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裏,蒼穹如洗。


    四月在一陣焦灼與不安之中蘇醒,眼睛半睜未睜之間,用力唿吸卻感覺胸口的疼痛仿佛巨怪吞噬。迷糊中抬手間,反而感覺傷口前程更加疼痛,於是一陣嚶嚀。手隨手捉過一個能夠依靠的似乎是粗木棒的東西,才覺得不是太疼。


    “四月姑娘。”聲音如同山澗流淌下來的泉水,讓人止不住得安心。


    四月這才篤定了信心睜開眼睛,卻對上了千月的眼睛,而她手中所握的正是千月的手,如此大膽而直接的方式,對她而言也是第一次。


    瞬間她放開了他的手,嘴唇卻倒吸一口冷氣。


    “扯著傷口了吧。”千月並沒有對四月反應意外,而是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四月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低聲詢問道:“這是哪裏?”


    也難怪她會對環境有所懷疑。從簾布外偶爾因行進透出的一絲光線來看,這裏的天澄澈如同池水,周圍的溫暖又如同陷入了三月的春光,讓人止不住得想要陷入假寐。而她發現自己與千月正在一個轎廂內,如果猜測得沒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一輛正在行進的馬車。


    四月的頭有些沉痛,努力迴想自己昏睡前的情景,心髒卻再一次抽緊。那樣的畫麵她永生永世都無法忘懷,他對她舉起長劍,然後一劍洞穿。


    她沒有反抗,是因為她對他權以信任,但不想著卻成了他引以自衛的墊腳石。疼痛彌久不散,如同一壇開了封的酒,香味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但傷疤卻是永久存在。她無法分辨,她這麽心痛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喜歡了他。可若是喜歡了他,那麽千月又算什麽呢?


    四月的頭就這樣愈發疼痛。


    “四月,不要再想過去,如今會有一個美好的開端。”千月看著四月有些擔憂地道。“你的傷沒有傷及要害,多休養幾日就能好起來的。


    四月聽了這話目光卻死死地盯著千月,“去哪裏,做什麽?”


    千月看著四月不禁點了點頭,他知道即使她傷病纏身,但該有的觀察力卻一點也不馬虎。


    “想必你也記得本來發生的事,宛國的謠言如今已經甚囂塵上。新皇登基,總歸是一個國家最穩定和最不穩定同時存在的契機,如果說你現在能夠好好的活下去,這比迴去更重要。”千月說的有些急促,他的話卻難免有些漏洞。


    四月側耳傾聽,臉上的神色卻未變。盡管千月說得並不是假,她自己卻也未必以為是真。她是被千月和暮晴帶離宛國,接下來要去哪裏她也不知道。


    ……


    就這樣渴了喝水,餓了吃幹糧,千月又隨身帶了些良藥,居然就這樣讓四月漸漸恢複起來。過了七天,四月居然已經能在馬車內稍稍坐起,能用右手拉開窗簾看一陣子了。


    起初,四月拉開窗簾之時居然嚇了一跳,窗外的景色其實已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滿地的黃沙,純粹得如同巨大的綢毯,而她們的馬車正從唯一的一條小道上嚕嚕馳騁而過。


    耳邊是馬車飛奔帶來的唿嘯聲,四月看了這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在一片沙漠之上。


    當四月將這個疑惑的問題拋給千月時,千月這才道出原委。


    “宛國既然不能逗留,這方圓之內最近的唯有風國。”千月說得風輕雲淡,但別人看來可不是這麽迴事。


    四月對於“風國”這個名詞再度驚了一驚。她對風國的印象可是完全停留在兩件事上。第一是大叔在她麵前敘述得關於風國的陳年往事。他和那個宛國姑娘的故事,讓她在獄中與他相伴時唏噓不已。另外一件事她也記得,那是她從已故的西雲口中所聽到蛛絲馬跡。


    她的扳指來源正是風國。此行,似乎還不失為一個尋舊的好去處,這樣想著她心裏會好受一些。


    也許渺遠未知的風國能給她心靈的慰藉也不一定。


    連綿的沙漠本來說應該會讓人視覺疲勞,這讓四月倒覺得,這是她生平所見得最壯麗,最悲涼,最蕩氣迴腸的地方。透過那沙漠,四月似乎還能聽到風卷著沙子飛過打在他們轎頂的聲音,沙沙沙沙,似歡迎的讚曲又好似念誦的梵文。


    暮晴的態度讓四月偶爾也覺得意外,她原本該對自己毫不留情才對。但後來四月也就明白了,暮晴根本是在服從千月的命令逢場做戲而已。


    幸而,這樣解釋清了也能多一個朋友,不然可就真的讓四月難做了。


    有些事隻要你不去想,他自己也就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包容他的一切,四月做不到,她所認為的,便是一個人的目光裏應該隻能有一個人,多了就沒有意義了。而當他牽起自己的手見過兄弟姐妹和長輩,就預示著兩個人應該算是半承認了關係。


    可偏偏是這樣的時刻,他背叛了自己,使得四月覺得自己真是犯.賤。


    四月每每在這樣的時刻總是寡笑容,低笑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反倒是千月看得更開。


    不過,千月和暮晴的體貼,讓四月更加得受寵若驚,馬車的輪子滾過沙漠,也滾過四月的心。在她稍稍能動的時候她就下定了決心,決計要好好得改變一番,讓龍佑卿知道失去自己絕對比謀殺還要不劃算。


    不過四月並沒有機會考慮太多了,兩旁的綠色植物從無到有,從灰白的變為有些生氣的胡楊等等。


    這時候沙漠的邊緣也出現了一座城池,城池之恢弘讓人瞠目結舌。四月覺得這樣的城池未必會比宛國差,看來她的眼裏還有待改進,不過片刻四月就驚出了一聲冷汗,這恐怕是海市蜃樓。


    “什麽人!”千月的話一脫口,便已經搖著紙扇走出,隻在轎廂內留下一處因白袍翻舞而騰起的風。


    四月並不排斥這樣的風,隻是她見千月出去的匆忙心中便覺得不好,但她隻能一步一步靜觀其變。


    “取你身外之物的人!”為首的人哈哈大笑,被太陽晃得刺眼的彎刀卻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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