百餘顆明亮的星辰和稍顯暗淡的星辰圍繞著柴進旋轉。


    細細數下,柴進驚訝地發現:共有36顆明星和72顆暗星!


    他不由地心中一驚:“這難道就是36天罡,72地煞之數?”


    柴進還特別注意到其中一顆天罡星十分明亮,且隱隱和自己有種特別的親近感。他下意識地將心念放到那顆星辰上麵,瞬間知悉了一些信息。


    “天傷星。星主:行者武鬆!”


    原來如此,柴進突然想到:他本人好像對應的是天貴星,那為何和自己沒有特殊的感應呢?


    他立即將心念逐次落在亮星上。


    “天閑星。星主:入雲龍公孫勝!”


    “天英星。星主:小李廣花榮!”


    ......


    終於找到了天貴星。


    “天貴星。暫無星主!”


    柴進心神搖曳,天貴星的星主不就是自己嗎?怎麽會沒有星主?他不敢置信,心念落在一個個星辰之上,每一個星辰之主都和記憶中的相符,但偏偏沒有自己。


    那自己算什麽?


    一時間柴進好像失去了自我,銀色獸皮似乎有感,銀色波紋蕩漾,柴進的心神被驅逐出無垠星河。


    同時金色龜甲金光大放,瞬間將柴進的心神吸了進去。


    暖洋洋的感覺,包圍著柴進,總算讓他找到了自我。


    他心中還是想著:“為什麽我存在,而天貴星卻沒有星主呢?”


    疑念剛起,柴進眼前便有金光跳躍,筆走龍蛇,匯成一段文字。


    “萬事皆有因有果,該知道時你自然會知道,凡事不可強求。”


    這文字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柴進深信不疑,他想起了昨天突然出現在腦中的關有關武鬆的詞。


    “那也是你弄的?”


    金色文字再次出現:“沒錯!”


    柴進問道:“那你和銀色獸皮是什麽寶貝?”


    “世人稱我們為《河圖與洛書》。”


    “啊,這!”柴進萬萬沒想到這兩個寶貝竟然是傳說中最神秘的《河圖與洛書》,“你們怎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


    “不可說!”


    柴進想了想問道“星主的命運是注定的嗎?”


    金光蜿蜒,好像金色的遊龍:“如果什麽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又如何會出現在這裏?”


    “也就是說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了?”柴進想到了,水滸世界中武鬆和他可沒有義結金蘭。


    似乎蝴蝶的翅膀已經扇動了命運!


    金光並未出現,但柴進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身為星主,可有什麽好處?”


    金光再次浮現:“一切都要自行探索才有答案。”


    柴進十分無語。


    感應到柴進的心緒,金光凝聚,一頭金龜出現,四肢刨動,速度極快,瞬間將柴進的心神撞出了龜甲之外。


    “哼!”


    心神無所依,搖搖蕩蕩,飄在泥丸宮中。看著靈台之上的銀色獸皮和金色龜甲,柴進陷入了沉思。


    天罡,地煞,星主,河圖,洛書!此方世界神秘的一角正在緩緩揭開麵紗!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柴進,心神迴歸身體,西斜的陽光照進屋內,蒙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柴進打開房門,看著慌裏慌張的小丫鬟問道:“什麽事?如此大驚小怪,失了方寸。”


    小丫鬟正是昨日喂葡萄的那個小丫頭,一路小跑過來報信,氣喘籲籲道:“大官人,不好了,演武場內,洪教頭要給二爺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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