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妤坦白時,楚鳳卿也並未對她過去的事表現出深究的一麵。


    以至於華妤根本沒想到楚鳳卿,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問出有關她過去的事。


    稍稍有一些措不及防。


    楚鳳卿濃雋的眼眸好像融在夜色裏,此時才抬起眉眼來看她:“我問的問題,你老老實實的迴答我,不要想著像以前那樣蒙騙過去。”


    他的表情頗為一本正經,甚至還暗含著幾絲威脅。


    華妤心底不覺有幾分尷尬,看來是她從前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對楚鳳卿說過的謊太多了,竟然讓他如此警惕戒備。


    可是既然很多事情都已經坦白清楚,華妤也確實沒有什麽再隱瞞的必要,是以便從善如流的交代道:“力竭嘛,你應該也多少能想象到的…就是當時在和邊關敵軍持續了好幾日的交戰中,我方的軍隊腹背受敵,基本全軍覆沒,到最後隻剩下了我和林炎兩人,將後背交給了對方,以一敵百…”


    “但是敵人的數目太多了,前赴後繼,我倆一直都是拚命支撐,才不至於狼狽倒下……到最後也就逐漸殺紅了眼,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憑自己身體的記憶和慣性去戰鬥了…”


    林炎倒在她的前麵,當她聽到援軍的號角聲感到的時候,都懷疑自己能一刻究竟是不是迴光返照。


    但也正是因為終於等到了援軍,她也終於放心的讓自己倒下了。


    在之後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一睜眼就來到了這裏。


    華妤說完,思緒還有幾分陷在迴憶當中,眼底深處不由自主便沒落了幾分。


    從她開口時楚鳳卿就一直在認真的聽著她講話,仔細的觀察著她的反應。


    自然沒錯過她眼裏稍縱即逝的情緒。


    捏著華妤的手臂驀然間就收緊了。即便華妤的死被她描述的簡單,楚鳳卿又怎麽可能想象不到戰場上的兇殘。


    四麵八方都是敵人,她一直在勉力禦敵,等到最後倒下的時候,必定也是傷痕累累,如果那畫麵再具象一點,華妤當時身上還說不定插著誰的兵刃,渾身是血…


    那畫麵,真的隻消多想一下楚鳳卿的心口便是一陣劇烈的瑟縮。


    他猛地閉了閉眼,將華妤驟然一下抱緊,用了相當蠻橫的力道,像是要一下將人揉進骨血裏。


    華妤被抱的猝不及防,整個人都有些沒反應過神來,剛想掙紮:“楚鳳卿,你這是怎麽…”


    然而她話音未落,竟仿若錯覺一般,從這個強大且堅不可摧的男人身上隱隱感覺到了一絲顫抖。


    伸出去推他的手臂僵硬在空中,華妤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嗓音輕了輕:“…楚鳳卿?”


    她的手臂最終落在了他寬厚的背上。


    華妤心底有點懊惱,早知道她就不對他講的這麽詳細了:“…你,別這樣…都是一些過去的事了。”


    都是過眼雲煙,她早就不去介意了。


    華妤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若有所思的說:“而且,如果不是因為那次戰敗,我又怎麽會來到這裏,又遇到了你?”


    認識楚鳳卿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華妤卻又才覺得自己真的活過了一遍,比前世十幾年還令她不可割舍。


    所以她才慢慢的覺得,其實沒什麽。


    懷抱裏的楚鳳卿身體似乎滯了滯,之後,帶著幾分沉然的嗓音才從他喉嚨底發出:“我向你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華妤心頭驀然便是一撞,心悸了悸,隨後佯裝鎮定的笑了起來:“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楚鳳卿抬起頭來,目光凝定著眼前的人,不起波瀾的語氣,卻莫名帶著一股無法撼動的堅定:“以後,我來保護你。”


    他抬手輕觸了觸她的臉頰。


    華妤心底重重的泛起波紋,她故作無事半晌,才勉強將嘴角的笑容重新勾了起來,用格外柔軟更像是有些撒嬌的聲音在說:“阿卿,我記住了你的這句話…以後你要是食言,我就惟你是問。”


    楚鳳卿重新將人撈在懷中,低聲且鄭重的道:“不會的…”


    “不會。”似是跟華妤的保證,也是對他自己下的一道這輩子都不許違逆的命令。


    兩人在客廳靜坐良久,又是說了一會兒話緩和了凝重的氣氛,晚一點的時候楚鳳卿擔心華妤身體冷才帶她迴到了房中。


    休息了一會兒吃過晚餐後,華妤的房門才又被敲響。


    楚鳳卿一直賴在她房間不走,聽到這個聲音抬頭掃向門口:“進。”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管家走了進來,謙卑恭順的低著頭:“少爺,你要的藥。”


    楚鳳卿一頓,將手裏的雜誌順手放到一旁,伸手去接管家遞來的藥膏。


    正是兩人剛醒時,楚鳳卿叫管家去準備的。


    管家送好了藥忙退出去了,甚至都沒說什麽話,行動比平時都要迅速靈敏。


    華妤留意到了,不由倍感好奇,從沙發另一端探過頭來:“是什麽藥啊?管家怎麽送完就走了。”


    楚鳳卿徑直向她迎麵走來,華妤本沒太當迴事,不想對方卻是一句話沒有迴答,反倒是直接將她從沙發上打橫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


    華妤懵了,開口剛想問,目光落在楚鳳卿手裏的藥膏包裝上,從迷茫到呆滯,最後卻是悚然一驚。


    驚的麵頰都紅的密不透風!


    華妤從未覺得人生有哪一刻比現在還要難為情過。


    是的,比以往每一次她覺得難為情的時候都更加要難為情。


    她一想到這藥是由醫生開出來,交到管家手上,再被管家送來的這裏…華妤就覺得自己要瘋了。


    “你…你…”她真的被驚到了,都不知道該怎麽跟楚鳳卿開口質問。


    楚鳳卿倒是麵不改色,俯身不由分說的去掀她寬鬆的衣擺:“我幫你把藥膏塗上。”


    一本正經的表情就好像是在審閱一個合同,談論一項工作時那般的簡單卻又莫名帶著幾分正經。


    華妤覺得自己先前對楚鳳卿這個人的認知還是少了點。


    她偏過頭不看他手腳並用的去推他:“不用你…我自己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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