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他是準備答應下來的,天色真的很晚了,那老頭看樣子可能真的沒錢吧,不然也不會跟他耗這麽一下午,沒幾個錢他出了就算了。


    剛準備答應,就被女婿打斷了。


    老頭還想再接再厲求人,他已經發現唐醫生的態度鬆動了,難怪他們村的人都說這裏有個醫院的醫生是個心軟的,他們村有人看了好幾次病一分錢都沒花呢。


    他今天來掛號的時候,還掛錯了號,幸虧他大鬧了一場才被轉了過來,不然今天就要虧死了。


    “唐醫生,這是你女婿啊,果然跟你一樣一看就是心好的人。好心人,求求你們幫一下我們吧。”老頭覺得這小子長得白白淨淨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好脾氣的人,年輕人臉皮薄肯定更容易說動,所以他的手直接抓住了陳向南。


    陳向南笑眯眯的,比唐父還要耐心地詢問了他一些日常問題。


    陳向南:“老先生今年多大啦?”


    老頭:“57了。”


    陳向南:“家裏有幾口人啊,這是您孫子吧,看著真機靈啊。”


    老頭“他是我最小的孫子,叫小虎,今年6歲了,平日裏就他最鬧騰,是我大兒子的小兒子,我有五個兒子呢。”


    陳向南:“喲,這可真厲害啊,老先生家裏人丁興旺啊。”


    老頭驕傲起來:“是啊,我們家熱鬧的很。”


    唐父不知道為什麽他這個不怎麽樣的壞女婿要問這個老頭這些問題,都是些廢話啊,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他看了看手表,已經挺晚的了。


    “嬌嬌,你跟向南先迴去吧,爸在這兒沒事的。”


    陳向南搖搖頭:“爸,我跟嬌嬌不急,你跟這位老先生的事情還是要解決好啊。”


    “老先生,你說你有五個兒子,都給你生了孫子了?”


    老頭頭揚得更高了,“可不是,一個個都能跑能跳的。”


    陳向南:“那你們今年收成很不錯吧,不然孩子哪裏能這麽活潑啊。”


    老頭滔滔不絕起來,他豎起了大拇指,“我們村今年啊......可是這個!”


    陳向南拍了拍手,“那太好了,老先生,你剛剛不是說家裏沒錢嗎?沒關係啊,你用家裏分的糧食抵這個藥錢好了,到時候我爸用供銷社的價格收你的糧食,這不就解決了嗎?”


    老頭目瞪口呆:“不是,那糧食......”


    陳向南:“怎麽了,是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嗎?剛分的糧食不至於這麽快就吃完了吧?”


    老頭不想付錢,也不想給糧食,他就是想白嫖啊。這個年輕人看著和和氣氣的,怎麽說話專給人下套呢,“我家遠,一來一迴的我老婆子的病不就耽擱了嗎?”


    陳向南拍著胸脯道:“這沒事啊,您告訴我在哪兒,我騎自行車去就行了,您剛說了是坐牛車過來的,我自行車比牛車快,肯定很快就能到的。”


    老頭臉黑了下來,突然又朝著唐父衝過去了,“唐醫生,你幫幫我們吧。”


    陳向南又一把將人往自己身邊扯,“老先生,你糊塗了吧,咱們剛剛不是說好了嗎,用糧食抵,我爸肯定會幫你的,不用再求了,就算他不幫你,我幫你,你糧食給我,我給你出藥錢,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哦,你看我光顧著說話了,你病例上肯定寫了住址了,我到時候派人去拿好了。雖然大晚上的挺危險的,又是大冬天,路還遠,但是沒關係的,我兄弟整日沒事幹,又高又壯的,不怕危險。我也就是看老先生麵善,所以不計較這來迴路費了,就當做好人好事了。”


    “你可能不知道,有時候誰家欠錢了都會讓他幫忙去要呢,他那力氣大著呢。”


    老頭望著陳向南臉上突然變化出來的流裏流氣,心頭一跳,他......這人......莫不是個流氓吧?


    他咽了下口水,心裏有些害怕了,可想到這裏是正經醫院,諒他也不敢對他動手,膽子又大了起來,“你別想威脅我。”


    陳向南又咧開了嘴,“老先生,什麽威脅不威脅的,我是在給你出主意呢。”


    突然,他往外大喊起來:“黑狗,黑狗,過來!”


    唐父和唐嬌都疑惑,黑狗是誰?


    這也算一個巧合,陳向南在鄉下收貨,又在城裏到處轉悠賣貨,形形色色的人也認識不少。剛剛他隨口一說的兄弟其實是他胡編亂造的,可上天眷顧,剛剛他往外一看,就發現有一個他賣過他好幾次貨的漢子在醫院看病人,他立刻喊住了他。


    黑狗莫名其妙地被喊了進來,跟陳向南打了聲招唿:“陳哥。”


    黑狗此人人如其名,長得又黑又兇,往那一站就是座小山。可他的性格跟外表截然不同,他靦腆又內向,多說幾句話就要結巴。


    “黑狗,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村子嗎?這老伯就是那裏的人呢,我正準備去他家看看。”


    黑狗盯著老頭看了幾眼,老頭心裏就發怵了。


    “那挺好啊,陳哥你要帶我去嗎?”他家過年還差隻老母雞沒買呢,要是能行個方便直接去那邊的話,說不定還能更便宜,到時候省下來的錢還能多買點瓜子。


    陳向南:“這就要看這老伯的意思了。”


    兩人一起盯著老頭看,老頭心裏更慌了,這個大黑高個,看起來手裏就有人命的樣子,他是想在醫院白嫖,不是想在這裏丟命啊。


    輪到老頭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那個唐醫生......五毛錢是嗎?”


    唐父點了點頭。


    他磨磨唧唧從口袋裏掏出五毛錢,放在桌上,“我剛想起來,我帶了錢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陳向南幽怨問道:“老伯,不是說好了用糧食換嗎?我還打算弄點糯米迴家呢。”


    黑狗眼睛發亮:“還有糯米?”


    老頭手都哆嗦了,這個男的不會想去他家搶糯米吧,不行啊,他家總共就分了一點點,還要留著過年給孫子吃的。


    他們是強盜嗎?竟然光天化日就這麽商量去他家搶東西,這還有王法嗎?


    老頭覺得自己像是以前被地主欺壓的長工,想罵又不敢,他悄悄拉著孫子躲到了唐醫生的背後,小聲催促道:“唐醫生,去哪裏拿藥啊,我......我們趕著迴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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