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並沒有解釋,隻是抬著頭脊背挺拔的看著那比他高出不少的男子,眼底帶著些淡漠的矜傲,像是高嶺之上傲立的鬆。


    那青年男人將跌坐在雪地上的鍾綰綰牽起來,暗歎了一聲這小姑娘果真如同宮人們所說的那般嬌俏可愛,才衝著鍾綰綰擠出一絲自以為溫和的笑,聲音也極力放得溫和。


    “小姐莫怕,本宮不會偏袒七弟,他欺負了你,本宮定然會為你做主的。”


    鍾綰綰看著少年那銳利森冷的眸子,有點茫然的搖了搖頭:“小哥哥他沒有欺負我。”


    “你不必怕他威脅,本宮定然會如實迴稟父皇的。”


    那青年臉上的笑放得更加柔和了些,看在鍾綰綰眼中,卻含著些濃濃的威脅:“本宮方才看見他推了你,是不是?”


    嬴翊澈看著麵前那青年,似是譏嘲的勾了勾唇,轉身便要走。


    他從來便無心皇位,隻想能上戰場殺敵,報了母親的血仇,豈料這太子嬴翊衡卻偏偏要將他當做眼中刺,肉中釘。


    “站住!”


    嬴翊衡見他要走,眼底的表情愈發冷,徑直抱著懷中那孩子攔在他跟前:“你若不道歉,本宮這做兄長的,便隻能好好教教你,何為規矩!”


    他抱著懷中的鍾綰綰,很有些理直氣壯的模樣,方才他雖沒看得太真切,但確實是嬴翊澈一抬手,這戰王最疼寵的千金便摔倒在了地上!


    父皇召戰王迴來,本就是打了要將戰王長留京城的心思,眼下兩人矛盾還未擺上明麵,個中禮儀舉止還是得好好思量,若是被那戰王以此為借口抓住了馬腳……


    “我並無錯處。”


    嬴翊澈滿眼涼薄的勾了勾唇,一臉淡漠地看著兄長和他懷裏漂亮的瓷娃娃,冷然道:“讓開。”


    “嬴翊澈,你當真是不將本宮放在眼裏!”


    那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和殺氣,眼神更是淩厲如刀,頓時嚇得被嬴翊衡抱著的鍾綰綰小手一顫。


    眼看著那人竟然真有對少年動手的意思,聲音有些帶著哭腔的尖叫道:“不要!”


    奶娘怎麽還不過來!


    這個男人自稱本宮,那應該便是太子,他是要對這個小皇子做什麽?


    “生了什麽事?”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低沉聲音,被嚇得辦法都不敢動彈的鍾綰綰像是劫後餘生一般看向來人,兩行豆大的淚不知怎得洶湧而出:“爹爹,我,我嗚嗚嗚嗚……”


    這些皇嗣的爭鬥好可怕,她好想迴家!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戰王。”


    嬴翊衡掩飾起眸底那道刻骨的寒光,一臉溫和的看向皺著眉走來的兩人:“方才兒臣看見澈兒將這小丫頭推倒了,便想讓澈兒道歉,豈料七弟不肯承認,兒臣便訓斥了他。”


    身著龍袍的中年男人狠狠擰緊了眉,不經意地往鍾行淵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是這一眼讓鍾綰綰察覺到了一絲涼意,轉瞬即逝。


    鍾行淵的臉色顯然也不太好看,一邊輕輕拍打著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的鍾綰綰,雖未開口,目光卻有些冷的落在了嬴翊澈身上。


    他方才雖聽說了這少年性子孤僻,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孩子——


    蘇妃在天之靈,若看到兒子成了這樣,怎能安寧!


    再不嚴加管教,這大魏的社稷哪裏敢交到他手中!


    嬴翊澈仍舊沒有說話,依舊是看著那空茫的雪地。


    “翊澈,給小郡主道歉。”


    嬴禦天麵色不虞的看向那少年,拳頭已然捏得青筋暴起,那少年卻仍是一副清冷模樣:“兒臣沒有推她。”


    “將七皇子帶下去,杖刑十五!不得姑息!”


    一旁哭得直打嗝的鍾綰綰聽見這聲音,總算是清醒過來,趕忙用有些沙啞的小奶音開口:“陛下,小哥哥沒有推我!”


    那少年已經被幾個宮人押住,嬴禦天微微皺了皺眉,看向那嬌俏的小人兒,語氣溫和了許多:“太子不是說他推倒了綰綰嗎?那綰綰又為何要哭呢?”


    “太子殿下沒有看清楚,就責罵小哥哥了!我剛剛是想去跟小哥哥玩,小哥哥怕生不要我牽,然後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鍾綰綰一邊打著哭嗝,一邊磕磕巴巴的說:“太子殿下,好,好兇,他非要小哥哥道歉,綰綰,以為他要打小哥哥,綰綰,嗚害怕……”


    嬴翊衡臉色一僵,過了片刻才尷尬道:“是兒臣看錯了,以為澈兒又發脾氣欺負了小郡主,才……”


    “未,未知全貌,不予置評,太子不知道嘛?”


    鍾綰綰越想越覺得委屈害怕,臉上越掉越兇:“你怎麽可以欺負小哥哥,還把雪人踢倒了嗚嗚嗚……”


    “綰綰不哭,在聖上麵前,不得說這樣的話。”


    鍾行淵抬手按了按眉心,怎麽也將她哄不好,奶娘終於拿著鬥篷急匆匆的跑過來,一看這陣仗,頓時嚇得在原地不敢動彈。


    “綰綰並沒有說錯,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嬴禦天目光沉沉的看向太子:“給你七弟和小郡主道歉,然後迴東宮,將禮記抄上一百遍。”


    嬴翊澈自始至終都隻是看著雪地裏那已經被推倒的雪人靜默不語。


    “七弟,小郡主,是本宮唐突……”


    嬴翊衡狠狠咬了咬牙,才衝著嬴翊澈和鍾綰綰分別行了一禮,但那接受道歉的兩人,一個垂著眸子,另一個將頭藏在戰王懷中,連看都不曾看他。


    嬴禦天揮了揮手,“天這般冷,宮宴也快開始了,先迴去吧。”


    嬴翊澈行了一禮,漠然的轉過身整想走,卻聽見一道軟糯的聲音傳來。


    “小哥哥,你等一等,我有話和你說。”


    鍾綰綰拉了拉一臉茫然的父親的衣袖,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小步跑到那少年麵前,臉上的笑天真又明媚,像是能融化滿地的皚皚白雪。


    “小哥哥,我害你的雪人倒了,還害得你被冤枉了,對不起啊。”


    鍾綰綰試探性的想去拉少年的手指,想了想又把小手縮了迴來,抬著頭看向少年驀然變得有些古怪的臉,極為乖巧的行了個禮。


    “我下次,下次可以陪你堆一個更大更好看的雪人,好不好啦?”


    一旁的宮人,連同嬴禦天和嬴翊衡滿臉震驚的看著少年垂下眸子看向麵前那小人兒,竟沒有徑直走開,而是過了半晌,才神色有些僵硬的一頷首。


    “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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