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陳書看著許晴煙手裏的口琴,怦然心動。


    用一句經典而不過時的話說,這不就是那什麽間接接……


    “我……”他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心裏在瘋狂做著鬥爭,伸手或者不伸手都在他的一念之間,而這也決定著接下來兩個人的關係發展。


    拿了,是更進一步,還是徹底打破平衡,從秘境離開之後從此平添一道隔閡。


    不拿,是讓許晴煙鬆一口氣,還是讓她更惱怒?畢竟她都已經主動做出這種犧牲了,自己如果拒絕的話是不是不好?


    顧陳書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卻剛好被看過來的許晴煙給看到。


    兩個人的手都是一抖,許晴煙別過頭去,把口琴拍在了他的手心上,沒好氣地說:“哎呀!拿著,又不是……不還迴來了……”


    說到一半的時候,許晴煙突然意識到,還迴來之後自己再用那不又是……


    兩個人一時間沉默了。


    顧陳書幹咳了一聲,發揮了臉皮厚的本性,說道:“既然都已經答應他們了,是吧?”


    許晴煙微微點頭:“都已經答應他們了。”


    忸怩了片刻之後,他們兩個才在原地坐下來,許晴煙開始教他如何吹奏口琴,用口琴的琴音對抗風聲對神魂的侵擾。


    其實掌控樂器對於一個修行人來說並不困難,吹奏樂器所需要的唿吸方式、力度節奏、手勢和舌頭的走法,在精妙的身體掌控之下都並不成問題。


    隻不過顧陳書隻能按部就班地按照樂譜來,對照著音符將整個樂曲都背下來,吹出來是不成問題,但也並不算是多好聽就是了。


    就像一板一眼的電子音樂。


    “關鍵並不在於樂曲,音符的跳動隻不過是激活的方式,最重要的是體內真元運轉與音符的契合,這才是想要時間去適應的。”許晴煙將手搭在顧陳書的手心裏說道。


    真元和言力連接在一起,許晴煙隻需要一點點的真元調動,送入顧陳書的體內,指引他的言力運轉。


    沒過多久,一個顧陳書以前從未走過的全新經脈迴路便完成了。


    將這個全新的迴路牢牢記在心裏,顧陳書開始認真體會言力的運轉和音符的跳動。閉著眼睛,一時之間竟然陷入了沉醉,甚至連手都沒鬆開。


    許晴煙看著漸入佳境的顧陳書,眼神逐漸變得柔和了起來,手心裏的溫度讓她迷戀。


    在遇到顧陳書之前,她絕對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對某個人產生這樣的感情。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從他第一次站在自己麵前試圖幫自己遮風擋雨開始?還是從那天他對自己說,打算要去行萬裏路的時候?


    又或者更早?


    不知不覺間,這個人已經住進了她的心裏,長久地揮之不去。


    作為一個煉心者,許晴煙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也很堅定自己的心意。她並不是個容易動情的人,可顧陳書身上的純粹和堅持,讓她深深地知道——


    如果這輩子她要等一個人的話,那麽這個人就是他!


    但是越是清醒,越是篤定,許晴煙就越是進退兩難。


    平日裏,她都在盡量地保持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呈現出一種淡如水的姿態。明明知道隻要兩個人都有心接近,這種距離一定不會長久,她卻隻有打算著能維持多久便維持多久。


    可九數洞天的變故,加速了這個趨近。


    她渴望著和顧陳書的關係更加親近,渴望著自己心中的心意得到印證,瘋狂地渴望著。


    可她又不能就這樣說得明明白白,甚至不想讓顧陳書先開口。享受著不經意的小愜意,心情忐忑地,小心著對方會主動挑明,擔心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而且這一切的根源,其實都並不在顧陳書。


    許晴煙微微皺起了眉頭,想到了自己宗門的規矩。顧陳書進入修行界不久,對於頂尖宗門的了解僅限於七組和自己的科普,所以對這些上層世界並不是很了解。


    一個隻有女子的宗門,怎麽可能輕易地允許弟子和外麵的人戀愛、結婚,然後就這麽脫離宗門過一輩子?


    她曾經說過,憑湖小築對於他們的管轄比較鬆散,可是這樣的一個宗門,總會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而憑湖小築的底線,注定就在隻招收女弟子上麵。


    雲素說的不錯,憑湖小築的弟子不能動情,動了情,便是傷了自己。


    但是許晴煙知道,同時也會傷了對方。


    這就是雲素痛恨男人的原因,因為一旦觸及到這個領域,任何一次行將踏錯,都將會讓兩個人萬劫不複,從此就是一輩子的心魔。


    想到這裏,許晴煙不由得微微歎了一口氣,決定無論如何,還是等他們兩個都足以麵對任何情況的時候再……


    “怎麽了?”顧陳書的聲音突然響起。


    許晴煙嚇了一跳,轉過頭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以至於把顧陳書的手都攥得變形了。


    稍稍鬆了一下手掌,許晴煙搖頭笑了笑:“沒什麽,剛剛風有些大……”


    “是嗎?”顧陳書也沒餘過多糾結,而是說道:“憑湖小築的武技果然另辟蹊徑,經脈迴路竟然能夠反複重疊,不產生衝突,而且還能和外界的聲波產生共鳴,真是玄妙!”


    許晴煙嚇了一跳:“你感受得到?就隻四遍?!”


    顧陳書點頭說道:“是啊,有含章可貞輔助,我學武技都很快的。”


    那也夠逆天了啊!許晴煙看著身邊這個看起來似乎還沒長大的男孩,心中的遲疑和擔憂一瞬間都崩塌瓦解,不複存在了。


    這樣驚才絕豔的天資,這樣迅速的進境和逆天的傳承,我怕什麽?


    她深深地相信,顧陳書一定會在自己選擇的修行路上走得越來越遠。到時候他要去改變這個世界,那自己就陪著他去改變這個世界。


    雖千萬人吾往矣,又何必懼怕一個憑湖小築?


    顧陳書扭頭,就看到許晴煙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動人心魄。


    他不由得心頭狂跳,問道:“用得著這麽高興嗎?”


    許晴煙卻點頭說道:“不行?”


    顧陳書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有了這個,就有了偷懶的資本了。反正不過是在風場來的時候吹幾聲,到時候他們就得把風鈴草乖乖送給我們,而且還不用加入他們的利益爭奪裏麵……惡心!”


    許晴煙也恢複了往常的狀態:“利益交換才是修行界的主流規則,以後你還會看到更多。不過,也不能徹底放鬆……”


    她稍稍湊過來了一些,聲音壓得更低:“小心曹仙。”


    顧陳書微微點頭,他知道曹仙一定不會放過任何對付他的小機會。


    看了一眼站在另一邊道貌岸然的曹大劍仙,顧陳書微微一笑。想算計我?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商量完了?”顧陳書走到盧國良的身邊問道。


    盧國良點點頭:“你們呢?”


    其他宗門的人麵色如常,仿佛剛剛的衝突沒有發生過一樣。隻有葉登軒似乎有點臉上掛不住,不時地偷偷看向顧陳書,大概是自覺沒盡到義氣。


    顧陳書笑了笑,說道:“我也已經學會那隻曲子了,不過我在吹奏的時候,需要你們多看顧。”


    程祿剛想說什麽,盧國良已經拍了胸脯:“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人幹擾你!不管是其他人,還是我們的人,你們說是不是?”


    盧國良轉向了七組的人。


    如今局勢明朗,程祿在鬥爭中屢屢落於下風。


    到底是支持一個不爭氣的、將來可能連元嬰都突破不了的副隊長;還是支持一個前途遠大、戰力無雙的正隊長,所有人的心裏都很清楚如何選擇。


    更何況,盧國良這邊還有兩個絕世天才,其中一個還屬於頂尖宗門。


    見到他們都點頭,盧國良一張臉板了起來,沉聲道:“既然都表態了,那我就醜話說到前頭。大家都是七組的人,什麽特戰什麽在職?難道我們自己也要區別對待嗎?這還算是七組?從現在開始,我再聽到有誰說什麽分裂內部的話,自然有七組的規範處理!從嚴處理!”


    其他七組隊員的對視了一眼,都開始悄悄和程祿拉開了距離。


    見狀,盧國良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樹立了威信,悄悄對顧陳書說道:“你暫時放心,他們不過是不自覺麻木了而已。唉!加入七組的人,有誰曾經不是向往著公平正義的?隻不過世事多艱罷了!”


    顧陳書微微點頭,算是放過了他們之前的默然。


    其實他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個金丹初期,他們一群金丹巔峰確實也沒有理由遷就他。


    等到他們這邊重新恢複平靜,六君宮、天狼殿、問海宗、穀中閣和洛神宗也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算上已經幾乎可以確定全軍覆沒的天池山,剩餘的還有兩個世俗八大沒有找到。


    象神山、神風門,以及其他俗世宗門,和願意加入的隱世宗門弟子,尤其是木魚和張覆海這兩個人。


    在見識過了曹仙的戰鬥力之後,這兩個人已經被列為了重點拉攏對象。


    “現在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尋找這些人。”盧國良對所有人說道:“當然,在巽宮天當中,可能連屍體都不會留下,誰也不敢確定到底有多少人還活著。”


    “但是我們的目標,是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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