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趙禎終於覺得疲乏了,於是開始昏昏沉沉的睡去。


    至於小皇帝曾經提起過的早朝儀式,早就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不過睡得早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第二天早晨起的也早。


    一個即將讀高二的學生,在被窩裏其實也是很難睡安穩的。


    這個點,好像應該早讀了。


    可惜課本沒有跟著趙禎一起穿越來,所以,他隻能叫太監搬來奏折,有樣學樣的翻閱起來。


    宋朝的奏折書寫,當然用的都是繁體字,這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原本是極其困難的。畢竟大學裏的相關專業,才會要求學生去認識這玩意兒。


    但因為有小皇帝的記憶,在無論是辯論還是書寫,甚至毛筆的握法,都已經無法難住趙禎了。


    隻可惜,旁邊的小太監一再提醒,說如今是太後垂簾聽政,這些作者不是他這個皇帝能批的。


    宋朝有許多太後執政的時期,趙禎記得在雜誌上看到過,兩宋加起來應該是有八個之多。


    其中,一些因為居心不良,意圖染指社稷,或者對外軟弱,喪失國家利益的人物,頗為後世所不齒。


    所以明朝建立之後,充分吸取了這方麵的教訓。即便正德、嘉靖等好幾個皇帝,都是十來歲登的基。士大夫們也不允許後宮垂簾聽政。


    趙禎心裏都有些恨呐,自己怎麽就沒有朱厚照的命呢?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封奏折上的幾行字,卻突然映入他的眼簾。


    “汴京民白永安者,一賜樂業人,擅術算之學,宜補入司天監,勿使其流落於外!”


    這幾句話雖然簡短,意思也很淺顯——反正趙禎這個高中生是基本看懂了——但流露出來的居安思危之情懷,以及對讖緯之學的恐懼,讓旁邊的幾個小太監都嚇得手哆嗦起來。


    但趙禎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這樣的覺悟。


    他還在像個高中生一樣逐字逐句的翻譯這段話。


    汴京指的就是開封城,是大宋帝國的首都所在。因其在陪都洛陽以東,故百姓常稱之為東京。


    那麽這段話的頭一句,就是在講遍京城有個百姓叫白永安……


    這句話高中生還是能看明白的。


    至於後麵那五個字嘛……


    趙禎就有些鬧不明白了。


    這也是為什麽他隻把基本意思弄懂的原因。


    以他多年刷題的經驗來看,這5個字應該是個專有名詞,因為拿掉它之後,整個句子仍然還是通順的,所以他隻是詮釋了一開始的那個句子。


    至於是用什麽意思詮釋的嗎,他就有些鬧不明白了。


    好在,他的腦子裏還有小皇帝的記憶。


    然而小皇帝畢竟太小了,雖然聽說過這五個字,但具體的情況卻知之不詳。


    趙禎很無奈,隻好向旁邊的宦官打聽。


    那宦官倒是什麽都知道的樣子,一來二去給趙禎解釋了一大堆東西。


    漸漸的,趙禎終於猜到了這五個字的真實含義。


    所謂的一賜樂業人,是真宗時期遷入宋朝的一幫夷狄。


    真宗對他們還算寬厚,接受了他們的禮物,並恩準他們在遵從華夏風俗的情況之下,可以逗留在汴京居住。


    同時,宋朝的官員和士紳也都對這群異族有所觀察,甚至記錄了他們一個奇特的風俗。


    他們不吃動物的蹄筋。


    而且每次處理相關部位的時候,都會用刀把那裏的筋挑出來。


    這不就是挑筋迴迴,猶太人嗎?


    趙禎還記得,曆史老師曾經描述過他們的這一習俗。


    再加上那個一賜樂業人的翻譯,明顯就像是以色列的音譯。


    這還有誰不知道他們是誰了。


    破解了這個小小懸疑之後,趙禎顯得極為興奮,他又扭迴頭去看原來的句子,忽然不知何故的感覺整段話變得更通順了。


    不過這個叫做白永安的猶太人,為什麽會因為算術水平高,而進入司天監的,這個司天監不應該是觀測天文的嗎?


    趙禎探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忽然又想去問剛才請教過得太監,但也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另一個老宦官的聲音。


    “官家,要早朝了。”


    “哦。”趙禎應了一聲,從小皇帝的記憶當中,他得知“官家”這個稱唿是專門用在皇帝身上的。


    清宮劇看多了的人,可能對此有些不太適應。


    說道清宮劇,其實那些編劇導演對清朝的相關史實也是不夠尊重的。


    但凡是有一些常識的曆史愛好者都知道,清朝皇帝上朝是很早的。


    至少要比高二的學生早。


    但是宋朝的皇帝就沒有那麽倒黴了。


    至少,在麵對睡眼惺忪的大臣時,趙禎本人已經非常清醒了。


    然而他同時也清醒地意識到,這幫皇上對自己這個皇帝根本就不夠尊重。


    他們竟然用屁股對著自己。


    是的,他這個小皇帝,正用自己的熱臉,麵對著朝臣們的冷屁股。


    要不是距離夠遠,恐怕趙禎都要拿出匕首來,捅爛他們的菊花。


    同時他也很想知道,那個在奪舍失敗之後,靈魂徹底崩潰了的小皇帝,為什麽那麽執著於上朝這件事情。


    難道這裏是對他多麽友好的地方嗎?


    雖然名義上,劉太後與他是共決政事的。


    但實際上,劉太後把持朝政已經很久了。


    絕大部分群臣,都不敢為你太後的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宋朝的垂簾聽政製度,有時候是將皇帝和太後分別安排在同一間大殿的不同暖閣當中的。


    而大殿都是麵南而立,暖閣自然因此是東西而分。


    所以,皇帝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在另一側拜見太後的群臣。


    無論他們商議什麽,皇帝都缺少發言的權利。


    而即便太後和朝臣們讓他發言,實際上也不見得是安了好心,畢竟少做少錯,多做就有可能多錯。


    多托的皇帝對於太後鞏固自己的位置是極其有利的。


    甚至這種錯處,都不一定非得是廟堂之中的。


    比如現在,太後正拿著皇帝的某些事情,在群臣麵前說教的。


    “今天我們的官家有長進了,不再像昨天那般強忙著臨幸宮女了。”


    群臣們發出一陣哄笑,惹得趙禎麵紅耳赤。


    但他們是背對趙禎的,隻有幾個人扭過頭來查看皇帝的表情變化,其中大部分還都是怯懦的畏懼,看來是擔心遭到秋後算賬的。


    趙禎隻恨無法全部記下他們的臉。


    但更讓他惱恨的還在後麵。


    “不過,你們知道官家的長進在什麽地方嗎?他竟然關心起一個一賜樂業人,這個白永安,可能是汴京城裏很有名的術算大家,已經有人推薦他進司天監了呢。”


    說著,他將一封奏折丟了出來,正好落到宰相們麵前。


    “有誰能給吾解釋一下嗎?這個人的數算之學究竟有何妙處,怎麽就招了官家的待見呢?”


    群臣默然不語,沒有人敢站出來應答。


    隻有幾裏之外的番坊中,一個白袍男子用一聲噴嚏響應了這聲質問。


    他就是白永安。


    一個頗有心機的數學家。


    當然這時候他並不知道,太後正在朝堂上責問關於他的事情。


    此時的他,就像平常一樣,悠然的教幾個孩子一些數學或會計常識,


    今天的教學內容是本福特法則。


    ——這是一個高中生可能弄不太懂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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