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可是親眼瞧見哲羽將那個丫鬟活活掐死再扔進了井裏。


    隻是當時他不便出手,隻得眼睜睜地看著那丫鬟死在了他的麵前。


    隻要一想到那個丫鬟臨死前痛苦的模樣,齊澤就有些心驚膽戰。


    他曾經救過無數人的性命,如今卻......


    齊澤抬腿就想要去牧南亭的房內告訴牧南亭這一切,但又生生收住了腳步。


    牧南亭真的會相信嗎?


    就憑借他和哲羽之間的師徒之情,即便是他真的相信哲羽做了這樣的事情,大抵也會替哲羽掩飾過去吧。


    思及此,一股名為“懊悔”的情緒湧上了齊澤的心頭。


    他重重一拳砸在了旁邊的樹上。


    粗壯的樹幹並未受到什麽影響,倒是頂端的樹枝,因著這份力量而微微晃動。


    齊澤頭也不迴地走迴了房間,


    翌日。


    寒王府上上下下都在議論,說是一個丫鬟掉進井裏死了。


    牧南亭的臉色晦暗不明,打量著那丫鬟的屍首。


    那丫鬟的脖頸之上,是觸目驚心的勒痕。


    牧南亭用一塊潔白的帕子覆蓋上了那丫鬟的臉頰和脖頸,隨後轉身,朝著哲羽的房內走去。


    這丫鬟昨日是在給哲羽送藥的路上沒了的,他想要去問問哲羽,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哲羽正在房內修養,另一個丫鬟正顫巍巍地拿著一個托盤,將藥碗放到了哲羽的麵前。


    那丫鬟似乎緊張的很,藥碗之中的湯藥都濺出來了一些,到了哲羽的手背上。


    可是哲羽似乎並不在意,隻是微微一笑,用手邊幹淨的帕子,將手上的湯藥擦幹淨了。


    牧南亭看著眼前的場景,很難將哲羽與那死去的丫鬟聯係起來。


    他站在原地,隻覺得肩頭一沉。


    齊澤站在他的身側,將一隻手搭上了牧南亭的肩膀。


    “怎麽了?”


    牧南亭有些意外,似乎從未想到齊澤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你不是讓我來看看你師父麽?怎麽你看起來倒是十分意外的樣子?”


    齊澤故作輕鬆,眼神卻一直在留意牧南亭的態度。


    他出現在這裏,不是因為想要查看哲羽的情況,而是想要看看,在牧南亭的麵前,哲羽會是什麽樣的說辭。


    牧南亭臉色不佳:“府上有個丫鬟去世了。”


    齊澤的神色看似波瀾不驚,但是心中卻掀起了一陣陣的波浪。


    “那丫鬟去世了,你來這裏做什麽?”


    齊澤故作輕鬆,旁敲側擊詢問牧南亭。


    牧南亭卻沒理會他,而是上前幾步,來到了哲羽的麵前。


    “徒兒?”


    看見牧南亭,哲羽眼中出現了一抹欣喜的神色。


    牧南亭來到哲羽的身邊,神色凝重。


    “師父,昨日......您喝藥了嗎?”


    牧南亭的眉眼之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愁,看著哲羽。


    哲羽搖了搖頭:“不曾。我還以為昨日不用喝藥呢。發生了什麽事?”


    齊澤看著麵前的哲羽,心中已是風浪大作。


    明明就是她害死了那個無辜的丫鬟,如今卻裝作沒事人一般,對著牧南亭說著這些......


    正說話間,哲羽忽然幹咳一聲,嘔出了一口鮮血。


    牧南亭頓時變了臉色,扶住了哲羽的後背。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


    牧南亭的聲音之中是掩飾不住的焦急。


    齊澤也暫時忘卻了心中的雜念,上前一步,將手搭在了哲羽的手腕之上。


    “糟了,是昨日斷藥惹得禍。”齊澤眉心緊鎖,對著牧南亭開口道,“昨日的藥沒有送到,才讓你師父今日吐了血。”


    而哲羽用手帕捂著嘴,鮮血不斷湧了出來。


    牧南亭略一思索,將體內的玄氣渡進了哲羽的體內,暫時緩解了她的症狀。


    “該怎麽辦?”


    牧南亭看向齊澤,神色嚴肅。


    齊澤思索了一會,從自己的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取出一顆藥丸,讓哲羽服下。不多時,哲羽就止住了咳嗽,也不再嘔血。


    牧南亭這才鬆了一口氣,對著齊澤微微頷首。


    而齊澤隻是凝視著哲羽,並不言語。


    “多謝齊道長。”哲羽用帕子擦著自己嘴角邊的血跡,對著齊澤緩緩開口道,“齊道長幾次三番救了我的性命,真是我的大恩人。”


    而齊澤隻是用略帶防備的眼神看著哲羽,一言不發。


    像是感覺到了齊澤的眼神,哲羽眉心輕蹙道:“可是我這身子出了些什麽問題?若是有問題的話,還請道長不要瞞著我。”


    聞言,齊澤輕輕搖頭。


    “沒什麽。方才不過是在想如何治好您的病罷了。”


    聞言,哲羽輕輕笑了一聲。


    “若是治不好,也不必瞞著我的。”


    可是現在看著哲羽,齊澤滿腦子都是昨日她殺害婢女的樣子。


    心裏忽然就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讓齊澤喘不過氣來。


    “抱歉,寒王殿下,失陪一會。”


    齊澤對著牧南亭微微頷首,飛速離開。


    牧南亭有些奇怪地看著齊澤的背影,但卻沒有追上去詢問。


    倒是哲羽,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看來,齊道長並不歡迎我。”


    “師父,你說什麽傻話呢。”牧南亭轉過身,“齊道長對於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你放心吧,他應該隻是在思考對策。”


    聞言,哲羽點了點頭。


    另一邊,齊澤迴到了昨日的“案發地點”。


    昨日被他捶了一拳的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似乎在嘲笑齊澤的無能為力。


    齊澤看著周圍的環境,隻覺得心中一片悲涼。


    此刻的齊澤,隻想要找一個人,好好傾訴心中的不滿和憤懣。


    看方才牧南亭的模樣,哲羽一咳血,他便緊張不已,若是現在他告訴牧南亭哲羽殺害了婢女,隻怕牧南亭也不會相信。


    思來想去,齊澤覺得唯一可以告知這件事的人,隻有陌白。


    隻是想到這個時候或許不便叨擾陌白,齊澤便生生壓下了這個衝動。


    但齊澤傾訴的欲望實在太過強烈,因此第二日一大早,齊澤就去了公爵府。


    沒想到公爵府的人卻告知齊澤,這幾日陌白迴了自己的宅邸。


    “那麽,陌公子的宅邸在何處呢?”


    齊澤還不知道陌白搬家之後,宅邸就在公爵府的旁邊。


    因此在門口的侍衛為齊澤指明了方向之後,齊澤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他在敲響隔壁宅邸的門時,紙鳶打開了門,上下打量著齊澤。


    “我來見陌公子。你就說是齊道長,陌公子就知道了。”


    齊澤站在門前,難得有些拘謹。


    紙鳶看了一眼齊澤,點頭道:“稍等。”


    隨後,她一路小跑來到書房,附在陌白的耳邊低聲道:“陌公子,齊道長來了。”


    聞言,陌白抬起頭。


    “你說的可是真的?”


    紙鳶點了點頭。


    “齊道長?這可真是稀客啊。”


    陌白匆匆放下了手中的書,走向門前迎接齊澤。


    齊澤身上還是那身熟悉的道袍,看見齊澤的一霎那,陌白頓時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氛圍,讓她覺得心安。


    齊澤輕笑一聲:“怎麽,我不能夠來拜訪你麽?好歹你這條命能夠撿迴來,也有我的功勞吧。”


    麵對齊澤的話,陌白的嘴角上揚,對著他說道:“當然能了。隻不過是沒料到齊道長會來罷了。自從我搬到這裏之後,齊道長還是第二位來府上拜訪的客人呢。”


    “哦?”齊澤頗感意外,“那麽第一位客人,想必就是寒王殿下了吧。”


    陌白搖了搖頭:“隻怕齊道長是要失望了,第一位客人是二殿下。”


    這下子,輪到齊澤感到驚訝了。


    他似乎並不知道陌白和牧長澤之間的關係,還以為陌白既然是牧南亭的人,就會與牧長澤保持距離。


    “齊道長不必多想,二殿下不過是來恭賀我的喬遷之喜的。”陌白像是讀出了他眼中的詫異,笑著解釋道,“不說這個了,齊道長今日怎麽忽然來了?想來大概是有些事情要告訴我吧。”


    “是。”齊澤的神色難得有些不自然,“不知道陌公子此刻可有時間,聽我詳細說一說?這件事說來話長。”


    陌白和紙鳶對視了一眼。


    齊澤是牧南亭身邊的人,難不成這件事和牧南亭有關?


    “紙鳶,你去泡一壺西湖龍井來。”陌白吩咐紙鳶,隨後笑著看向齊澤,“齊道長想和我說什麽就盡管開口吧。”


    聽到陌白的這番話,齊澤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能在陌白這裏將實情全盤托出,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救贖。


    陌白拉著齊澤在涼亭之中坐下,兩人相對而坐。


    這和此前他們的任何一次見麵都不一樣,氣氛也有些微妙的差別。


    不多時,紙鳶便帶著一壺熱茶迴來了。


    看著齊澤有些不自在的樣子,陌白對著紙鳶開口道:“紙鳶,你先退下吧。我和齊道長有些話要說。”


    待到紙鳶離開之後,齊澤才緩緩開了口。


    他看向陌白,猶豫許久才說道:“寒王殿下的師父......哲羽。她殺了人。”


    在齊澤說這番話之前,陌白正在斟茶,聞言,她的手輕顫了一下,一些茶水倒在了茶杯的邊上。


    “齊道長,你.....說的是真的?”


    看著齊澤,陌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可是牧南亭的師父,是牧南亭口中他最為尊敬的人。


    “我是認真的。”齊澤看著陌白,“你難道覺得我在說謊嗎?”


    看著齊澤焦急的神色。陌白放下了手中的茶壺。


    “是不是因為有不得已的原因,哲羽師父才殺了人?”


    陌白還是很難想象,牧南亭敬重的人會無緣無故殺人。


    若是有原因的話,倒是還能理解。


    “不,她殺了寒王府中的一個丫鬟,隨後將其拋屍到了水井之中。”齊澤的語氣有些激動,“是我.......親眼看見的。可我卻沒能救那個丫鬟。”


    說著,齊澤的手微微顫抖,隨後插進了自己的發絲之中。


    看著齊澤這副崩潰的模樣,陌白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齊澤。


    “齊道長.....你......”


    她將手中的茶杯往齊澤麵前推了推,想讓齊澤喝點茶,好轉移他的注意力。


    “沒事。”齊澤擺了擺手,“我隻是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陌白看著齊澤,心裏似乎也跟著他一道,覺得有些難過了。


    “齊道長若是看不慣,為何不告訴寒王殿下呢?”


    將茶水放到了齊澤的手中,陌白捧起了自己麵前的那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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