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迴神,起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夏涵初含笑抬了抬手,“不必多禮。過來給太後請安,倒是攪擾各位雅興了。”


    眾人紛紛稱不敢。


    又不知夏涵初身後的女子是誰,正猶豫如何請安時。


    就聽其中一家主母帶著女兒行禮道,“參見九公主殿下。”


    九公主?!


    那不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麽?


    心下驚異,再次行禮,“參見九公主殿下。”


    夏晚安眼睛轉了一圈,沒看見安悅華,心下掠過一絲淡淡疑惑。


    笑了笑,“都免禮吧!”


    然後視線又落在方才第一個朝她行禮的太子太傅家長媳,和她身後的孔悅身上。


    前世太子選妃,孔悅難道也來了麽?


    正琢磨呢。


    就聽榮昌太後在上頭道,“你這皮猴子,是不是又鬧太子,讓他帶著你過來瞎搗亂了?”


    眾人聽著這話,暗暗想起京城之中關於夏晚安的盛傳。


    跋扈,蠻橫,驕矜,張狂。


    再看少女明豔驕傲的臉,心下各自琢磨。


    卻聽夏涵初笑道,“孫兒剛好在外頭遇見妹妹,就與她一同過來了。”


    說著,朝夏晚安看了眼。


    夏晚安笑著跑到榮昌太後跟前,道,“皇祖母,您當著這麽多人,好歹給我留點麵兒嘛!”


    看她這副無憂無慮的樣子,仿佛絲毫不曾為文景的死有過半分憂愁。


    榮昌太後微微一笑,拿護甲點了點她的腦袋,“你還會要麵子?”


    夏晚安被她戳痛,往後縮了縮。


    後麵夏涵初走過來,道,“皇祖母,孫兒帶迴來的雪蓮,您可吃了麽?”


    榮昌太後轉開注意力,朝夏涵初慈善地笑,“極好的東西,難為你記掛著哀家。”


    夏涵初笑,在榮昌太後身邊坐下,“孫兒應當的。”又朝夏老師看了眼,“不是說要來湊皇祖母的酒喝麽?到我這裏來坐著。”


    夏晚安立時跑過去,親昵地坐在他下手,朝他笑。


    那副樣子,叫明眼人看著,都知曉——太子與九公主的關係極好!


    榮昌太後掃了一眼,笑了笑,道,“今日哀家閑來無事,請了幾位世家舊交過來坐坐。正說著時下京城裏孩子們平時喜愛的趣事玩意兒呢!你倒正好來了,不如一起聽聽?”


    這就是給相看蓋個名頭嘛!


    夏晚安暗暗撇了撇嘴,又朝孔悅瞄去。


    孔悅也在看她呢,見她望去,微微一笑。


    一雙眼睛立時成了一對月牙兒。


    夏晚安心裏琢磨了下。


    若是以孔悅的性子做太子妃……咦?搞不好可以啊!


    端莊大氣!知情達理!溫柔細膩!


    悄摸摸地又瞄了眼夏涵初。


    正好聽到底下一個女子笑道,“小女平素倒是喜歡彈琴作樂,也不知是不是京城時下盛行的。若是太後想聽,小女獻醜,可為太後和……太子殿下,獻上一曲。”


    夏晚安挑眉——沒我的事兒?


    掃了過去,發現是個不認識的女孩兒。


    不過她身旁坐著的婦人,她卻有些眼熟,一時還沒想起這婦人是誰家的呢。


    旁邊又有人笑道,“可巧了,喬姐兒竟跟我家三丫頭常會的一樣,我家三丫頭,平素裏也愛彈琴,還專門請了古琴大師道月子指點過呢!”


    她話音剛落,旁邊再次傳來笑聲,“這下好了,原來京城如今盛行的,便是這古琴了。”


    眾人看去。


    便見那老婦朝身後一個麵若海棠的貌美女子笑道,“我家大姐兒也是個愛撫琴的呢!”


    “噗嗤!”


    話音剛落,就聽上座一聲笑。


    眾人微驚,紛紛看去,就見夏晚安咳嗽一聲,正色道,“想不到大家夥兒都愛撫琴,跟太子哥哥一樣的呢!”


    趕緊轉移注意。


    夏涵初無奈地看她一眼。


    榮昌太後笑著搖頭,對各位歉意道,“這孩子,從小到大被哀家和她父皇慣得沒形,諸位不必介意。”


    眾人哪裏敢介意,紛紛含笑。


    “九公主嬌憨可愛,是為真性情。”


    “可不是,言笑大方,不比那些束手束腳的。”


    “這樣的人兒才是真正出自皇家呢!”


    一通逢迎誇讚,叫夏晚安都差點以為自己真是備受萬眾喜愛了呢!


    朝四下一看,笑著轉向榮昌太後,“皇祖母,既然各位姐姐們都喜歡撫琴,那不如晚安出個主意。”


    榮昌太後朝她看了眼,“休要胡鬧!”


    卻聽夏涵初笑道,“你有何主意?”


    榮昌太後朝夏涵初看了眼,沒再說話。


    夏晚安眼睛彎彎,“大家都想給皇祖母獻技,皇祖母若是點了這個,沒聽那個,難免有失偏頗。不如這樣……”


    她唇角一勾,朝夏涵初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就請各位姐姐依次來獻上一曲,隻做個鬥藝。一來呢,也全了各位姐姐想給皇祖母獻孝心的意思。二來也,也能讓眾位瞧瞧各位姐姐的琴藝水平。三來……”


    她低低一笑,“就當是給皇祖母的冬日宴湊個熱鬧。豈不妙哉?”


    妙?


    妙什麽!


    這是把她們世家貴女當作伶人歌女麽?


    有幾人本就是為了選太子妃,臨時學了幾天的琴,別說彈曲兒了,就是琴弦都不一定能說得準!


    還彈琴獻藝?露醜還差不多!


    榮昌太後也含笑斥道,“胡鬧,本是大家一起坐著吃吃酒,說說話,偏你鬼點子多,叫人聽見,豈不說你自仗身份,輕慢各位姐兒?還不快給各位姐兒賠罪!”


    有幾個心虛的頓時一陣心安。


    不想,卻聽夏涵初笑道,“皇祖母息怒,我倒是覺得晚安的提議極好。”


    眾人頓時微驚。


    又見夏涵初拍了下夏晚安的頭,態度親密自然,一眼可明。


    “我素來愛琴,若能在此處尋個知音之人,當不失為人生一大幸事。晚安為我考慮,我十分欣慰。”


    夏晚安被他拍了那麽一下,莫名就想到秋獵那夜,大和尚當眾拍自己的那麽一下。


    心裏又突突地蹦了起來。


    強自無視,朝夏涵初笑。


    兩人親近的模樣,叫有心人看到,不由心下尋摸起來。


    而榮昌太後聽見夏涵初都這麽說了,還能如何訓斥。


    笑了笑,道,“既然太子有意,那各位……”


    有幾個當真有幾分琴技的,當即笑起來,“既是太子殿下喜歡,那便獻醜了。”


    便有宮人上前,安排各位貴女表演琴藝。


    有幾個心虛的,再不敢多話,紛紛縮在了後頭。


    夏晚安瞄了一眼,發現孔悅居然沒動,心下納悶。


    孔悅的琴技,可是連後來的嬙兒都比不上的呀!


    她方才提議比琴,一半都是為了她啊!她怎麽不上呢?


    正疑惑間。


    就聽夏涵初低聲道,“你又在想什麽鬼主意呢?”


    夏晚安咧嘴,一臉的無辜,“我沒有呀!”


    夏涵初朝她點了點手指。


    夏晚安笑。


    就聽底下,琴聲已起。


    似是十分動人,如流水淙淙。


    可夏晚安素來是個對這些不大講究的,聽不到一會兒,就懶懶地犯了困——實在是被青梨拽起來的太早了。


    剛張開口,就見榮昌太後朝她掃了一眼。


    立時將打了個頭的哈欠咽了下去,端起旁邊的酒盞,抿了一口。


    嗯?


    梨花白?


    瞄了瞄旁邊的夏涵初,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底下。


    一曲終了。


    有幾個當家主母紛紛笑起來,看似恭維實則覺得不怎麽樣的點頭。


    “琴曲曼妙,曲音婉轉,不過大約腕力不足,力道稍微薄了幾分。”


    “不錯,不過比起一般人來說,已是極好的了。若是再加幾分努力,當可一聽。”


    “有太後和太子當前,哪裏輪得到咱們這些淺薄之人評論的?不知太後和太子殿下覺得此琴如何?”


    榮昌太後慈愛地看了眼那滿臉漲紅的女孩兒,笑道,“已是極好了,可見是下過功夫的。”


    有這麽一句話,那女孩兒當即放鬆下來,嬌嬌怯怯地行了一禮,又朝太子看了一眼,便退了下去。


    又有女孩兒準備上前。卻在這時,聽到夏晚安對夏涵初笑道,“太子哥哥,我近日也得了個彈琴極好的伶人,正好值此熱鬧時候,不如也讓她出來,給皇祖母逗個趣兒?”


    眾人一聽,紛紛變臉。


    這九公主怎麽迴事?讓她們鬥藝也就罷了,畢竟是獻給太後和太子的。


    現在居然讓個伶人跟她們一起出場?是作踐她們麽!


    榮昌太後也斂了笑,朝夏晚安看去,卻依舊是和善模樣,“休要胡鬧。”


    夏晚安卻一副聽不懂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道,“皇祖母,我哪裏是胡鬧啦!我剛剛聽那位姑娘的琴,覺得極好!不過是怕後頭的姑娘們為難,才特意拉個人出來,拋磚引玉,給各位姑娘做陪襯呢!”


    九公主會這樣好心?


    不都說她不可一世目中無人麽?


    榮昌太後朝她看了眼。


    倒是夏涵初笑道,“今日以琴湊趣,倒是無不可。”


    榮昌太後又朝夏涵初掃了眼,笑道,“以後再聽吧,今日是各位姐兒們玩耍,讓個伶人上來也不像話……”


    話沒說完,門口的內侍忽而再次唱道,“皇上駕到——”


    眾人當即起身,跪地行禮。


    景元帝大步走進來,瞧見一身花枝招展的夏晚安,先就滿意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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