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複仇


    那牛錄額真忙說道:“他們沒受傷。而且一個不少。”


    濟爾哈郎大出意外,杜度愣了半晌,瞧了瞧多爾袞,多爾袞想了一會,忽然哈哈大笑;“我還以為袁崇煥和李鴻基有多麽了不起,卻原來也是宋襄公,尾生一流的人物。看來,我以前倒高看他們了。”


    杜度和濟爾哈朗並不像多爾袞一樣愛看漢書,兩個不解地問;“宋襄公是什麽人?尾生又是什麽人?”


    多爾袞笑道:“宋襄公是中原戰國時期一個小國君主,當時,他和楚國作戰,當時,敵人在河對麵,敵人要渡河,宋國有大臣建議,趁敵半渡而擊之,宋襄公卻說我仁義這師,不能做此不仁之舉,等放敵過河再殺他不遲。等楚軍剛過河,宋國大臣又建議,趁其立足未穩而擊之,宋襄公大怒,我仁義之師,豈能做此不仁之事,他讓人豎一大旗,上麵大寫仁義兩字。他這時大講仁義,卻不料楚軍整頓兵馬後,反把他殺個落花流水。所以後人嘲笑一些固守仁義道理,卻不知變通的人叫:“宋襄之仁。”


    杜度和濟爾哈郎一齊大笑。濟爾哈郎笑道:“我以前隻知有婦人之仁,卻不料還有個宋襄之仁。這中原人的詞真他媽的多。不過,我看以用一句話形容他們就夠了。”


    杜試笑問:“用哪句話來形容他們?”


    濟爾哈郎笑道:“這叫兔子對老虎講朋友。純是腦袋有問題。”


    多爾袞杜度也跟著大笑。


    “那尾生又是什麽人?”兩人饒有興趣地問。


    “據說尾生是一個十分講信義的人,有一次,他和一個姑娘約會,約在大橋下麵。結果那天山洪暴發了,橋下漲起了大水,岸邊人見尾生站在橋下不肯出來,都著急喊他,他卻說人無信不立,既然和人約在橋下,即使是死,也不能改變自己的諾言。他剛說完,一個浪頭把他卷跑了。所以後人說起這些不變通的信義叫尾生之義。”


    杜度連連搖頭歎氣:“世上竟有這麽蠢的人。”


    濟爾哈朗也笑道“我看袁崇煥他們和宋襄公,尾生也差不多。”


    三人一齊大笑。


    三人說得熱鬧,那報事的牛錄額真也是個愛聽故事的,也聽得興致勃勃。三人笑完,他才想起自己還有事沒稟完呢,他忙又稟道:“各位貝勒爺,這些探馬都有要事要見各位貝勒爺。”


    “要見咱們?什麽事?”三人一齊問。


    “他們迴來的時候,三十幾人一起抬迴來一個好大好大的箱子,說是李鴻基送咱們的禮物。”牛錄額外負擔真說。


    “把禮物抬進來。”濟爾哈郎命令道。


    “這東西太大,卡在營門口了。“牛錄額真忙說道。


    “他媽的,笨蛋啊,把營門拆了。不就進來了。“濟爾哈朗把一杯酒潑在那扣牛錄額真臉上,罵起來。


    牛錄額真挨了罵,忙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站住!“多爾袞突然站起來。他神色有些緊張,不安地鎖緊眉頭。


    杜度瞟了他一眼;“十四叔,怎麽了?”


    多爾袞思索片刻說道:“李鴻基十分狡猾。他送咱這麽大一個箱子,要是裏麵裝一箱子火藥。一旦抬進營內,突然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杜度和濟爾哈郎一起使勁點頭,:“不錯,不錯,李鴻基確實狡猾。有此可能,有此可能。”


    濟爾哈郎忙命道:“快,快,快讓箱子附近的人散開。”


    “是!“那牛錄額真意識到事態嚴重,撒腳就往外跑。


    濟爾哈郎和杜度,多爾袞互相觀望,都提心吊膽。三人心中,都認為李鴻基十有**會在箱子裏搗鬼。怪不得他那麽好心,把人都放了。”


    三人現在就怕聽到咚地一聲巨響。所以都支起耳朵細聽。


    可等了半晌,毫無聲息。剛才報事的那個牛錄額真又迴來了。他報道:“報三位貝勒爺,我們的人全散開了。”


    “真他媽個巴子的怪了。要是他放了炸藥,怎麽這半天沒動靜。“濟爾哈郎一臉迷惑。多爾袞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朝牛錄額真命道:“你去,看看那箱子裏有什麽?”


    “什麽……讓我看……看箱子?“牛錄額真嚇傻了。剛說裏麵有炸藥,就讓他看,這不明擺著讓他送死嗎?


    女真命令極嚴,首領有命,若不執行,當場就能被砍死。他臉色灰白,腿肚子發軟,顫巍巍走出大帳。慢吞吞往營門走。眼淚不聽使喚地往上湧。這時,濟爾哈朗,多爾袞,杜度等也走出來了。遠遠的往營門這看。這時,許多士兵,還有被放迴的俘虜都遠遠的站著,對這個大箱子指指點點。


    那牛錄額真戰戰兢兢來到箱子前,見這箱子外麵糊著破紙。個頭有幾間房子大。門上還掛一把大鐵鎖。


    那牛錄額真一見鐵鎖,如得性命般跑到濟爾哈郎等麵前;“貝勒爺,那箱子鎖著,我沒有鑰匙。”


    杜度掄起大拳頭砸在牛錄額真腦袋上:“笨蛋,長手幹什麽的?把它別開。”


    多爾袞在牛錄額真戰兢兢往箱那邊走時,他走到那些俘虜麵前,叫過一個看起來十分機靈的小個子的頭目,他命令道;“把你們迴來的經過詳細講講,不許漏掉一個字。”


    那小個子頭頭目連忙稟報:“我們本來被關在薊州的大牢內。忽然一個士兵把咱們三十多人全提出來。咱們還以為要處絕咱們呢,一個個都威武不屈。”


    他說到這,迴頭看看後麵的俘虜。那些俘虜有的露出諷刺的表情。顯然小個子在說謊。


    多爾袞皺了皺眉,但他並沒阻止這個小個子的瞎說,他想,也許正是從許多不經意的細節中,能看出問題來。


    那小個子迴過頭,接著說道:“後來,他們一大堆將領都來了。我看到其中一個中等個子的,他們都叫他袁督師。另一個又黃又瘦的家夥,大家都叫他李大人。還有楊監軍,祖將軍……”


    小個子曲著指頭想著見到的人。


    “他們見你們都說了什麽?”


    小個子忙說道;“那個黃瘦子李大人怒氣衝衝地說讓我們看一些人。然後他把我們帶到一個大房間。那裏麵全是被砍了手腳的士兵。”


    “後來呢?“多爾袞問。


    “那李大人說,這些人都是俘虜,被貝勒爺砍了手腳。我看了被砍的人,樣子真慘。那幫兵叫罵著要砍我們的手腳。”


    小個子迴想起剛才的一幕,還不寒而栗。多爾袞命道:“往下說。”


    “我當時就想,這幫人一定是要報仇了。非砍咱們的手腳不可。我想,咱手腳可丟,可勇氣不能丟。所以我挺直了身子說;”砍吧。”


    小個子剛說到這,後麵有人笑起來:“你哪說砍吧,你是說爺爺饒命啊!”


    後麵俘虜一齊大笑起來。


    小個子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他恐慌地看著多爾袞,怕他一怒殺了自己。但多爾袞注意力並不在這上,隻是催他快說。他趕快說道;“那李大人說,按理說,你們如此待咱們的人,咱們也該砍了你們的手腳。但是,我中華是禮儀之邦,道義之國,不是一群畜生。不虐待俘虜。”


    小個子剛說到這,忽聽多爾袞哼了一聲。他猛想起,這裏麵的話是罵多爾袞的。連忙跪地說道;“這是那李大人說的,不是奴才說的。”


    多爾袞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這和你沒關係,往下說。”


    那小個子忙爬起來說道:“那李大人說,我們不但不殺你們,還放了你們。而且,讓你們給你們主子抬迴個禮物去。說完,他就帶我們往城外走,到了城門外,一個人過來對那個李大人說道:“大人,箱子做好了。”那李大人就讓我們三十人一起抬起箱子。我們就迴來了。”


    “那箱子沉不沉?你可聞到有火藥的味道。“多爾袞急問。


    “那箱子別看很大,卻輕得很,裏麵也沒有什麽煙火味。“小個子頭目答道。


    多爾袞問了半天,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他向那大箱子望去,這時,那個牛錄額真在濟爾哈郎的逼迫下,正扭開了大鎖。他小心翼翼開了門。突然驚叫道;“空的?怎麽什麽也沒有?”


    多爾袞暗暗奇怪,怎麽是個空箱子。


    “那裏麵真的什麽也沒有?“濟爾哈郎和杜度遠遠喊著。


    “是什麽也沒有!“牛錄額真高興的大叫。裏麵沒有炸藥,也沒有爆炸,他如撿條命般興奮。


    “奇怪,怎麽什麽也沒有?”杜度和濟爾哈郎一起朝營門走。


    “疑!這裏有字!他大叫。


    “什麽字?”濟爾哈郎和杜度一邊走。一邊問……


    那牛錄額真一邊用火把照著字,一邊扯著脖子朝外一字一字叫道叫“我……的啊!……這個字念什麽?“那牛錄額真磕磕絆絆,顯然有許多字他都不認識。


    濟爾哈郎急了,他大罵這牛錄額真是個廢物。自己和杜度朝木箱走去。正這時,那牛錄額真又大聲念起來:“你……們……馬上……要吃槍子了。”


    “停!快散開。”多爾袞大聲叫嚷,恰這時多爾袞忽然聽到了槍聲,


    密集如雨的槍聲。子彈像暴風雨般朝濟爾哈郎和杜度那邊射過去。多爾袞伏倒在地的時候,他看到杜度大叫一聲,倒了下去。接著,濟爾哈郎也倒下去了。他們周圍,無數士兵倒在下去。”


    “偷襲!”多爾袞突然從伏身跳起來,杜度倒下去了,濟爾哈郎倒下去了。他就是軍中的主心骨,在這一刻,他必須沉著。他大聲唿喊:“大家不要慌,敵人隻有小股偷襲。”


    多爾袞剛說完偷襲,他聽到了戰鼓聲,那從附近傳來的戰鼓聲,是那樣響,在暗夜的天空下,無數夜鴉飛起來。


    所有女真兵都亂了起來。


    多爾袞大叫:“大家全伏倒射箭,不讓敵人靠近。”


    多爾袞這一喊,女真軍得了主心骨一樣。多爾袞指揮女真兵萬箭齊發。整個大營全神戒備。


    通州城上,袁崇煥和楊春等將領神色緊張地看著女真的營壘。看了一會,袁崇煥失望地搖了搖頭道:“讓下麵的五千士兵撤迴來,女真營內還有將領主持。”


    李鴻基正站在袁崇煥的身邊,他笑眯眯命令道:“換綠燈籠。讓那偷襲的一百火槍手撤迴來吧。”


    祖大壽著急地伸長脖子往外看,他脖子都快伸長一寸了,可還是看不清到底女真營中是什麽情況。他急道:“火槍手怎麽還不迴來?也不知射死他們幾個貝勒?”


    大家同他的心情都一樣,都扒著城牆往下看。正瞧著,劉宗敏大叫:“迴來了。”


    一百多火槍手黑夜中像敏捷的狸貓一樣奔迴來。最後麵,十多個人一邊跑,一邊還敲著胸前的戰鼓。“劉宗敏在城上笑罵道:”都快進城了,還敲什麽敲。”


    城門大開,這些火槍手鑽了進來。


    袁崇煥等都下了城。大家圍住這些火槍手七嘴八舌的亂問;“怎麽樣?射著沒有?射死幾個貝勒?……”


    這些火槍手也亂紛紛答道:“射死了,射死了!死了好些。燈籠多的地方的人全倒下了。沒一個活著。”


    眾將領高興得哈哈大笑。李鴻基正關切地過去拍著每一個火槍手。看看大家受傷沒有。


    他檢查完所有人都沒受傷後,這才滿意地笑起來。這時,他忽看到袁崇煥正看著他,臉上的神情是那樣複雜。那樣若有所思。


    趙率教拄著拐杖走到李鴻基麵前,大笑道:“哎呀李大人,你怎麽安排得那麽巧妙啊,簡直就像聽你口令一樣一齊鑽到營門口來。要不是這樣,我們的火槍手雖然潛到附近,也進不去他們大營啊。”


    李鴻基笑道:“碰運氣,我運氣好已。”


    楊春見大家都讚李鴻基,心裏好大不舒服。他也冷笑道:“我看也是運氣。再說,我看死的也不是他們幾個貝勒,要不然,他們怎麽那麽快就穩定下來。”


    李鴻基瞧了瞧看,微微一笑。並不想說什麽。


    袁崇煥搖頭,他眼睛晶亮地說道:“這根本不是運氣。在此之前,李大人要了解的東西太多了。他一定知道敵人的營壘外,有兩道壕,溝內還設有三道鹿砦。營門的寬度一定比木箱小許多。所以那大箱子一定進不去營壘。”


    “如果敵人拆了營門讓大箱子進去,火槍手也摸不進大營裏,這種計策成功幾率太低。“楊春故意不屑一顧。


    袁崇煥笑道:“紀監軍,李大人我敵周旋多日,一定了解每個將帥的性格,李大人是火器營首領,如果敵人是十分猜疑的性格,一定不會把營門拆掉,把木箱抬進去。他又利用敵貝勒們的好奇心,知道他們一定會到營門附近觀看。而他們一出來,深更半夜,一定跟著大批燈籠,所以,他才讓潛伏到敵營附近的火槍手往燈籠最多的地方集中射擊。”


    “可敵人馬上組織反擊。我看一定沒射死敵酋。“楊春不服氣說道。


    祖大壽插嘴說道:“敵首領又不是一個,依我看,剩一個兩個的也有可能。剛才他們燈籠集中的地方大亂。這是我們大家都看到的。”


    “對對,李大人早就算無遺策……”眾寧遠將領紛紛說道。楊春見大家都稱讚李鴻基,自己再說什麽也沒用。他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了。


    大家一邊打探消息,一邊嚴防敵軍報複。城上又加了許多士兵。


    但城下毫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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