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臨走時,崔述還將貼身脈枕當做信物,交給了小乞丐。


    崔家兄妹倆就葬身在了芨芨山的崖底,小乞丐辛苦挖坑給二人埋了。


    這便是《腹黑帝王的嬌甜寵姬》的開始。


    小乞丐便是柳瀟瀟。


    埋完崔氏兄妹,柳瀟瀟將藥草送到了疫區,然後連夜趕路,去了襄北,長途跋涉月餘,終於到了崔家大門口。


    崔家門房見是個小乞丐,剛要轟走,卻看到了柳瀟瀟手裏的脈枕。


    於是,柳瀟瀟被迎進了恢弘闊氣的崔家大宅,被一群丫鬟仆役視為了座上賓。


    溫暖泛著香氣的內堂,美味又繁雜的珍饈佳肴,漂亮又舒適的綾羅錦衣,眼前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一切是如此令人眼花繚亂,柳瀟瀟一向俠肝義膽,平生不慕名利不事富貴,然而在崔家大公子崔鄞從練武場匆忙趕迴來的時候,卻撒了謊。


    “什麽,爹死了,姑母也死了?”


    “姑娘,你莫不是我那可憐的表妹?”


    柳瀟瀟沉吟了片刻,點了頭。


    她孤苦無依,顛沛流離多年,就讓她稍稍享受一番,她不是想冒認崔家表妹的身份,她就是……就是……


    玉皇大帝在上,王母娘娘在上,她,不是故意的。


    她會把身份還迴去的。


    崔鄞很是喜歡柳瀟瀟,崔家的長輩知道她就是崔緋的女兒,也對她格外關照愛戴,柳瀟瀟從未體嚐過這般幸福的滋味,她愈發樂不思蜀,漸漸忘了冒認這迴事。


    尤其是崔鄞拿著一張嫁妝單,跟她說,“這便是祖父和祖母為你準備的嫁妝,雖然你剛迴來就把你嫁出去,家裏都很舍不得,但女大當嫁。我已被聖上封為懷德將軍,擇日便要進京,京裏好兒郎眾多,瀟瀟表妹便隨我一同去罷。”


    柳瀟瀟不認識字,但端看奏折一般的嫁妝單,嗷嗷亂叫,崔鄞見狀滿臉寵溺,特地提了嘴,“這裏麵有一味‘獸王丹’,價值連城,是崔家的傳家之寶,服之可延年益壽,此丹輾轉幾百年,直到兩百多年前,前朝覆滅時,崔家先祖從皇宮大內取出,珍藏起來,我現在與你說這些都是咱們崔家的秘密,你切莫將“獸王丹”一事傳揚出去,引禍患上身。”


    “如此珍貴之物,為何要給我?”


    “那還不是因為表妹才是崔家的珍寶啊,前路未知,此丹留著,便可保表妹一命。”


    柳瀟瀟抱著雲錦鑲翠的藥盒子,笑得一臉傻氣。


    之後,崔鄞便帶著愛妻林錦兒和柳瀟瀟入了京。


    明緒帝得知此次嶺南大疫的功臣便是崔氏兄妹,而柳瀟瀟又是崔緋的獨女,便對柳瀟瀟大加賞賜,因柳瀟瀟天真活潑,豪爽大氣的性格,甚是討明緒帝的喜歡,更是破天荒被封為了昌和縣主。


    柳瀟瀟可謂是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


    唯一的障礙,便是沈檀兮。


    彼時,沈維禎得知愛妻嬌嬌失蹤在了嶺南的消息,趕去嶺南了。


    而柳瀟瀟早便將當初的臨終托付忘得幹幹淨淨,眾人也隻知沈檀兮之母是大國手嬌嬌,哪能和崔緋對上號?


    但謊言終究有被戳破的一天。


    就在沈維禎從嶺南迴來,嶺南知情的人告訴他,大國手嬌嬌便是崔緋,和崔述神醫相認,死在了芨芨山崖底,沈維禎痛不欲生,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


    沈維禎迴京後當即戳破了柳瀟瀟的身份。


    引起了軒然大波。


    柳瀟瀟不僅騙了大家,還騙了皇上,那可是欺君之罪!


    柳瀟瀟哭著說自己不是故意的,她沒有壞心的。


    已經愛上柳瀟瀟的陸鄢找到沈檀兮,要沈檀兮不要再計較這件事,在沈檀兮說,“她隱瞞了我娘的死訊,讓我連我娘死了都不知道,她有何無辜?”後,陸鄢失望地看著她,“兮兒,你怎麽變得如此刻薄?”


    “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崔鄞知道真相後,卻因對柳瀟瀟的喜愛,瘋狂指責沈檀兮心機深重,故意害瀟瀟,“你是想要逼死她嗎?她又不是故意的。”


    “想不到姑母懸壺濟世,胸懷寬廣,竟生得表妹這般狹隘,斤斤計較?”


    柳瀟瀟的舔狗們對沈檀兮一連串的炮轟攻擊,甚至有人還想做局,把她殺了,讓柳瀟瀟真正李代桃僵。


    到最後,明緒帝還是沒有處置柳瀟瀟,反而沈檀兮落了個惡毒刻薄之名。


    崔鄞和柳瀟瀟也沒有再提起那份原本該屬於沈檀兮的嫁妝,甚至……還隨著柳瀟瀟大婚,被抬進了宣王府。


    被滿京城的人豔羨吹捧。


    ……


    原主直到死都不知道這份嫁妝的存在,更不知道獸王丹的存在,而她知道不過是因為,她看過原著。


    要是貿然去要,崔鄞和柳瀟瀟這兩個不要臉的,定會不承認。


    她現在的處境,不適合出手太張揚,她要把自己洗得比宣紙還白,比菩薩還善良。


    她要玩死他們!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明緒帝和陸璿出來了,二人都是權柄滔天,心思深沉之人,故從神情是看不出什麽來的。


    按道理,太後在裏麵要將沈檀兮賜婚陸璿,如此抓馬的建議,二人無論答不答應,都該留意沈檀兮一眼。


    然而,沒有。


    陸璿告退,去卸甲。


    明緒帝召來太醫,給太後看診。


    太醫看完後出來,竟神色輕鬆了些,“恭喜皇上,微臣給太後診脈,竟發現太後虛凝孱弱之脈有了幾分生機。”


    一個太醫弱弱道,“太後或許能熬過今晚也說不定。”


    “哦?”明緒帝站起身,眼睛微亮。


    一眾人也做出了欣悅之態,隻柳瀟瀟,嘴忍不住撅了撅。


    平昭長公主見狀順勢道,“定是母後見了兮兒,心情愉悅,所以身子大好了!”


    明緒帝凝目望向一直低頭跪著的小尼姑,半晌,神情諱莫地點了點頭。


    “若真是如此,那……算是師太功德一件。”


    沈檀兮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師太?


    他的稱謂是想提醒她,好好念她的經,別想還俗嫁給陸璿?


    而且……太後的身子莫名好了,莫不是陸璿和皇帝沒同意,所以太後隻好強撐著身子,能多活幾日多活幾日,為她謀算前程積攢時日?


    沈檀兮湛黑的眸底驀地迸出一絲精光。


    和聰明人打交道真是……痛快。


    她還想著如何實施計劃,太後已經給她提供了機會。


    太後身子大好,皇上便可在犀圓殿為此次攻破樓蘭的將士們慶功。


    ……


    日暮之時,明緒帝守了大半日,見太後身子好了些,便迴去批折子去了。


    男眷也都迴去辦公事,隻剩一屋子女眷。


    “毗藍師太,太後娘娘傳喚。”


    沈檀兮進去後,柳瀟瀟湊到明月公主耳邊,“明月,你說太後和沈檀兮這個惡婆娘說什麽呢,這麽神秘?”


    明月公主蹙眉,搖了搖頭,“可能是臨終交代一些事情吧?”


    柳瀟瀟越想越好奇,突然,她眼睛一眯,拎著裙擺,悄悄起身,“你等我,我去探探。”


    “你幹什麽去?”


    明月公主壓低聲音,想要阻攔卻已經來不及,柳瀟瀟早就跑沒影了,她怕柳瀟瀟被發現,不敢再聲張,隻鬼鬼祟祟地迴過頭去,跪正。


    好在人多,大家也各有心事,沒注意到她們這邊。


    “王妃!”


    牆根底下,幾個值班侍衛看著一翻身上房的柳瀟瀟,額頭上的汗都被嚇出來了,五大三粗的侍衛長壓低聲音勸道,“王妃莫要讓微臣為難,快下來吧!”


    天呦,這可是慈寧宮的牆頭,是能隨便翻的嗎?


    要是被太後發現,責怪下來,宣王妃有人保著,他們就要遭老罪了。


    一眾侍衛都快跪下了,然而柳瀟瀟絲毫不當迴事,反而故作俏皮,擠眉弄眼道,“你們不聲張沒人發現不就得了,反正本王妃上已經上來了,嘿嘿。”


    說完,柳瀟瀟貓著身子,朝太後寢殿的房頂過去,顯然是想偷聽。


    見她走了,侍衛長氣得臉憋得通紅。


    他們是奴才沒錯,可紫禁城的主子們從沒有像這般無理取鬧害人受罰的,這算什麽?


    他們的屁股不是屁股?


    若責罰下來,輕則二十杖,重則罷官免職。


    皇家閑散子弟能進宮當差多不容易?


    侍衛們站在牆根底下守著,一臉陰晦,敢怒不敢言。


    隻能默默祈禱,天色越發暗了,宣王妃不被人發現,前提還得是她別再作妖。


    柳瀟瀟一臉得意地掀開慈寧宮的琉璃瓦,屋內,溫和的燭光淺散出來,與此同時,女子輕柔的話語聲也傳了出來。


    “咳咳!兮兒,賜婚太子一事,太子諱莫如深,但皇上擺明了不同意咳咳,他說,若你非要入太子府,便隻能以采女身份。”


    太子府的品階分七級:


    正一品太子妃;


    正三品良娣;


    正五品寶林;


    正六品才人;


    正七品禦女;


    正八品采女。


    芝麻綠豆妃。


    按照原本沈檀兮的家世才貌,太子妃是沒跑的。


    沒想到……


    沈檀兮初初聽見,都懷疑自己耳朵,緊接著,有些失望。


    有對品階的失望,也有對明緒帝的失望。


    好歹也是他親眼看大的小姑奶奶,他為了一個柳瀟瀟,這般輕賤她?


    但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她向來不重情,重的是權勢財富。


    明緒帝這般絕情,讓她更意識到了權力的重要性。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他這般,她甚至還要道謝。


    沈檀兮波瀾不驚,哪怕在太後麵前,也不泄露一絲,誰知道隔牆有沒有耳,站在這裏的侍婢嬤嬤們有沒有見太後將逝,想找新主子而出賣舊主的。


    “貧尼已是戴罪之身,若有幸能服侍在太子身邊,以此贖罪,貧尼別無他求。”


    太後聞言長吸一口氣,明麗又灰暗的臉看不出什麽情緒,但放在被上的手攥緊了。


    沈檀兮看了眼,知道太後氣得不輕,但現在她們的處境均是如履薄冰,若太後說出什麽對明緒帝的怨言,傳出去,她死後,整個沈家都會遭殃。


    沈檀兮伸出手,覆在太後手背上,清涼的掌溫如溪流滋潤太後躁怒的心緒。


    太後亦是個心寬隱忍之人,見狀偏過頭,朝她笑笑,“哀家無礙,哀家要好好活著,若無此事,哀家便了無心願的走了,如今,哀家還想看小姑姑嫁人。”


    她語氣溫柔輕緩,此時像極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在哄孫女入睡,“兮兒的嫁妝哀家早便準備好了,你可還記得小時候鬧著要哀家那個金累絲嵌珍珠寶石五鳳鈿和點翠鳳凰紋頭花?哀家已經給你放起來了……”


    沈檀兮便留在慈寧宮為太後守夜侍疾,夜深,人都走了,隻留下幾個太醫在外候著。


    月色朦朧靜謐,輕紗似的月光蓋在宮內厚重的磚石上,無風無塵,莫名多了幾分歲月靜好來。


    陸璿等一眾人從養心殿步出,皇上下旨,明日便在犀圓殿為眾將士慶功,屆時論功行賞。


    陸鄢隨在陸璿身後。


    看著這位嫡親兄長,陸鄢總是有親近之意,然陸璿總是冷冷淡淡,不愛搭理他。


    陸鄢想起陸璿過去十九載的遭遇,多半與他有關,不說父皇的嚴苛,母後的歧眼,就連沈檀兮捅他一刀,也有他的原因。


    父皇母後偏心於他,他不是看不出來,但他也無法,他隻能心裏勉愧唏噓,思及此,因陸璿的冷淡而生出的那點望而卻步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趕上前,笑道,“三皇兄,此次樓蘭大捷,你辛苦了。”


    陸璿還沒說話,裴滿滿撇嘴陰陽道,“不如宣王殿下辛苦,太子殿下九死一生,也換不來皇上口中國之棟梁四個字。”


    陸璿麵無表情地朝裴滿滿投去一眼。


    裴滿滿閉上了嘴。


    陸鄢如遭雷擊,臉色有些白。


    是,剛剛在大殿裏,父皇隻淺淺誇了幾句太子堪稱有如神助的軍事才能和燕然勒功的軍威軍功,他隻在京城查了幾個貪腐的官員,便被父皇讚許“國之棟梁”。


    皇兄不悅是應該的。


    陸鄢正待解釋,陸璿卻緩和了眉眼,伸臂拍了拍他的肩膀,“裴滿之言你莫要掛心,咱們兄弟都是父皇嫡子,所做之事也是為國為民,何貪功績,又遑論功大功小?”


    陸鄢有些灰暗的眸瞬間亮了起來,他抑製住有些激動的心緒,感動地抓著陸璿的手,“三皇兄,你能這麽想就太好了,你說得對,為國執政,為民請命才是正道,咱們兄弟才不是貪功的庸俗之輩。”


    陸璿唇角輕抬,眸底卻沒有絲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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