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蕭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馬塞爾·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躺在床上靜靜地翻看,書裏麵如山澗裏清清溪流般的淡雅的文字讓羽蕭一會兒就安靜的入睡了。


    早晨醒來時,羽蕭竟然聞到廚房裏有油煙的味道和鍋碗瓢盆相擊相碰的聲音。這是羽蕭很久沒有聞到的味道和聽到的聲音,隻有去藍蕊家時才感受過兩次這種叫家的氣息。


    僅僅兩次而已,就讓羽蕭牢牢的記住了這種溫馨的氣息,有人煙味的氣息。


    聞到這個氣味,羽蕭就想起了藍蕊,想起了夏阿姨經營的那個溫馨家,感覺自己不是誰在自己的家裏,而是在她們家裏呆的那幾天清晨醒來的感覺,在她們家住的那幾天清晨一醒來,就是夏阿姨或者外婆在廚房裏忙碌得香氣四溢。起床後,來到藍蕊的房間,就能看到她慵懶地躺在床上像一隻懶貓一樣的溫馨。


    他突然很想藍蕊。


    看看自己的床被,依然是冷冰冰的灰色調。


    羽蕭跳下了床,昨晚睡得很沉,長長地伸了一下懶腰後,感覺精神百倍。


    他穿上拖鞋,想到廚房裏看看今天早上媽媽為了什麽事情心血來潮讓他親自下廚做早餐。


    原來今天早上,淩之趕早出去買了些大米,鹹菜,青菜,肉類等迴來。路上還特意轉彎去了學校教工食堂買了一些饅頭,迴家後煮了稀飯,炒了一碟鹹菜和一碟青菜。


    當羽蕭和劉家儒走到餐廳,看到餐桌上擺好的碗筷時,兩人對視了一眼,難道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倆人不約而同地朝窗外看了一下,沒有太陽啊!下了幾場雪,也不見天氣有放晴的意思。


    父子倆又相視笑了一下。


    一向以來,淩之不是很喜歡呆在國內,每次迴國匆匆忙忙地處理完國內的事物之後,就急急忙忙地趕往美國,因為那邊有她更大的生意等著她去交易。


    再說,以前即使在國內的時候,也很少見她這麽賢惠過,她一向是個風風火火的人,不太會幹家務活,從小淩峰和羽蕭就很少吃她做的飯,家裏的飲食活基本是劉家儒包幹。


    並且這幾天也沒有見到淩之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除了見見客戶喝喝茶,陪親戚朋友吃吃飯,她很少出門,但她卻也沒有催促著要迴美國。


    這種狀況確實少見,淩之又想打什麽鬼主意?劉家儒和羽蕭心裏都對她產生了疑問。


    不過有人親自下廚做早餐吃總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劉家儒和羽蕭便坐下來開開心心地吃早餐。


    吃完早餐後,羽蕭看淩之安然地坐在沙發上又開始看起了電視,並沒有打算出門的跡象。


    看來今天上午又不能在家裏找出他的病曆了,羽蕭隻有又去了學校宿舍。


    在路上,羽蕭突然想起了從小家裏最隱秘的地方好像就是爸媽房間衣櫃裏的那個抽屜,一向都上著鎖。


    難道他的簡曆就放在那個抽屜裏?羽蕭心裏推測。


    羽蕭的猜測沒有錯!他的病曆就是放在淩之他們房間衣櫃的那個抽屜裏。


    在羽蕭問起它之前,它就放在淩之和劉家儒房間衣櫃的一間抽屜裏,抽屜裏還放著他們兩人的一些重要證件和證書等,所以以前也都是上了鎖的。


    小時候,淩之和劉家儒就開始囑咐淩峰和劉家儒,這個抽屜裏是爸媽重要的東西,不能亂翻動,所以羽蕭和淩峰自小就不去翻那些東西看。


    長大了後,他們更不去翻看那個抽屜,因為他們知道那裏麵無非就是一些榮譽證書,學曆證書等證件,小時候他們見過,都是些紅色本本之類的,現在這種紅色本本他們倆也有一大摞,都分別放在各自的抽屜裏。


    更何況,羽蕭和淩峰一向也不喜歡進爸媽的房間去翻東西,需要什麽東西可以直接問淩之,淩之都會拿給他們。


    不過病曆現在已經不在哪個抽屜裏了。因為自從那天羽蕭神神秘秘地向淩之問起他的病曆時,淩之心裏就有警覺,她突然覺得講病曆仍放在那個抽屜裏已經不安全了,即使上了鎖。並且正因為上了鎖,有可能更引起羽蕭的懷疑,所以淩之重新又轉了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那麽羽蕭的病曆現在被淩之放在了什麽地方呢?


    在她的包裏。


    羽蕭是絕對想不到他的病曆已經被淩之放在她的包裏隨身攜帶了。即使她出門,羽蕭在家裏也找到他的病曆。


    盤算好了羽蕭的病曆後,此時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淩之,還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等藍蕊等返校,她早就在藍蕊導師那裏打聽好了藍蕊返校的時間。


    別看淩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神情很安詳,其實她的內心心急如焚,美國那邊幾次郵件和電話催促她,讓她盡快迴去,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著她迴去處理。可是她不能馬上迴去,因為她還要解決藍蕊和羽蕭之間的事情。


    並且這次她相信她在處理藍蕊和羽蕭之間的事情時,一定能馬到成功。


    這次她留了一個心眼,表麵上裝作一切平靜無事,她不再跟劉家儒對峙,也不再打算征詢羽蕭什麽。


    她就忍住躁動的心,靜靜地等藍蕊返校,單獨約談她,和她攤牌,她不能和羽蕭在一起。


    這是淩之堅定的決心,更何況藍蕊是夏漪的女兒,用什麽方法拆散他們都行,不僅要讓藍蕊對羽蕭死心,也要讓羽蕭對藍蕊死心,並辦理好羽蕭的出國手續,盡快將他帶到美國去。


    所以此刻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淩之,看上去一臉平靜,實際上內心極其不平靜,這幾天她也沒有什麽心情去參加各種應酬,大部分時間就是坐在家裏想對策,等時間,說服劉家儒盡快辦理好羽蕭去美國的手續,這件事應該很快能辦到,因為羽蕭的出國手續以前基本上辦理得差不多了。


    而此時的劉家儒雖然知道淩之表麵的平靜肯定是一個假象,知道她肯定在盤算某件事情,但他沒有時間去猜測淩之的心思。


    此刻的他正坐在書房,心裏也是極不平靜。


    以前迴國一趟總是時間短促,辦完事情,應酬一下國內的朋友和領導後,便幾乎沒有多少空餘時間呆在家裏,這次難得在家裏休閑一下,劉家儒便來到書房整理一下書籍。


    說是整理書籍,劉家儒心裏知道其實就是整理一下往昔,整理心情,整理情緒。書房是他的心靈空間,裏麵有很多他的心靈軌跡,在這裏他的心靈還可以得到真正的平靜。


    劉家儒用毛巾一本一本的擦拭書架上的書,像古玩商拿著一件珍貴的青花瓷在手上欣賞一樣,眼裏都是驚喜和憐惜。


    每次迴國時,劉家儒都要在書房裏呆一會兒,將他以往的書籍擦拭一遍(百度搜索本書名+daomengren看最快更新)。


    劉家儒的目光落在一本書上,他從書架上抽出這本書,用手指彈了彈,又吹了吹手上那本書的灰塵。


    這是一本很厚的《世界物理學史》。


    記得當初為了買這本書,劉家儒省吃儉用,整整連續一個星期隻吃兩頓飯。當然,另外一頓飯幾乎都是夏漪賣給他的,最後買書的時候還差兩毛錢,還是夏漪幫他付的。


    這本書裏夾著一張老照片,黑白色。


    劉家儒從書頁裏拿出這張照片,坐了下來,又起身拉開書房的窗簾,窗外烏蒙蒙地像是要下雨,書房內的光線很暗,劉家儒打開了書桌上的台燈,立刻書房裏泛起橘黃色的燈光。劉家儒一直不喜歡白熾燈,他喜歡從鎢絲燈泡裏泛出的橘紅色的溫馨,所以他的書房裏一直用著一台舊式台燈。


    坐下來後,劉家儒細細擦拭照片。


    其實照片上根本就沒有灰塵,他隻是想看清楚照片而已,因為那時的照相技術不是很好,再加上黑白色和年久的緣故,照片不是很清晰。


    照片上站在最後一排,戴著黑框眼鏡,高高瘦瘦,臉上有著和他年齡不相稱的猶豫和成熟的那位同學就是劉家儒。


    站在劉家儒的前麵的小夥子就是高亞楠,高亞楠一臉陽光,和第一次在火車上與他相遇時一樣,純真的笑容讓人看了一眼頓時便感覺如春天般溫暖,他燦爛的笑容正好和他後麵一臉陰鬱的劉家儒形成鮮明的對比。


    亞楠,他會去了哪裏呢?這麽多年過去了,始終沒有聯係上他。不過直到現在仍沒有聯係上的同學還有很多,不僅僅是高亞楠。因為在那個年代裏,一旦勞燕分飛各自飄零天涯後,不像現在這樣有各種聯係方法和手段,況且那時很多人畢業後,都是去向不明。


    劉家儒的目光離開高亞楠後,視線隨之手指地輕輕移動最終落在高亞楠前排中間一位女生的身上,這位女生就是夏漪。


    雖然隻是一張黑白照,但從照片中還是能看出夏漪的鶴立雞群。白色短袖襯衣,圓領兩邊各繡著一朵小花,袖口荷葉邊,麵容清秀,笑容憨甜。


    如果不是因為他劉家儒的緣故,也許她現在最少應該是某所高校的知名教授吧,而不是一座小城裏的一位中學教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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