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比我想象中成長了一些,讓我有些許的欣慰,總之我們至少不會再吵起來了,隻是同時也不會聊天。奶奶則是一如既往喜歡用一種極度擔憂的眼神看著我,我一般會假裝沒發現。


    因為不想和爺爺奶奶待在一起,所以每天我花很多時間在東京街頭晃蕩,然後拍各種照片發給及川和岩泉,他們反過來罵我是在顯擺,讓我別發了。


    小島則是有些羨慕,因為還沒去過東京。我迴複道女籃一定可以進軍全國然後去東京。當然如果想要來東京旅遊我也完全可以做導遊,小島哧哧地笑,說借我吉言。


    我到底還是順了及川的心意,跑去東京體育館給他拍照。整座體育館是銀白色的金屬外殼,被雕刻得格外像外星戰士的鎧甲,給人sf的既視感。要是從高空中俯視的話,活像一艘飛碟。


    幸而最近東京體育館沒有在舉行賽事,我買好門票之後就往排球場那邊前進。


    之前我最多隻去過仙台體育館,這樣一比較,東京體育館的天花板還要高一些,抬頭看的時候還有刺眼的燈光,讓人忍不住眯眼。


    除此之外就是非常寬大的橙色球場,和彌漫著空中不知道是消毒劑還是藥劑的味道。


    我隨意地一邊逛一邊給及川發照片,他過了一會才迴複。


    「from及川:初中聯賽的決賽場地都是全國不同縣輪換的,要說東京運動場,果然還是春高了吧。」


    「from及川:不過這幾年春高在代代木體育館就是了。」


    我知道春高是高中才有的大型排球比賽,不過具體的我也沒有多問,畢竟和我沒什麽關係。


    然後又是一如既往,我陷入無聊之中,好像偌大的東京也沒有一隅之地能讓我充盈起來。我隻能坐在爺爺家附近的河堤上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發呆。


    日本有很多類似的風景,在河流的旁邊的堤岸通常也有公園的作用,很多小孩或者放學的中學生們會在上麵打發時間,又或者騎著自行車路過,總之也是青春的景象。


    而在我天天路過河堤的時候,我也能看見相同的兩個男生每天都會去河堤上練習排球。兩個都是黑頭發,一個長得比較高,頂著非常奇怪的、像雞冠的發型,另外一位則是比較矮小,過長的頭發會遮住眼睛和臉頰。


    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我感到非常奇妙,在我人生前十二年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排球,反而到處都是籃球和橄欖球,隻是我從未多看一秒就略過。沒想到來到日本之後,生活中出現次數最多的居然變成了排球,並且我居然多看了幾秒。


    有時太無聊了我就會遠遠的看著那兩位男生練排球,總比我發呆有意思。矮個子的那位明顯沒有高個子的那個有興致,但倒是也沒有放棄,還是陪著高個子打完了。


    不過之後的一天,發生了一個小意外。


    籃球,又是籃球。來了兩個男生來河堤旁邊打籃球,打的奇差無比,導致球老是飛到高矮二人組那裏,之後雙方產生了口角。高矮二人組看起來說不過對方,占下風。


    我則是偷偷靠近,想看看熱鬧,也想如果有必要的話幫高矮二人組一把。


    還沒走進就聽見打籃球的欠扁小孩大放厥詞:“能打籃球誰還會去打排球?打排球的都是被籃球淘汰的人才會去打!”


    “籃球和排球哪一個商業價值更大不知道嗎?”


    “下等運動!”


    真的挺搞笑的,我看他像個小學生,大概隻有一米四五的身高,猴子般的體型和長相,居然說什麽“商業價值”,他懂什麽叫商業價值嗎?


    高矮二人組明顯是禮貌人,居然沒有迴罵而是嚐試以理服人,隻是禮貌人對這種垃圾基本上都是吃虧的。


    所以我直接上前,衝著欠扁小孩說:“快滾,小心我揍你。”


    雙方都震驚於我的出現和我直白暴力的話語,欠扁小孩半晌才想起要迴擊,還結結巴巴的:“你……哪裏來的天空樹,女巨人,和你有什麽關係?”


    我沒聽懂他為什麽叫我天空樹,但是感覺是個罵人的詞。我抱住雙臂,擺出一副高傲俯瞰的姿態,上下打量他一番,最後嘲諷地開口:“你這麽說我是因為你這輩子也長不到我這麽高嗎?真可憐呢。”


    旁邊的高矮二人組沒忍住噗嗤笑出來,對麵的欠扁小孩臉都綠了,口不擇言地罵一通。我沒理睬他們,反而用手指向高個子雞冠頭說:“他身體條件明顯比你好吧?看上去你更像是被排球淘汰了才去打籃球的哦。”


    受辱的欠扁二人組大喊一聲:“女巨人!”之後奪路而逃,有種漫畫裏的被打倒的愚蠢反派放狠話的既視感。


    我也打算走了,但是高個子雞冠頭叫住我。


    “謝謝你。”旁邊的矮個子也出聲附和。


    遲疑一會兒,雞冠頭繼續開口:“你……之前經常坐在河堤旁看我們打排球吧,你也打排球嗎?“


    我搖頭,說隻是因為朋友在打而已。


    “不過,你如果再遇到這種情況,還是硬氣一點比較好,說一些威脅的話之類的。不用太擔心,你身材比較高大,他們會不自覺害怕你的。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


    “……謝謝。啊我叫黑尾鐵朗,旁邊這位是……”


    “……孤爪研磨。”他終於抬起頭,臉頰邊的碎發散去,我才看清他琥珀色——又或者是金色的眼眸,和其中豎著的、像貓一樣的瞳孔。


    “……高山雀。”我也不自覺報上自己的名字。


    所謂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而我也習慣於把它稱之為命運。莫名其妙來到宮城縣讀書,認識及川和岩泉是命運,同樣的在短短假期裏來到東京,認識黑尾和孤爪也是命運。


    孤爪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黑尾則是小學是跟隨父親搬家到東京,都在附近的學校讀書,同時黑尾特別喜歡排球,而孤爪作為他的發小,也經常陪他打。


    “暑假社團沒有活動嗎?”我想起及川他們好像日程安排每天都滿滿當當的。


    “我學校沒那麽強……不過我們有在外麵參加俱樂部。平時也會在這裏加練。”


    “所以為什麽那麽熱還要來外麵,就不能一直窩在空調裏嗎……”孤爪嘴裏全是怨念。


    “哎呀研磨,畢竟俱樂部不能一直待著啊!”


    “我是說為什麽還要出來運動……”


    兩人就這樣碎碎念著,我們三人坐一排啃冰棍。冰冷到令人牙酸的滋味,粗糙的顆粒感,帶著檸檬的清甜,消解了我心中徘徊不散的暑氣,甚至很想躺下來睡一下。


    和黑尾熟起來之後,發現他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麽內向,相反說話嘴上挺沒譜的,倒是孤爪和他的氣質一致,不太喜歡和人交談。而且我才知道黑尾比孤爪大一歲,他與我同歲,但是孤爪還在讀小學呢。


    “研磨到時候也要來我學校,我們要一起打球呢。說好的研磨打二傳。”


    “二傳?好巧,我朋友也打二傳。”


    我把目光放到孤爪身上,他有點不習慣的轉頭,像是在躲避別人的視線。老實說他並不符合我心中對二傳的印象,所以問:“為什麽想要打二傳呢?”


    “研磨他腦子很好啊。”


    “因為小黑說二傳在場上不用怎麽走動,很輕鬆……”


    我張大嘴巴,這是什麽驚天大謊言?


    黑尾害怕被揭穿,率先一步搶先說話,把話題轉到我身上:“高山你沒有在玩什麽運動嗎?”


    真是每次都會麵對同一個問題,我也隻能再次解釋,說沒有,隻是會健身和晨跑。


    “但是你挺了解排球的嘛。”


    “因為朋友在很認真地打,就去了解了。”


    一般來說話題就會到此結束,可是黑尾不按常理出牌,他一邊站起來一邊拉住我的手臂,往空地上帶。


    “那要不你也來和我們一起打吧。”


    “誒?我根本不會打啊?”


    “沒關係,我們可以教你。反正你也很無聊吧,我看你天天坐在那發呆。”


    我茫然地被他拉著走,迴頭去看還坐在原地的孤爪,他磨磨蹭蹭地站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有點高興。


    “你·被·小·黑·抓·住·了。”


    他用口型說出這句話,然後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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