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身邊的敬嬤嬤,在皇後耳邊擠眉弄眼的說了什麽,皇後當著底下跪著的一眾女眷打了個哈欠,起身慢條條地走進寢殿,在門口瞥了眼宸貴妃,“宸貴妃,你逾矩了。”


    她一個皇後在這兒,輪得到一個妃子對太後噓寒問暖?


    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皇後嬌縱的眉眼間絲毫沒掩飾對宸貴妃的厭惡,宸貴妃微微勾唇,迴身朝皇後一福,也沒爭執,“臣妾知錯了,皇後見諒。”


    皇後倨傲地抬起下巴,像是沒看到。


    帷帳中,太後輕咳了幾聲,“貴妃先行去外麵候著吧,哀家無事。”


    “是。”


    宸貴妃走後,敬嬤嬤吃人般的目光才收了迴來,皇後上前,從宮人手中接過冒著煙的湯藥,遞到太後麵前,“母後請喝藥!”


    平昭長公主一直候在太後身側,見狀迴道,“嫂嫂,母後現下胃火躁盛,喝不下去,稍會再喝吧!”


    原本很正常的對話,聽在皇後耳裏卻變了個意思,皇後頓時秀臉一耷,帶著一眾宮人跪下,湯碗舉得更高,喝道,“請太後喝藥!”


    “良藥苦口利於病,太後乃一國之母,豈可任性妄為由著自己的心性胡來?”


    “不說這藥乃是太醫們連夜煮好,母後不喝,寒了太醫們的心,就說外麵跪了一屋子的女眷,都是為母後的病而來,您喝了,也好讓她們都安心!”


    皇後頸子梗得老長,嚴厲的語氣,連帶著寢殿內的氣氛都冷硬了起來,皇後隨侍的宮人們各個兇神惡煞的,好像鳳床上病得不是太後,是太監。


    平昭長公主氣不打一處來,敢情堂堂一個太後,都淪落到看太醫院的臉色了?


    這口氣自來時便忍著,太後在內殿咳得心肺俱裂,偏生皇後在外麵打盹,她不孝敬,還不讓宸貴妃進來伺候。


    平昭長公主騰地一聲站起來,指著皇後大罵,“皇後娘娘,這是你該和太後說話的態度嗎?”


    皇後擰眉,“公道自在人心,若本宮說錯做錯,太後請罰便是,但本宮沒錯!”


    敬嬤嬤瞪著平昭長公主,“長公主這是對皇後說話的態度嗎?!”


    “你放肆!”平昭長公主氣得兩眼發黑,進宮之前,駙馬便百般叮囑她,莫要和皇後起衝突,尤其是在太後病床之前,為了太後,她也要忍。


    可是她怎麽忍啊?


    敢情不是裴海金的親娘?!


    可她偏生對皇後沒辦法,雖然皇後種種之舉駭人聽聞,前所未有,但皇上愛她護她,哪怕出了殺嫡子這般荒唐事,皇上都高拿輕放,未怪罪皇後半分不說,還體諒這些年,她的擔驚受怕。


    她的母後亦非皇上親母,她又有什麽資本和皇後叫板?


    平昭長公主是哭著出去的,掀開珠簾之前,聽到身後,太後低啞的聲音,“皇後急什麽,哀家喝了就是。”


    外麵,宸貴妃出來後,不自覺歎了口氣。


    然後跪到眾人前列。


    滿後宮,皇後之下她最大。


    妃子後麵,是公主王妃們,其中就有剛剛成婚的宣王妃,柳瀟瀟。


    宣王陸鄢和柳瀟瀟於半月前,匆忙完婚。


    有人說,他們是擔心太後一旦薨逝,便要守三年孝期,不能成婚,但知情人知道,柳瀟瀟這是聽說沈檀兮要迴來了,迫不及待完婚了。


    滿京城都知柳瀟瀟俠肝義膽,單純善良,不拘小節,但人無完人,柳瀟瀟最大的缺點就是好妒。


    這在尋常女子身上,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在柳瀟瀟身上,卻隻是一點小汙跡罷了,無傷大雅。


    陸鄢原本府內有兩個通房,一個姬妾,死的死,賣的賣,隻留下了柳瀟瀟,此舉於皇家來說簡直聳人聽聞,但皇上都不在意,仍寵著呢,更別提陸鄢本人,還怕宅裏那些下作手段,傷了他的心肝。


    京城那些掌權人都不在意,輪得到旁人在意?


    宸貴妃剛跪下,就聽見身後,柳瀟瀟捂著肚子,小聲抱怨,“要跪到這麽時候啊,我都餓死了。”


    明月公主朝她搖搖頭,小聲道,“太後宮裏,說話要忌諱些,別提什麽死不死的。”


    柳瀟瀟撇嘴,大大咧咧道,“人都是要死的啊,說了怎麽了?太後不是人嗎?”


    她翻了個白眼,噘嘴,“都是人,憑什麽太後她老人家在裏麵舒服躺著,咱們在這兒跪著,我的腿都要跪斷了。”


    明月公主寵溺一笑,“再等等吧,等父皇下了朝,估計就讓咱們迴去了。”


    這話倒是給了柳瀟瀟靈感,柳瀟瀟的眼珠子鬼鬼一轉,說道,“等什麽父皇下朝啊,我現在就偷偷去金鑾殿請父皇過來吧!”


    說著,她挪著膝蓋,就要離開,明月公主嚇了一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壓著嗓子,“你去哪?”


    “你別管了,等我找人救你吧!”


    她正要逃,卻被淚眼婆娑的平昭長公主逮了個正著,“宣王妃這是去哪?”


    柳瀟瀟冷不丁迴過神,嚇了一跳,明月公主連忙將她拉下來,給她瘋狂使眼色,柳瀟瀟這才不悅道,“我……我嫌殿裏憋悶,出去透透氣。”


    平昭長公主鎖著長眉,一雙黑亮的眸子似是看穿了柳瀟瀟一般,她淡淡提醒,“宣王妃,本宮知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備受隆寵,但你別忘了,裏麵躺著的可是皇上的嫡母,是你的長輩,你豈可如此不恭不敬!”


    “我哪有不恭不敬,我不正跪著呢嗎?我給我親爹娘都沒跪過,你放心,等太後死了,我繼續給她跪!”柳瀟瀟滿臉不忿。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外殿抽氣聲此起彼伏。


    明月公主合眸,不忍直視,想要開口給柳瀟瀟說話,卻被前列的安妃一個眼神製止。


    平昭長公主紅著眼,惡狠狠地瞪著柳瀟瀟。


    宸貴妃由人攙著,優雅起身,蔥白的玉手攬住平昭長公主的胳膊,溫柔卻有力度,“說什麽死不死的,太後娘娘千歲之身,福壽綿長,一定會逢兇化吉,”她看著平昭長公主,眼底帶著安慰,“太後一定沒事的。”


    平昭長公主的怒氣消了消,仍憋著淚,但不再搭理柳瀟瀟。


    柳瀟瀟暗地裏撇了撇嘴,“還真以為太後是千年王八,哼,又不是我說的,太醫們都說熬不過今晚了。”


    明月公主無奈搖了搖頭,“瀟瀟!我知道你與太後有過節,太後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太後,但如今太後這般,若你太放肆了,父皇亦不會站在你這邊的。”


    “那又怎樣?”柳瀟瀟搖頭晃腦的,“大不了我就當迴小乞丐!哼!”她自信的笑,“到時候我把皇上的兒子也拐去當乞丐!”


    “你這番話與我說說便好,切莫說出去,恐落人口實!”明月公主想起什麽,有些惆悵,“宣王哥哥已失了太子之位,現下的處境……哎。”


    “明月,你又庸人自擾了,阿鄢才不是看重權勢之人,他和我兩個義兄一樣,都向往自由,講義氣,視錢財和功名利祿如糞土……”她突然揶揄地看向明月公主,“還英俊瀟灑,迷倒了不少小姑娘呢!”


    明月公主羞臊地推了柳瀟瀟一下,柳瀟瀟忍不住抖著身子笑起來。


    整個外殿,洋溢著少女悶悶的笑聲,還有……平昭長公主運氣的聲音。


    “瀟兒笑什麽呢?”皇後撥開珠簾,本冷肅的臉瞬間柔和了起來。


    柳瀟瀟激動之下直接站起來,提著裙子朝皇後過去,冒冒失失的還踩了安妃一腳,安妃也運了口氣。


    柳瀟瀟走到皇後麵前,“迴母後,兒臣……”她眼睛一亮,抖機靈道,“兒臣是替太後娘娘高興呢。”


    “嗯?”皇後擰眉,“何來高興一說?”


    “兒臣昨夜做夢,夢到了王母娘娘身邊的仙女,兒臣這麽定眼一看,竟和太後娘娘長得一模一樣,”她朝眾人誇張道,“太後娘娘竟是王母娘娘身邊的仙女轉世!”


    敬嬤嬤一反常態,認真道,“竟這般離奇?”


    柳瀟瀟點頭如搗蒜,“所以大家都不要為太後娘娘傷心了,她不是死了,她隻是要迴到天上去了!”


    皇後許是對這般說法很滿意,捂嘴笑了半晌,然後憐愛地點了下柳瀟瀟的額頭,“你呀你,就屬你最鬼靈精!”


    眾人麵色各異,平昭長公主拂淚。


    “妖言惑眾。”


    沈檀兮隨著方迴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皇後和柳瀟瀟在太後即將薨逝之時,一唱一和,嬉皮笑臉。


    眼梢輕飄飄地斂下,眸底滌著一汪沉水,寵辱不驚。


    “沈姑娘求見!”


    隨著太監通報,全殿的目光齊刷刷朝門口看過來,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中。


    剛剛還笑逐顏開的皇後忘了反應,柳瀟瀟像見了鬼一般,臉一陣紅一陣白。


    眾人如同被定住了。


    沈檀兮淡漠的眸子微不可察一眯。


    很好。


    這就對了。


    她沈檀兮,該有這樣的震懾力。


    她合掌低首,語氣淡淡。


    “貧尼毗藍參見皇後娘娘,各位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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