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德向來嚴厲,聽到他們方才的對話,忍不住訓斥道:“趙安的事,鎮妖衛還沒有定論,你們在亂議論什麽。”


    那些書生立即低頭,連大氣也不敢出。


    梁明德將李雲霄他們往最角落的位置一引,說道:“趙安平日就睡在這個位置。”


    李雲霄仔細看了看,除了床頭有幾本書卷和衣物,沒有其他的東西。


    “鎮妖衛的錦衣使來看過了,沒有找到什麽。”一個書生說道。


    李雲霄沒有理會他,隨手取了一本書,翻開看了看,是一本《詩經》。


    其中一頁有折痕,所以他一打開便看到了那一頁,那是《詩經》中的名篇《采薇》。


    李雲霄眉頭一皺。


    翁大頭見他神色有異,過來問道:“怎麽了?”


    李雲霄將書拿給翁大頭,翁大頭看了一下,罵道:“什麽亂七八糟的,頭爺沒什麽文化看不懂。”


    “哦?”


    原本李雲霄還覺得奇怪,這麽明顯的線索,鎮妖衛的人為什麽看不出來。


    聽了翁大頭這話,李雲霄頓時明白過來。


    錦衣使主要以修為武藝考核人員,對於文化不怎麽重視。


    所以即便是他們看到這篇《采薇》,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異樣。


    但李雲霄是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摧殘過的人,閱讀能力越高於衡州鎮妖衛的小吏,他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問題。


    梁明德緊張地問:“大人是覺得這當中有什麽不妥嗎?”


    他想要過來拿書,李雲霄直接把書合上,放迴床頭,搖搖手:“沒什麽,我隻是想讓頭爺看看《關雎》。”


    蘇千羽笑道:“這個我知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翁大頭聽了這個就不樂意了:“憑什麽窈窕淑女,隻有君子好逑,我這種粗漢子就不能好逑嗎?饞人家身子就直接說饞身子,扯什麽雎鳩。”


    梁明德啞然失笑:“大人有所不知,這當中大有典故。”


    李雲霄看了看那些書生,因為梁明德在場,個個垂手而立,噤若寒蟬,真要向他們問話,隻怕他們半個字都不敢說。


    於是他將翁大頭拉到了一遍,低聲對他道:“頭爺,能不能幫我把梁明德他們引開?”


    “這是為何?”翁大頭不解。


    “你先別問這麽多,迴頭和你說。”


    翁大頭越來越發現,自己這個手下太有主見,和他在一起,自己總是自覺不自覺地被他發配。


    不過翁大頭心裏雖然不爽,但他知道李雲霄辦事可靠,於是點頭:“這個嘛,小事一樁。”


    兩人又到趙安床邊裝模作樣地翻了翻他遺留下來的物件。


    少頃,翁大頭突然“哎喲”地大叫了一聲。


    這一聲叫喚如雷炸響,把梁明德嚇得靈魂出竅。


    “大人……大人怎麽了?是不是發現什麽重要線索?”


    翁大頭一跺腳:“他娘的,我的鎮妖令突然不見了。我記得進白馬書院的時候還摸了摸,當時還在的。”


    其實方才他趁著旁人不注意,已經把鎮妖令放進了褲襠裏。


    梁明德想了想,說道:“該不會是丟在會客廳了吧。”


    “有這可能。”翁大頭一把扯住梁明德,“院長,你可得幫我好好找找,丟了這令牌,我可要被重罰的啊。”


    生怕梁明德不重視,翁大頭又誇大地道:“我丟了鎮妖令被罰倒是不冤,就怕牽連白馬書院,到時候總司又要派人來找個底朝天。”


    梁明德被翁大頭一忽悠,立即緊張起來:“那我們快去找找,平白無故怎麽會丟了這樣重要的物件?”


    翁大頭將梁明德扯出了宿舍,李雲霄也佯裝跟了出去,迴頭趁梁明德不注意,又溜了迴來。


    書生們見李雲霄去而複返,問道:“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李雲霄“嗯”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用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幾個書生,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卻笑而不語。


    那些書生被李雲霄看得發毛:“大人,你該不會是懷疑我們吧?”


    “懷疑倒是談不上,隻是問你們幾句話,你們若是老實迴答,也就罷了。若是揣著秘密據不交代,到時候就要請你們去鎮妖衛的地牢坐坐啦。”


    這幾個書生都是老實讀書的學生,哪裏見識過什麽地牢。


    但他們也都聽說過,衡州地牢有很多可怖的刑具,特別是吳萬川來了以後,又創出不少折磨人的法子。


    進了地牢,往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他們聽了李雲霄的話,個個都瑟瑟發抖,均表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雲霄知道這些文弱書生不可能是作案的兇手,不過還是故意問道:“趙安昨夜離開書院的時候你們都在做什麽?”


    幾個書生麵麵相覷,小心地答道:“大晚上的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在睡覺。書院有規矩,過了酉時,就得上床休息,不能點燈。”


    酉時之後,天色已經暗了,再點燈就要耗費油錢,所以梁明德嚴令他們要準時休憩。


    “那趙安離開的時候你們沒有注意到嗎?”李雲霄又問。


    “平日睡到半夜起來解手也很正常,就算他出去我們也不會在意。”


    這倒是實話,誰沒事會管別人噓噓。


    就算趙安半夜溜出去,旁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間宿舍不大,幾個書生都同睡在一張長木床上,如果兇手是在這裏對趙安動手,其他人應該都會感知到。


    由此可以推測,趙安不是在這裏被殺害的。


    他有可能是噓噓的時候被殺的,也有可能是被什麽緣由半夜引到別處殺害的。


    “那他睡覺之前,有沒有什麽異樣的地方?”


    一個書生道:“這我們倒沒有注意。”


    這時另一個書生道:“有的,我見他麵色有些得意,還在喃喃自語,好像在說自己抓住柳三的什麽把柄了。”


    趙安因為昨日柳三羞辱自己的事懷恨在心,想找機會報複柳三也很有可能。


    但是他說的那個把柄會是什麽?


    難道是趙安拿這個把柄去威脅柳三,所以柳三殺了他?


    李雲霄又問了書生一些話,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他走出宿舍,那些書生如釋重負,親自將他送出門外。


    李雲霄這時注意到,在宿舍的不遠處有一株柳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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